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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数绵羊,一只,两只……九百九十九只……终于传来她平稳的呼吸声。
乔翊升把空调的温度调整了一下,拉高两人的被子,紧紧地抱着她,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乔翊升觉得有点冷,胸前空荡荡的,那种让他睡得很满足很舒服的味道也没了。
他半眯半醒地张开眼,发现伊百合不在他的怀里,而是靠着床沿娇娇小小地蜷在另一边,只怕再往前一些就要掉到床下,仿佛竖起壁垒将他隔得很远很远。
乔翊升顿时感觉不是滋味,一气之下就把她扯回自己身边。
力道不算重,伊百合没有醒过来,只是不舒服地皱皱鼻子哼了一声。
一来一回,她睡衣的纽扣不安分地挣脱开来,露出一片细嫩的皮肤,白得跟上等的羊脂白玉一样莹润,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眼睛一直没离开她身上。
一个男人若温香软玉在怀都没反应,那他不是柳下惠,就是性无能。
乔翊升终于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去,每一处都不放过,秀气的眉眼,尖细的下巴,白嫩的耳垂,细致的脖颈……而跟着滑进睡衣里的手指也灵活地松开内衣扣子轻揉慢捻起来。
室内开始升温,本来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可偏在这时候他突然感到一阵吃痛。
乔翊升皱着眉抬起头,发现伊百合不但醒了,还狠狠的咬着他的手臂,上面已经印着一排触目的血红牙齿印。
他不爽极了,面色铁青地紧捏着她的肩膀,质问道:“该死!被我碰就那么难受吗?”
伊百合骨头被捏得抽痛,她却一动也不动,目光直直的对上他的:“是!”
乔翊升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狠狠地瞪着她:“你就非得这样软硬不吃是不是?”
“我依着你你不高兴,我不依着你你也不高兴,乔翊升,你到底想怎么样?”伊百合皱着眉反问他。
乔翊升一怔,盯着她沉默了很久,最后只是不一语地翻身下床走向浴室走去。
听到花洒的流水声,伊百合才如释重负地放松了身体。
对于那样盛怒的乔翊升,她不是不害怕的,万一他像野兽一样将她啃噬毁尽,她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冲动之下再拿刀子捅他一刀!
那样亲密的情事若不是生在相爱的情人之间,对她来说得到的不是快感,而是无休无止的折磨。
而且她猜不透乔翊升的心思,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非要跟她纠缠不清?
都说男人喜欢得不到手的感觉,是不是只要她顺着他一些,他很快就会觉得腻了厌倦了?
两人从饭店出来后就一直没交谈,可乔翊升的手一直牵着伊百合的,好像怕她会跑了似的。
清晨的小镇还弥漫着浓浓的水雾,古旧的老宅斑驳的石墙在雾气里若隐若现。他们挑了家老字号铺子吃早饭,简单的点了两份豆浆油条。
伊百合抬起头,无意中看到隔壁桌坐着的一对老夫妇,老婆婆的眼睛似乎看不到了,老爷爷就把油条掰成一段一段的放到豆浆里泡软了再喂老伴吃,等她咽得差不多了自己才吃上几口,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搀着她离开。
她想起来,前段时间在网上有个活动,向社会大众征集最浪漫动人的情话,最后票数最高的那一句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伊百合记得自己曾经傻乎乎的问过乔翊升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我变成老太婆了难看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当时他笑她,傻瓜,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儿我都要你,只要你。
那时谁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有机会一起变老就已经离了婚了。
所以有句话叫世事难料,人心难测。
伊百合搅着白豆浆陷入了沉思。
乔翊升好一会没听到动静,抬眼看了看她,脸色有些难看:“你怎么了?吃个早饭,也能生气?”
伊百合低着头,闷声说:“被豆浆烫了一下,没事。”
她这一服软,乔翊升也不好作,只是道:“明知道烫就悠着点,没人催你。”
两人继续相对无言。
乔翊升也不知道她突然来这里是做些什么,又拉不下脸问,只想着应该是寻些民谣民俗,就带她去了东栅的戏舞台,那里常演些当地特色的戏曲节目,也算合适。不过今天倒是没唱曲儿,而是锣鼓声响地表演提线木偶。
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站起身想走,转身看伊百合,她正微微昂着头看着戏台,神情很专注很投入,他咬一咬牙又坐了下来。
他以为伊百合是在看戏,其实不是。
伊百合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外公。
小时候,外公经常带她去会所看江南木偶戏,她那时年纪小,只单纯地觉得很好看。戏舞台木雕金饰,做得很精致的木偶上演着一个又一个新奇有趣的故事,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外公问她:“小囡啊,你喜不喜欢看木偶戏?”
伊百合点头说:“嗯!喜欢!”
外公又摸摸她的头说:“小囡记住了,你可以喜欢木偶,可做人却不能做木偶,知道吗?”
那时的伊百合似懂非懂的,不过现在她明白了。
她以前被乔翊升耍得团团转,现在还摆脱不掉他,他想甩她就甩她,想要她就非得要得到,那她岂不就像被他操纵在手中的木偶吗?
好不容易看完了一出戏,乔翊升终于坐不住了,边拉着她起来边说:“好了,别都耗在这里,咱们到别处走走吧!”说着也不等她答应就离开了戏台。
其实小镇就巴掌大的地方,一下子就逛完了,他们逛累了就坐在石桥边的石墩上休息。
乔翊升忽然问:“你觉得这地方怎么样?喜欢吗?”
伊百合淡声说:“挺好的,很清净,很纯朴。”
乔翊升伸手往南边一指,慵懒地笑了笑:“不久以后,那里会建一个小型的度假村。”
伊百合吃惊地问:“你投资的吗?”见他点头,又忍不住说:“可是这不就会破坏这里的原生态环境吗?”在这么无止境的开旅游资源,这世上还有净土么?
乔翊升看着她,笑眯了眼睛:“不会的,度假村离这里有一定的距离,不会有影响的。现在的人工作忙压力大,又没那么多时间去远的地方旅游,周末一家去度假村玩两天会是个很好的选择。当然了,度假村选址在这儿也因为这里靠近省会城市,驱车不过两小时就能到,又有4a级景区的号召力,前景肯定很好……”他说起自己的生意自信满满地,现她愣愣地瞅着自己,就拧拧她的鼻尖笑说:“等以后建好了再带你来看看,专门有一处是我自个儿住的……”
伊百合脸上露出不耐,以后?她巴不得马上跟他说再见,他们哪里会有什么‘以后’?
她的心里话全写在脸上,乔翊升怎么看不出来,当下也冷了脸不说话,薄唇抿得紧紧的。
这时,有个上了年纪的大婶提着一个篮子走过来,脸上堆满笑意地向他们兜售:“小年轻,买对同心结吧,会保佑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一双红亮的同心结递到他们面前,细看下做工不算精致,也就是小镇的人做来帮补家用的小玩意。
可“百年好合、永结同心”这八个字戳中了伊百合藏在心里最柔软的痛处,曾经她跟乔翊升结婚的时候,也是抱着这样美好的期望的,可是后来又怎么样呢?
她又快又急地摆摆手说:“抱歉,我们不需要。”
那位大婶说尽好话,可伊百合的态度都很坚决,转头又看了看乔翊升,现连男的也冷冰冰的,无奈之下只能撇撇嘴走了。
等人一走,乔翊升看她的表情又像之前的深邃莫名,伊百合避开他的眼神看向别处,她觉得她没有错,他们之间早已离异,不是好合,根本不需要同心。
他们没逗留,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小镇,两个人互相谁也没理谁。
回到A城,伊百合也没让乔翊升送她,自己一个人叫司机回到了白色别墅。
心情有些复杂,好像每回见完乔翊升,伊百合就情绪不宁了。
她坐在电脑边上,干脆玩起了游戏。
这个游戏给了她不少的灵感,再加上她这几天在那个古色古香的小镇里待着,伊百合想到把她跟言泽寺在一起的一幕幕,用游戏里的角色做成动态的影集。
她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终于做好了。
白衣的药师,冰蓝色的头发,和银色盔甲,金色翅膀的骑士,静静地并肩站在山巅。
枫叶,落在两个人的衣裳之上。
背景,配上音乐。
秋天的红叶,冬天的白雪,两个人一直执手前行,绝不分离……
相信言泽寺看到了,一定会觉得很高兴。
伊百合约了他晚上吃烛光晚餐。
大约六点钟,言泽寺开着他新买的一辆风骚又炫目的幻影迈巴赫,在别墅门口等她。
伊百合对着镜子里化了个妆,穿上前不久刚买的一件玫瑰红色的小裙子,她记得言泽寺说过喜欢她穿鲜艳的颜色,显得朝气蓬勃有女人味儿。
最后,对着镜子抹上玫瑰色的唇彩,亮亮的,好似一枚成熟的浆果,诱人亲吻。
想到亲吻,伊百合的脸颊一红,一转头,似乎要克制住自己想念他的吻一般,抓起包飞速离去。
言泽寺站在车门口,看见伊百合出来了,朝着她远远地吹了个口哨:“噢,小妞~”
看他一脸流氓相,伊百合懒得理他,扁扁嘴。
“喂,这么漂亮的小妞,过来给爷笑一个好不好?”
今天的言泽寺也没穿正装,一身米色休闲西装,里面的绯红色衬衫显得十分骚包,敞着两颗纽扣,露出一点胸口肌肤,性感得令人鼻血狂流不止啊!
伊百合瞥了他一眼,冷笑:“这位骚包的爷,过来给妞笑一个好不好?”
言泽寺大笑,雪白的牙齿衬得嘴唇愈发娇艳欲滴:“好好好,爷给妞笑,不知道妞给爷开什么价钱啊?”
“哎哟喂,笑一个还要开价钱,你以为你是宜春院的头牌啊?”
现在两个人甜甜蜜蜜,伊百合也收起了一开始的清冷淡漠,显露出本性里一直被掩藏起来的娇俏动人来。
言泽寺倒也不恼,伸出手微微地朝着伊百合屈膝,将她拽到自己身边,继而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道:“笑自然是不用开价钱的啦,但是今晚要爷好好伺候妞,妞开什么价?”
伊百合心一紧,就知道他绝不会放过调戏她的机会,自己气势也不能弱,赶紧歪头,水灵灵地一笑:“那要伺候好了再说。”
言泽寺看到她这媚眼横生的勾魂模样,只觉得心都酥了,为她死一回都没关系。
此前的伊百合,冰酷倔强,拒人于千里之外。
就算是主动勾引他诱惑他的样子,都是带着冰一般的棱角和锐利。
但是,自从两个人坦诚表白了心声以后,她这一块冰,在他的热力持续不断下,终于缓缓地融化成了水。
还是带着玫瑰色,香气十足,诱人妩媚软柔的勾魂水。
他就爱看她撒娇发嗲,虽然其实这样的时候并不多,大多数的时候她还是一本正经巧笑倩兮的模样,这种小赖皮小性感尤为可贵。
小妖精,他真是喜欢她,喜欢到了骨子里,这一生一世,都中了她的毒了。
言泽寺二话不说,拽她进车里:“没问题,一定能把公主殿下伺候得舒舒服服,服服帖帖。”
伊百合歪了头,飞了个媚眼儿,水眸潋滟:“今天是我主动约你的,怎么敢劳烦寺少爷伺候小女子呢?”
言泽寺将她的脸扳过来,食指中指并着,轻柔地摩挲,有种前、戏挑逗的意味:“寺少爷从来都是为公主大人服务,不管是谁主动的都是公主大人的旨意为重……”
“真的?”伊百合的眼波横生,看定他的眼。
两人的眼眸交错,融成软柔的一团,醉生梦死。
“那自然是真的。”言泽寺执起她的手,轻吻,“不过公主大人今天也要好好给我一个难忘的夜晚,小的才有力气干活嘛。”
“讨厌!”伊百合娇嗔,上了言泽寺的车。
两个人到了餐厅。
餐厅是言泽寺特意选的,地方很难找,是一家别具风情的小露台餐厅。
坐在露台上,能够看见月亮,和蔷薇花架。
空气中,飘散着夜来香的芬芳……
言泽寺弯下腰:“公主,请就坐。”
伊百合扑哧一笑:“好了好了,跟我那么客气做什么,我都不好意思了。”
言泽寺看她坐好,才坐下,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看向窗外,一轮月亮正缓缓升起,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海滨,宁静而悠远,海浪轻轻地吞噬着沙滩,在月光下,一闪一闪梦幻一般。
两个人看了看远处,又看了着彼此的眼瞳。
千言万语,一时无法道尽。
言泽寺也觉得很奇怪,明明几乎两个人每天都见面,为什么还觉得有那么多话可说。
只要看见她,他就急不可待地想要待在她的身边,哪怕就是静静地依偎着,也觉得是种满足。
伊百合也有些羞涩,大家都说热恋期很短,可是为什么和寺在一起之后,几乎每天都在热恋,每一分每一秒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有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忙,他要处理公事,她也要忙她的事。
他们就将网络,当做彼此的另一种约会方式。
十分奇妙,又十分美妙。
两个人在游戏里面,牵着手在月光下漫步,在属于他们二人的小城……
这种感觉,对伊百合来说,比起去顶级商场SHOPPING还要好……
言泽寺终于开口:“好了,百合,你饿了吧,我叫他们上菜。”
“恩……”伊百合突然想起自己给他准备的惊喜,赶紧问道,“这里有笔记本电脑吗?”
“?”言泽寺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挑起眉,不解道,“你要电脑做什么?”
伊百合脸一红:“你问问有没有我再告诉你。”
“好。”言泽寺招手,一名女侍者走了来。
“言总,你们有什么吩咐?”
伊百合正要开口,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响起了。
看见是个陌生号码,下意识地心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对言泽寺和女侍者抱歉地挥了挥手,她轻声应道:“你好,请问是哪位?”
“您好,请问是伊小姐吗?”
“我是,请问您是……”
“我们这里是XXXX医院。”那边一个女声带着些焦急,很职业化地问道,“请问您是不是在半个多月前打电话给我们医院,询问一位乔东方先生的电话号码和住址?”
伊百合一愣。
乔东方……
这半个月来,她几乎都忘记了这件事。
几乎已经认定她和乔东方不会再有交集。
可是……
为什么,在这个她全心全意享受幸福的时候,却出现这样的一个电话打扰?
伊百合的心,跳得好快。
眼角的余光,若有似无地划过言泽寺的脸庞。
言泽寺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动,只见他对着女侍者摇了摇手,大概是说要她一会儿再来。
女侍者随即便离去了。
伊百合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开口道:“对,是我打的,有什么事么?”
“乔东方先生今天又入院了!”那女声说得很快,语气中有一丝慌张的味道,令伊百合的心猛地一颤。
“什么……”她的嘴唇粘连成了一起,半天,才开启这个模糊的音节。
“是的,今天他过来复查的路上,在街上晕倒,有好心人发现了她手提包里面的病历,把他送到我们医院来,现在情况很危险,还没有苏醒……伊小姐,请问你是他的朋友吗?”
伊百合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冰冻了。
她要怎么回答?
要怎么回答?
她是他的女儿吗?
可是他们父女早已经闹翻了!
百般无措,其实只过了几秒种,她却好似过了一百年。
半晌,直到感觉到对面言泽寺的目光灼灼,她才缓缓地开口:“是的。”
“哦,那……请问你知道乔先生还有什么亲人吗?或者,给我们他的联系方式也可以。”
“……”伊百合张了张嘴。
她突然发觉无话可说。
乔东方的亲人,她是吗?
他们的父女情分,早在他背叛她跟母亲,选择凌波丽那个小三的时候,就断了。
半晌,伊百合才开口。
心头滋味,复杂酸涩莫名:“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亲人。”
“这样啊……”那边的声音很苦恼,“我们现在想给乔先生动手术,但是没有亲人签名不能动手术,现在医患关系紧张,我们也怕惹官司啊……”
伊百合一听,愣住了。
她知道这个手术,亲人签名的重要性。
曾经在这个城市,就有一个孕妇因为丈夫死活不肯签手术同意书,就难产而死。
这件事后来引起了社会大争论,但作为医院来说肯定万事都要小心。
之后也有过一些类似的案件,但是医院那边的态度依旧没有多大变化。
伊百合也能理解,这些大手术,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医院也没法交差,万一要告上法庭,那赔偿可就惊人了。
所以,如果这种心脏病的大手术,没有亲人签名的话……
她实在没办法想象,会怎么样。
伊百合犹豫了一下,问道:“乔先生……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很危急?如果现在不动手术的话,会怎样?”
那边的护士道:“现在他的情况很危险,伊小姐我这样说吧,就是他现在继续在心脏里架一条人工的通道,否则就有可能会心肌梗塞,而且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愈发虚弱,再拖几天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施行手术了……”
伊百合的表情凝固了。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她曾经想过,乔东方再也不是她的父亲,他是死是活,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她后来也想过,毕竟是他给了她生命,她还是希望再去和他见一面。
但是……她不想让他看见她,她只想远远地看一眼他,看一眼这个她曾经最敬爱的父亲一眼,然后就走。
可是……现在怎么会这样……?
把这个巨大的包袱,抛到了她的身上……
她……要不要挺身而出,替他签这个手术同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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