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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金氏见他这么听话,眼中有了笑意。
    蔺明堂的父亲被岳父打提携着,如今也是礼部一名主事了,六口京官。他仕途靠着岳家,金氏又精明不让人,回到家便没什么脾气,金氏跟他说了要带蔺明堂去裴家拜访,他温和的笑着,“裴二爷清贵翰林,我是早想结交的,只是有心无力。太太肯替我去打点,我感激不尽。”金氏听了了这话,笑的不行。
    谁替你去结交清贵翰林了?我爹交给我的差使啊。
    第二天,金氏送走蔺主事,命人到学里给蔺明堂请假,套上车,带上昨天买好的果盒、点心,驱车去了银锭桥。到了银锭桥,见这边风景优美,湖中水光潋滟,岸边垂柳依依,颇为羡慕。裴家不是很清贫么,倒能住这等富贵清雅之地。
    到了西园,递上拜贴,金氏以为凭着她爹金员外郎的权势,裴家二奶奶定会笑容满面的迎出来,热情款待。谁知在门房坐了半天冷板凳,方有名衣饰讲究的嬷嬷缓缓走出来,优雅的福了福,微笑道:“蔺二太太好,不知您今日要来,我家太太出门了,不在家。”
    金氏这才想起来,自己都没提前来送个贴子,这般冒然登门,是极为失礼的。她涨红了脸,又不想赔礼道歉,又不想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直挺挺坐着,纹丝不动。
    蔺明堂乖巧的站在她身边,心里难受极了。他自从到了京城,仰嗣母的鼻息,日子艰难。他爹蔺主事当然是疼爱他的,可是蔺主事还惧怕金家和金氏呢,他哪能挺直腰杆做人?少不得小心翼翼的,看金氏脸色度日。金氏在裴家受到冷遇,林幼辉连见都不肯见她,蔺明堂觉得很难堪。
    “那时候,我娘一片诚心去送礼,她不肯收;这会子,我嗣母登门拜访,她不肯见。”蔺明堂想起生母吴氏给裴家送礼的事,再看看如今嗣母金氏登门被拒的事,又是自卑,又是恼怒。
    金氏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西园门前响起马蹄声。这声音整齐雄壮,可不是一匹马两匹马,而是整队整队的骑兵。金氏看见裴家的嬷嬷变了脸色,门房里的仆妇们也都紧张的站起来,她也慌了。
    一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首领带着士兵昂然而入,“这是什么人?”锦衣卫首领指着金氏,沉着脸问道。
    听说是上门来拜访的客人,首领不耐烦的挥挥手,“快走!”这帮锦衣卫盔甲分明,佩着腰刀,个个彪悍迅疾,眼光如鹰如隼,金氏腿都软了,听得他们开口撵人,颤巍巍扶着侍女,逃跑似的出来了。
    蔺明堂跟在她身后,出了西园,惆怅的回头看了看。这家要倒霉了么?其实他家蛮好的,虽然傲气了一些,虽然不大给人留情面,可他家全是好人。
    蔺明堂在裴家总是觉得尴尬、自卑,可他生母吴氏对裴太守感激涕零的,他虽不赞同,也知道裴家都是好人。
    金氏逃上马车,命车夫,“快,快走,快离开这儿!”这什么人家呀,好端端的,把锦衣卫都招来了。锦衣卫,那可都是阎王似的,招惹不得。
    金氏对她爹金员外郎的权势很觉得意,吏部嘛,管天下官员的考核,谁敢不敬着?不过,她再怎么自负,也知道锦衣卫是招惹不得的,在锦衣卫面前,金员外郎屁都不是。
    远远的离开银锭桥,金氏惊魂甫定,幸灾乐祸起来,“这裴家呀,算是完了。锦衣卫都上门了,他家的男人肯定会被关到牢里,女眷么,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金氏冒昧登门,林幼辉闭而不见,她深觉羞侮。这会儿见裴家被锦衣卫围着了,虽然没办成她爹交代的差使,心里还是痛快,“这回要见裴二奶奶,我要上银锭桥;下回要见她,不知在哪儿了。”金氏咯咯笑着,样子娇俏。
    蔺明堂听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脸色发白。
    西园,十皇子身披石青缂丝紫貂斗蓬,迎着寒风走过来,脸上挂着浅浅笑意,“小师妹,多日没见,你又长高了不少。”
    阿玖本是围着火炉磕瓜子、看闲书的,这会儿被拎出迎接他,当然没好气,“彼此彼此,十哥,你看着也长大了不少。”阿玖皮笑肉不笑。
    她本来个子就小,这会儿被冷不丁的拎出来,里头穿着桃红撒花小袄,外面披一件大红羽纱白狐鹤氅,看着小大人似的,很有趣。她不大高兴,欺霜赛雪的一张小脸上没有甜蜜笑容,大异往日。
    “小师妹,十哥觉得很冷啊。”十皇子在她面前蹲□子,感慨着冬日的寒冷。
    “既知道冷,为何不在家里围着火炉取暖,反倒要出门吹冷风?”阿玖清清脆脆的质问。
    十皇子见她瞪着又大又圆的眼睛,很气愤的样子,有些不解,“十哥专程来看你的,你不高兴么?小师妹你这样可不对,‘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要好客啊,小师妹。”十皇子循循善诱的说道。
    阿玖气呼呼的鼓着小脸颊,不理他。
    “十哥是来送请贴的。”十皇子浅浅笑着,取出一张烫金请柬递了过来,“小师妹,我和我娘一样,出生在冬季。”
    你要过生日了呀?这是来要生日礼物的?阿玖接过请贴,心虚的想道。
    第68章 珍珠
    太湖石,小鸡破壳,老鹰,西瓜,各色新奇果子、吃食……阿玖数了数他送自己的礼物,心更虚了。这个,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嘛,是要礼尚往来的,小师弟过生日,自己送什么好呢?
    “十哥,你要过生日了啊?恭喜恭喜。”阿玖讨好的笑着,露出一口编贝般的小白牙。
    十皇子见她笑的甜蜜,唇角勾了勾,“奇怪,明明是在院子里,怎地这般暖和?”小师妹,你那如同寒风一般的冷淡之色,总算消失了啊。
    “院子里哪会暖和?十哥,咱们到屋里烤火去。”阿玖伸出白胖的小手,热情招呼着十皇子。
    她是想做“请”的姿势,谁知十皇子浅浅笑着,一把握住她的小胖手,“好啊,小师妹,咱们到屋里烤火去。”牵着她,慢悠悠往屋里走。
    阿玖惦记着那个重大的问题,一脸乖巧笑容,跟着他进了屋。屋子中间放着一个宝蓝底饰花开富贵图案三足掐丝珐琅大火盆,火烧的旺,屋子里很暖和。
    临窗大炕上铺着黑狐皮的坐褥,设着大红锦缎靠背引枕,阿玖吩咐侍女替十皇子去掉斗蓬,拍拍黑狐皮坐褥,“十哥,请坐。”自己也把鹤氅脱了,上炕坐下。
    两人中间放着个小炕桌,上面摆放着花生瓜子儿、栗子、核桃等干果,新洗出来的冬枣、频婆果、葡萄等新果,几样阿玖爱吃的小点心,小茶壶,细瓷小茶盏。
    阿玖殷勤的伸手去提小茶壶,要亲自替小师弟倒茶,“滇红茶,味道很好的。汤色红鲜明亮,香气高醇持久,最适合冬天喝。”这小茶壶是裴二爷特地为她置下的,壶不大,壶柄小巧,她抓得住。
    十皇子忙拦住她,“小师妹,你放下。”他身边跟着的小内侍有眼色,忙上前执壶、倒茶。甜醇浓厚的红茶香气荡漾开来,鲜郁高长,经久不散。
    “好茶!”十皇子呷了一口,笑着称赞。
    阿玖很得意,又让着他吃果子,吃点心,“十哥,我很好客的。”十皇子见她现学现卖,心里一乐,果然拿起块马蹄酥吃了,“小师妹,你家的点心味儿很不错。”
    “那当然了,我指点厨娘做的呢。”阿玖吹嘘。
    吃着点心,喝着茶,阿玖殷勤问道:“十哥,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十皇子笑了笑,“小师妹你进宫玩玩就好,不必送我礼物。若实在要送,画幅画送给我好了,随意画,不拘画什么我都喜欢。”
    “那可不成。”阿玖认真的摇头,“太简慢了。”
    我要是画的好,倒也行,问题是我画出来的鸡像鸭,狼像狗,牡丹花像野花。
    十皇子把玩着手中的细瓷茶盏,嘴角噙着微笑,“我娘千秋节的时候,小师妹画的画就很好啊,照样画一幅给十哥好了。”
    “不行啊。”阿玖小脸上满是苦恼之色,“我和令堂素无往来,不拘送什么,心意到了就行。可是,我和你的交情非同一般呀。”
    十皇子听到阿玖说“我和令堂素无往来”,眉头皱了皱,想要好生跟阿玖讲讲道理。不过,听到“我和你的交情非同一般”,他容光焕发,登时把方才想过的给忘了,柔声道:“咱们和交情当然不一般啦,小师妹,咱们是同门啊。”
    老师只收了咱们两个学生,只有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