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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节

      徐默走后,青杏借着送茶点的功夫对她低语一句:“顾家此刻已成了空宅,夫人有何不解之处,来日见分晓。”
    顾云筝半信半疑。
    而徐默回来之后,验证了青杏所言非虚,他带着一丝惶惑禀道:“真是奇了,我问过顾家近邻,都说昨日还见到夫妻二人出入,今日竟是人去楼空了。”随即反应过来,“顾大人可是有官职的人,这么走了可不成,会不会是临时去了别处?可也不像,正房里乱糟糟的……我得去禀明侯爷。”语毕急匆匆去了总督府。
    顾云筝敛目沉思,猜想着这些事会不会与身体原主的身世有关。可恼的是,上次从祁连城那里拿回来的记录上,并没提及她到底是谁的后人,也就是说,这极可能意味着祁连城也没查到。
    前世的身世凄惨无比,今生身世又是个谜——她原本还以为,此生身世无关紧要的。
    疑惑归疑惑,在感觉上,她并不觉得这是坏事,相反,隐隐有了一丝喜悦。如果顾衡的话是真的,那么她就等于有了自己的势力,这是她做梦都想要的。如今对诸多事情毫无章法、肆意而为,何尝不是因为人单势孤的现状生出沮丧消沉而破罐破摔。
    既是如此,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静观其变,等待一些事情慢慢浮出水面。不论真相如何,有人能为她所用才是最要紧的。当然,她也考虑到了这可能是个圈套,警告自己时时小心,哪日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可就太亏太讽刺了。
    在这样的思量之下,顾云筝不再贪杯浑浑噩噩度日,去了闲月阁一趟。
    云凝正与两名贴身丫鬟忙着打点行囊。
    顾云筝坐了片刻,便回房命人备车,要去总督府问问霍天北到底是什么意思。没听说过接到圣旨还拖延行程不上路的官员,他这样终究是太不正常了。
    出门之前,春桃惴惴不安地到了顾云筝面前,“夫人,奴婢该死,您罚我吧。”
    顾云筝讶然,“我怎么不记得你犯了什么错?”
    春桃带着愧意垂下头去,吞吞吐吐地道:“是这么回事——前几日,奴婢与徐默跟您说的事,都是半真半假。这、这都是徐默出的馊主意,他说我们应该帮您与侯爷一把,在中间说些不轻不重的话,能让您主动前去总督府……”
    “怎么个半真半假?”
    春桃解释道:“少爷去总督府找侯爷的那天,杜小姐的确是去了,但是侯爷并没见她。”
    顾云筝问道:“那第二日送衣服的事呢?”
    “衣服是送去了,可是,”春桃笑了起来,“侯爷命人全剪了做抹布了。”
    顾云筝随之笑起来,心绪明朗几分,“倒酒的事呢?”
    “是倒酒了,却是给燕袭将军倒酒。”
    顾云筝轻笑出声,“没事,我不怪你,只是要谨记,下不为例。”
    春桃松了一口气,连连称是。
    **
    顾云筝下了马车,要命人进去通禀的时候,恰逢霍天北策马出门。
    他看到她,仍是神色寒凉,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丢下一句:“回去,随我去京城。”之后与一众护卫绝尘而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受气的是她呢。顾云筝自嘲地笑了笑,也不计较,上了马车,命随从从速回府。
    进到正房,霍天北正坐在三围罗汉床上吩咐徐默:“将熠航送到三哥房里。准备几辆空车安置行礼,跟在军队后面。”
    他们两个离府的话,能妥善照顾熠航的也只有郁江南了。可是空车是怎么个意思?顾云筝想到这里的时候,话也同时问出了口。
    霍天北像是在跟陌生人说话,语气淡漠:“骑马赶路,我没闲心把日子都消磨在路途上。”
    “那云凝呢?她哪儿受得了这种……”
    霍天北不紧不慢地打断她的话:“受不了就去死,不是我求着她进京。”
    顾云筝听了竟没话可以反驳,转念又想到云凝虽然不是习武之人,骑马却是自幼就会,终究是将门中人,怎么样也有不同于常人之处。累就累一些吧,说到底,这真是云凝自己的选择,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放下这件事,她温声建议道:“让沈二爷、杜小姐也随行吧。”
    霍天北对她挑了挑眉。
    “他们在府中,我不放心熠航。再说了,我身边丫鬟没有能长途跋涉的,路上我也需要个人服侍。等到离开西域,到了他们不便随行的路段,你再找个地方扔下他们。”她就是没安好心,也不对他隐瞒。
    霍天北打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自心底,他也是这么打算的,却没想,跟她想到一处去了。
    顾云筝将房里的事迅速安排好之后,春桃等人也将她行囊打理好了。她赶去了云凝房里,要她做好策马长途奔波的准备。
    云凝笑道:“你不必担心,我也不是没吃过苦的,赶路不在话下。”
    顾云筝这才放下心来,又匆匆回到正房,心里不是不抱怨霍天北的,暗自骂他成心跟人过不去——哪有入夜赶路的?摆明了是故意难为云凝从而让她不快,但是想到杜若菱也要跟着受鞍马劳顿,心里就快意许多。
    匆匆用过晚饭,霍天北去了郁江南房里,特地与熠航话别。他没跟熠航说要走一段时日,只叮嘱熠航日后要听郁江南的话,不然就别想再见到他了。
    熠航架不住这样的威胁,只好噙着眼泪花儿点头承诺会听话。
    霍天北便有了些许歉意,许诺会多给熠航带回些有趣的玩物。温言哄了多时,他也没见顾云筝前来,云凝亦是。
    两个冷血的东西!他蹙了蹙眉,直奔外院,命人传话启程。
    顾云筝加了件厚实的斗篷,头上戴了帷帽,命人将马带到院门外。
    徐默亲自去选了一匹黑色骏马,牵到她面前的时候,哀求道:“夫人,路上您就别给侯爷气受了,行么?”
    “你又不是不跟着去,叮嘱我不觉得多余么?”顾云筝夺过缰绳。
    徐默愁眉苦脸的,“要是一路上看着您与侯爷置气,真不如不去。”
    顾云筝失笑,“算了,我尽量不惹他,行了吧?你可真是,什么都管,也不嫌累。”
    徐默听得出这话毫无诚意,悻悻然去打点自己的行礼了。
    顾云筝骑着马,慢悠悠地走出内宅,望向郁江南的院落,犹豫片刻,打消了去跟熠航道别的冲动。想想就不大好受,又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还是不给孩子平添一份伤感了。也想过,青杏在府中少不得有同伙,担心这些人会对熠航不利。可是想到霍天北与熠航的情分,寻常人并不是到了一定地步,断然不会踩到霍天北的底限去伤害一个孩子。说到底,她还是没能力让事事遂心,想到什么也没用。
    听天由命吧。
    到了府门外,恰好奉命护送的一千精兵赶至。
    银白的清凉月华下,他们似是一道黑色的浪潮迅速用来,马蹄声齐鸣,发出沉闷震地的声响。
    之后,云凝、芙蓉、杨柳、沈燕西、杜若菱先后出门来。
    让顾云筝没料到的是,杜若菱竟是眉飞色舞的,与她想象当中的欲哭无泪的反差太大,自然很是扫兴。
    霍天北与徐默最后策马出门来,精兵即刻向两边分散开来,让出整整齐齐一条路。
    “走。”霍天北经过顾云筝身侧的时候,丢下了这一个字,又对另外几人道,“你们走在队伍正中。”
    顾云筝扯扯嘴角,跟在霍天北一侧。他对她已经到了惜字如金的地步。这一路,谁给谁气受可真说不准了。
    霍天北到了队伍最前方,一言不发,只是打个手势,随即打马扬鞭,率先融入苍茫夜色。
    顾云筝在打马前行之际,看到了燕袭,一身黑色劲装,与身着盔甲的士兵区分开来。她不是十分确定,一千人能否将云凝安然无恙地送到京城。况且,霍天北又是毫无顾忌地让云凝bao露在人眼界之中。
    赶路时,最让她不满的是,霍天北丝毫也不在意后方队伍的样子,只一味地催促骏马撒蹄狂奔。
    每一位武将,手里都会有几匹宝马,有的是用来跟随自己驰骋沙场的,有的是闲来游转街头的,有的则是专门用来日夜兼程赶路的。这次霍天北选的宝马,自然是后者,他将队伍远远甩在后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徐默给顾云筝挑选的黑马也是十分出色,脚力不输霍天北那一匹。
    行至夜阑人静时,顾云筝往后望去,见就要看不到队伍的踪影了,心急起来,猛地一夹马腹,赶到霍天北前方,扬起鞭子示意他停下。
    霍天北停下来,继而跳下马,落地时无声无息。他看着她,不说话,像是打定主意不再理她一般。
    顾云筝也不说什么,取出酒壶喝了一口酒。怎么样的人,在这样凉风飒飒的夜间赶路,也会觉得冷。
    霍天北到了她近前,将酒壶夺到手里,连喝了几口才丢还给她,末了,飞身上马,又要前行。
    顾云筝实在是没办法了,唤住他,“等等吧。”
    他没好气,“等谁?”
    “你说呢?”顾云筝怎么看他怎么感觉像是个在赌气的大孩子,沉吟一下,道,“前几日那件事,你先放下,等回来后再做计较。”
    “什么事?”
    “……是我不对,应该先跟你商量。”
    “你没错。”
    顾云筝难免觉得奇怪。
    沉默片刻后,霍天北到了她近前,神色有所缓和,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先前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认下熠航,如今不必了。”
    顾云筝预感不妙,“你又打什么主意呢?”
    霍天北语带笑意,眼中却无丁点暖意,“你不想给我生儿育女,我自己弄个儿子养在膝下也不行?”
    顾云筝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熠航该唤你姑父。”她还指望着熠航有朝一日重振云家呢,做了他的儿子、改姓霍的话,那番指望就成泡影了。
    “这是你能决定的?”霍天北愈发气定神闲,“我是不能左右你,我认了,至于别的事,你也休想左右我。”
    “可是那样的话,云家不就等于绝后了?”
    霍天北语声一沉,“云家绝后不行,我绝后就是理所应当?我欠了你什么?”
    “这件事我们再商量,行不行?”
    “不用商量,我心意已决。”
    “……”顾云筝听他语声越来越冷淡,知道此时不适合商量这件事,也就沉默下去。
    霍天北回望来时路,“出西域之前,不会出事。我赶着去驿馆歇息。”
    眼前男子尽带萧瑟,不肯对她道出心中的怅惘、愤怒,只是挂着那样自嘲的笑,与她平静相处。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有多伤人,可她也的确有她的顾虑。
    霍天北就在这时猜测道:“是不是怕我日后成为云凝的心腹大患?官场权谋无定数,她真得势的话,你的顾虑极可能成真。”
    顾云筝不知该说什么。
    “如果她来日对我挥刀相向,我绝不会手下留情。我绝无可能任由一个女子摆布,余生的路,正如此次返京——拦路者死。”
    霍天北深凝住她,试图在她眼中看到丝毫的歉意,却不能如愿。他转过身去,留给她一道冷酷无情的背影。
    顾云筝闭了闭眼。
    情、缘,在心肠冷硬的人心里,在可预测的权谋较量之中,分量何其微渺。
    既然前途未卜,便将情意搁置,不再付出,也不再试图得到。与其相互试探伤害,不如独守一份寂寥。其实他方才的话,皆因萌生放手之意而起,他想让她再次提出分道扬镳。
    ——顾云筝理解他的想法,他是真没必要将悠长岁月浪费在她身上。她更明白他是故意为之,将她推到了一个分外尴尬的地位,目的还能是什么。
    消化掉这些事实,顾云筝再次唤住他,目光清明似水,语声平和:“你我之间是非太多,彼此顾虑也太多,终究是不能如寻常夫妻一样同心厮守,这已是定局。我猜得没错的话,这次我就是不想与你同去京城,你也会强行带上我,你怕我打熠航的主意,对么?”
    霍天北沉默。
    顾云筝只是不懂,“我独自一人,能成什么气候?我是说,你又何必勉强自己,将碍眼的人带在身边。”
    “我带你去京城,是因答应过你,不想食言。”
    “到今时已大可不必。”顾云筝微笑,“不如尽早别过?”
    “先相伴一程。”霍天北不承认也不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