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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节

      油灯下,萧护把和十三见面的事情回想,自己从没动摇过心思。以前少年,还有过鄙视封家的想法。后来到军中,越发稳重,收起轻薄少年言语,把父母亲定的亲事放在头一位,才会在封家出事后一心救助。
    又知道事情由自己而起,对十三算百般谦就。至于他打十三,大帅不认为这叫不谦就。
    油灯下的大帅忽而迷茫,忽而有明了一闪而过。不过他深深的感激父亲,大帅现在已经不为担造反的名声纠结,只为这新出来的消息迷糊。
    老帅住了几天,见萧护不算缺粮,把一千车粮草,三百车送给谭直,三百车送给房安国,余下四百车寄放在谭直处,由萧护随时取用。
    把谨哥儿带走。
    跟来的两个奶妈和谨哥儿已熟悉不少,谨哥儿奶吃得少了,也哄着他玩耍喜欢。
    走的那天,萧护让十三不要送:“你哭,儿子更要哭。”慧娘知道父亲远来就是带谨哥儿走的,已给儿子收拾好东西。
    好神气的山鸡,装笼子里。小老虎老帅不让带:“大了自有野性。”命放归山林。姚将军给刻的玩意儿全带上,老帅还嫌多,他为孙子买了一箱子玩的,从生下来就开始买,直到动身,全在山下马车里。
    衣服,还不是绣娘们做的。是萧老夫人、五舅太太、家里最亲近的姑奶奶姑娘们所做,丫头们都不让上手。
    一扣一带全是长辈们亲手而成。
    来到第二天就给谨哥儿全换上,穿一件碧青色绣鲤鱼上衣,水红色小裤子,戴一把祖父亲自看着打的金锁,富贵气象登时出来。
    五舅老爷等全留下,萧老帅最后一句话是对吕氏说的,吕氏和谢少夫人一样,腹部微起。老帅看着喜欢:“你一定是个儿子。”呵呵笑着。
    大帅舍不得儿子和父亲,抱着儿子一路相送到关口内,好好地交待他:“听祖父的话,不要想父母亲……”
    和萧护小时候老帅不在不一样,这儿子是萧护一天也没离开过,一年来抱在怀里睡,让儿子坐在胸膛上嬉戏,也亲他,也让儿子亲,喂他吃饭,也给他洗澡穿衣,萧护一想到今天晚上再见不到小面团子,心都揪得疼。
    谨哥儿懵懂着,双手搂住父亲脖子,看到他眸子里有水光,受惊吓到。老帅不耐烦,把谨哥儿抱到怀里,他早就想抱这肉乎乎的人儿,就是心疼儿子才让他抱一路子,老帅道:“你走吧,看不到你,他就好了。”
    萧护应声:“是。”给父亲恭恭敬敬叩头,起来再对愣住的谨哥儿狠看看,转身就走。没走三步,身后传来谨哥儿大哭大闹声:“父亲,我要父亲!父亲……”他哭得撕心裂肺般,萧护泪水马上下来,不忍再听,怕回头看一眼就不让儿子走,走得飞快,直到听不到这哭声。
    张家和小鬼见天儿陪谨哥儿玩,他们舍不得,又怕谨哥儿路上闹,就陪着一起送回家。
    当晚五舅老爷为安慰萧护离子之情,把自己贴肉而放的酒给他:“我要早给了你,现在拿什么哄你。”硬生生把沮丧的萧护逗笑,舅甥喝了一回。
    接下来的几天,房里没有了谨哥儿格格笑声、哇哇哭声,大帅夫妻都没有精神。慧娘半夜里醒来,总是见到自己夫君坐在炕沿儿上,出神的想着心事。
    萧护在想的,是自己的八字。
    而他身后一手臂之远的十三,也在深深的悔恨中。她恨自己没有早看出来郡王们的诡谲,虽然当时她在坐月子。
    又恨自己不能提醒萧护。
    她这才想到自己在军中的时候,就军情上还能和萧护说上几句。自从成亲后,父母大仇得报,夫君也数次明示暗示:“当女眷最好。”
    十三就一心一意当女眷。
    这是她从小就受到的教育,对于每一个人来说,是根深蒂固的。
    她又想到逃难那会儿,草木皆兵,也是不能忘记的。
    见丈夫背影,总有几分沉重。十三虽然没有想过自己是皇后命,也在心中暗暗道,以前是你保护我,如今儿子也不在身边,十三有精力,也有时间保护夫君。
    大帅在想,如果自己是皇帝命,那出山后再不用理会什么罪名,直接斥责郡王们罪名,对了,要取得名正言顺。
    还有一件小事,这山里的土匪,得先剿了。以前是怕土匪们泄露自己行踪,不犯上门来的不惹他们。现在不一样了,出山前要先办这一件事。
    接下来,他又想儿子了。
    谨哥儿今晚和老帅睡,老帅喜形于色,拿出最好的笑容对孙子:“呵呵,以后全是祖父和你睡,你是个好孙子……”
    谨哥儿哭了半天,睡了半天,闹也无用,又认为是这个陌生祖父让自己见不到父母亲,他小心眼儿很有主意。
    见祖父要上床来,站起来,哗啦啦,又是一泡尿撒在床上。
    张家在窗户外面捂着嘴笑,和小鬼在窗户下面听动静。
    老帅是无奈:“你呀,你这个小坏蛋,你怎么不尿你枕头上,看你把祖父枕头尿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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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手指…。
    ☆、第一章,出山
    谨哥儿还撇嘴坐在自己枕头上哭,抱着母亲给自己做的小包被,再偷偷看祖父,小嘴儿里总是:“要父亲,找母亲。”
    老帅百般疼爱。
    过上几天,见父母亲总是不来,小面团子委委屈屈地,才和祖父亲近。幸好有张家和小鬼跟着,饭还能喂下去。他抽抽噎噎哭着,用自己小胖手抹泪水,抱着晚上住店,把他的大山鸡放出来,才不再哭。
    萧老帅把孙子心疼到心眼里,到江南时这才哄得差不多。
    这一天家门前下车,萧老夫人带着亲戚早早在门口,和接老帅、大帅凯旋归来差不多。脖子伸长到酸痛时,见马车一行到来。
    马车门打开,萧老夫人满面慈爱的伸出手:“我的哥儿呀,你可回来了。”谨哥儿已经不认识她,回身本能去抱祖父脖子,满面戒备地看着祖母。
    祖母愕然,老帅却喜欢了:“呵呵,孙子和我亲呢。”抱他下来给亲戚们看,见一个胖娃娃,因为太胖了,五官怎么也不是清秀样子,却可见五官梭角全随父亲和祖父,长大了自然差不了。
    谨哥儿不怕人多,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就是人多。但见都不认识,就把祖父脖子抱紧些,瞪着大眼睛到处看。
    小表妹自然有一番欢迎仪式,姑姑们都争着来抱,问:“可还记得我?”
    廖明堂又去顾良能处,林三姑娘有了孕也在这里。蒋少夫人更是伸长手臂,摸着谨哥儿衣衫问他:“还记得我不记得?”
    曹氏夫妻也在这里,他们感念老帅恩情,自然要在。他们离蒋少夫人远远的,萧老夫人回来后,单独和曹氏夫妻谈过一回,在外面还不说。而蒋少夫人回来,则把曹文弟夫妻和曹娟秀说得一文不值。
    她自然不直接说,不过话里话外的意思,曹家顿时成了江南一笑柄。
    如今见老帅威风的归来,把孙子给老夫人,对蒋氏夫妻笑容可掬:“延玉很好,又高了,”把蒋延玉带的东西给蒋氏夫妻和蒋少夫人,各一件上好的狐皮,蒋延玉在信中道:“是我亲手打的。”不过是抓坑他有份罢了。
    蒋氏夫妻满面荣耀,当场抖开来给人看,狐皮处理得很好,竟然没有骚味儿,大家欢笑,蒋氏夫妻埋怨老帅走时不说:“也给孩子带点东西。”
    曹氏夫妻更难过。自从女儿给人做妾,曹家就低人一等。自从蒋少夫人回来,把曹文弟说娟秀做妾他是被逼的话传开,曹家就更低人一等。
    谢老爷夫妻更是笑开怀:“有了,哈哈,好,老帅啊,你还去人不去,给他们送个稳婆奶妈去吧,”小心地怪老帅:“你怎么不接回来?”老帅赶快澄清:“小夫妻不忍分离。”谢灵运认为路上不好走,山中更对安胎好。
    小夫妻和好,对谢老爷夫妻更喜上加喜,再看谢灵运也托老帅送来山珍山笋,还有一支人参,说是自己挖的。
    是会认参的人绑好红绳,谢公子挖了一把。
    “四叔公,老三媳妇又有了。”
    四叔公笑得眼睛全没了,只会说:“好好好……”
    萧护送给亲戚们的,山珍毛皮。大虎皮数张,父母亲都有,五舅太太、三姑太太、四姑太太也有。
    又把士兵们口信带给江南众人,罗氏等也很喜欢。
    这一天是萧家的开心日子,孙子到家。
    自此谨哥儿和祖父母睡,不是祖母陪他,就是祖父伴他。同月生的三个孩子,吕氏家的妞儿、萧西女儿、萧北儿子,再有家人们孩子一处玩,渐渐把父母亲不再提起。
    张家和小鬼在萧护出山后,又去投奔,这是后话。
    ……
    萧老帅的话,让大帅萧护无时不想。十三以为他伤心儿子离别,百般的体贴他,开始减肥。儿子在时,不觉得自己胖;儿子走了,有一天去温泉洗沐,看自己腰上一肥圈,腿也粗得可怕。
    就此日日山林射猎,箭法也精进不少。除吕氏安胎外,另三个妯娌们陪着,十一公主也马术渐精,纵马山林。
    公主还在养鸡,她和翠姑继续别扭,让伍思德在屋外搭了一个鸡圈,山鸡已每天下蛋。傍晚,公主拿个木碗去取蛋,回来总是喜气盈盈,。
    她把好几个竹篮放面前,对着伍思德在分蛋。
    一个竹篮子放一个:“公公的。”这是讨好伍思德,她家公公到现在也没有见上一面。另一个放上:“婆婆的。”伍驸马嘴咧多大。
    又一个:“母妃的。”周妃篮子里蛋不少,公主是打算把蛋放到回去给周妃,就没想到这蛋会有放坏的可能。
    趁伍思德不注意,又放进去一个,嘴角噙笑,给自己母妃留下来两个。
    驸马自然装看不到。
    对着公主嘴角边俏皮的笑容,就是驸马爷最大的收获。
    再一个:“将军的。”伍思德谦让她:“我不要,都给你。”十一公主笑笑,还是放进去。手中又取出一个蛋,笑盈盈:“豆花的。”
    豆花总在旁边陪着数蛋,每回听,每回惊喜交集,扎着两只手臂好似另一只山鸡:“还有我的?”
    对着那蛋,豆花总看到一团火苗暖融融。
    余下还有蛋,十一公主就会煮出来,家里人共分。竹篮子里的蛋,是担心哪一天山鸡不下蛋,再取来用。
    伍小伍在门外敲门:“舅,大帅让去。”对桌子上几个竹篮子很眼馋。豆花无意中快快乐乐告诉伍小伍:“公主存下许多蛋,也有豆花的。”伍小伍从此上心,偷偷进来数过竹篮子,怎么也不像有自己的,在养鸡方面暗地里帮翠姑的伍小伍也伤心,那鸡圈还有俺搭的呢?
    他宁可帮翠姑搭,可小伍是伍思德的亲兵,他不动手谁动手?
    每一回分完蛋,伍小伍就伤心一回。
    月色明亮,萧护在山石上,目视石下将军们。他后来想再搭一个议事大厅,在老帅来以前,大帅头上是反贼,打不起精神;在老帅走以后,又收到梁源吉带来的张阁老、田品正快不中用的消息,大帅出山在即,就没功夫搭。
    对着一张张面庞,大帅满面笑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明天出山!”
    似烟花点燃在人心中,没有人喧哗,无声的笑似能捧起月亮来。山间水,也哗啦啦的比昨天欢快。
    一瀑飞流,玉龙喷雪,好似大帅此时蓄势待发之心情。他苦思经月,这才有了结果。不管天下谁人问鼎,安民生者为上。
    萧护在父亲老帅走以后的五月里,山花烂漫时,明月白石上,正式宣布:“出山,为民生而战!”
    他们在山里多以猎物为食,下山采购粮草后来更难。山下就没有人种地,哪里还有粮草?就有也让乱兵们抢光。
    幸好山中食物很多,他们自己又收了一季野麦,长势不错。老帅送来粮草时,大帅已能自给,还能供给谭直和房安国等人一些。
    房安国等人更死守关口,算为萧护的头一道屏障。
    郡王们不是不想来人上山查看,关口的人先不放他们。反正大乱,没有章法,谁也不听谁的。
    灵峰迤逦,微有月影。萧护大帅在当晚点兵,开始他的求帝之路。虽然他还不是信心坚定,却在心里摘去那反贼的帽子。
    皇帝宁有种乎?
    头一任天子也不是生下来就是。
    博览群书的萧大帅,在得到父亲的话以后,豁然开朗。让将军们散去后,他揽着十三步行于月下花间,就要走了,忽然发现舍不得这月和这花。
    昂首于月间,大帅想,帝王路,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