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击杀夏攀龙之后，杨恒甚至来不及回身，便已经感觉到左车的拳头在他身后轰鸣。
    原本他是打算一刀将夏攀龙劈成两片的，但刀只斩至腹部，左车的拳头便到了。
    他立即反握刀柄，猛然回身，一刀斩向左车的拳头。
    刀锋与拳头相碰。
    “吱铮——”一道悠长的、尖锐的金铁摩擦之声响起，气劲轰然炸开，积雪漫天激射，绣春刀刀刃碎成粉末。
    左车身形一滞，面色剧变，因为他的拳头上满是鲜血！
    ——他自己的血！
    他的中指指骨断了。杨恒方才的一刀，破了他的护身罡气，虽然伤得不重，却令他心神剧震。
    杨恒比他更难受！
    杨恒觉得自己的身体内似乎有一千牛在狂奔，一大口鲜血化成血雨喷出，直射左车的双瞳！
    杨恒知道左车的双眼并不是他的罩门，他此举并不是想伤敌，而在于瞬间遮住左车的视线而已。
    因为他还有后着！
    雷刃！
    天地间瞬间变得黑如墨汁，伸手不见五指，而左车与杨恒都被困在这一团雷云之中。杨恒在雷云的中央，倏地出拳了。他的拳头迎向了左车正在无限扩大的拳锋。
    左车的这一拳尽了全力，这是他自创的巨灵拳中最刚猛凌厉的一记杀招，无数高手无数妖魔都死在这一拳之下。这本应是他极为自信的一击。
    但与杨恒拳头相碰之后，他的心中不知为何竟然升起了一丝惧意，因为他亲眼看着自己苦练了数十年的金刚不坏护身罡气正在消失，而一阵阵被雷火炙烧后的剧烈痛感正从拳头上涌来。
    他的拳头被烧焦了。
    对方那一道刀锋一般的蓝色焱劲直钻他的臂骨，竟让他的骨头也发出了竹节爆裂一般的声音。
    左车的左臂骨折。
    “轰”，平地一声雷。
    左车在雷云之中被弹射出来，负伤而退。
    他其实不想退，但不得不退，因为再硬扛下去，他知道不但左手不保，甚至连命都可能丢掉。
    他铜柱一般的双腿深深插入雪地中，想止住退势，怎奈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噔噔噔”，接连退了十几步，才稳住身形，定睛一看时，长街之上风雪狂啸，已不见了那一名锦衣卫和关七的身影。
    他的左手已失去知觉，右手的指骨还在淌血，痛彻心扉。左车站在雪地上，心情极为郁闷，他最引以为傲的金刚不坏横炼功夫居然在今天就被破了三次，这令他的眉头不由得拧成了一个川字。
    “此人是谁？！烨阳城内居然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
    杨恒提着关七，身形如电，在居民区的横街窄巷中穿行了将近两刻钟，来到了一处冰封的寒潭前。
    他的双手此时还在颤抖，方才与左车的两次正面对决，他已倾尽全力。最终的雷刃一击，虽伤了左车，便他自己的伤势更重。
    宗师级的武者，就象一座难以逾越的山峰一样。
    寒潭四周，原本是一大片由神策军农牧司开垦出来的田地，今年入冬以来，天气奇冷，许多庄稼暂时都无法下种，所以这个地方暂时荒弃了下来。
    四周无人。杨恒正待将关七放下，关七忽然动了，他睁开双眼，手指连弹，三缕指风疾射向杨恒肋下的三处穴道。
    只是指劲，关七并没有用剑气！
    他此举似乎只是想制住杨恒。
    感觉到指风袭至，杨恒看也不看，右手凭空一搂，那三缕指风便如同飞蛾一样被他握在掌中，“嗡”地发出震鸣声。
    关七足尖轻点，人已经退至三丈开外，与杨恒隔开了一段距离。
    其实从杨恒拎着他冲出包围圈之时，关七就一直是醒着的，只不过因为受伤太重，无法动弹而已。
    但仅仅经过两刻钟的自愈时间，他便行动自如了。关七似乎是打不死的！
    他一身是血，脸色苍白得仿佛都可以和积雪融为一色了，但他的眸子依然很亮。
    “你为什么要救我？”关七问杨恒道。他说话时的语气很平淡，没有感激，没有惊奇，也没有警惕戒备之心。他就好象在跟杨恒闲聊之时，不经意地问起了原因。看他的样子，完全不象是一个刚刚才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的人。
    杨恒没有废话，他开门见山地道：“你很强！我很欣赏你，想招揽你为我效力！”
    关七点点头，一副听懂了的样子，然后，他又摇头道：“你虽然救了我，但我不可以为你效力的，因为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杨恒却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就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
    关七一副认真脸的模样，自顾自地说道：“我以前见过你。我知道你不是钟友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淬厉如鬼火，仿佛能看透人心似的。
    杨恒心中一凛，暗忖道：“他难道看穿了我的伪装？！我的换形术难道出了问题？！”心中虽有波动，杨恒脸上却是一派平静。
    “我为何不是钟友发？”杨恒说出这句话，无疑已经承认自己不是钟友发了，但他想知道关七是如何知道的。
    关七道：“我认识钟友发，在锦衣卫诏狱时，他曾经是负责看守我的狱卒之一，有一次我差点就杀了他。他的武功绝对没有你这么厉害。”
    “原来如此。关七只是认识钟友发，而不是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杨恒再问道：“你曾被关入诏狱？这就是你失踪了五年的原因吗？”
    “你到底是谁？”关七盯着杨恒，反问道。
    杨恒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关七是半妖者，心绪飘渺如风，难以捉摸，如果不解开他的心结，让他从内心信服自己，就算对他有恩，也是收服不了他的。所以此时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一点用都没有。
    关七此时的身体虽已复原得不错，但他的功力还是很弱，真气防御壁垒几乎全无。所以杨恒可以很清晰地感应到，在他的经脉之内，至少有七个穴道都呈现一种半枯竭的状态，而盘踞在穴道之内的黑色真气也完全异于关七自身的真气。
    “镇魂术！这便是关七失忆的原因。”
    “他在锦衣卫诏狱内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