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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温如是轻笑,真是人人都把她当作摆设了,她挑了挑眉梢,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嘲讽:“仅仅是不说话,你就满意了?也许我还能做得更好呢。”
    裴仁青诧异地忍不住偏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弱智?”
    温如是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裴仁青的瞳孔一缩,既然她不是外传的那般痴傻,那就是装的。温侯真是好手段,生生将自己的女儿扮成了一个傻子,博取了李云未的同情。
    她目的何在?
    “别想多了,我爹可不知道,否则怎么也得帮我捞个正妻的位置,哪会轻易的就送给你亵玩。”车驾已在眼前,温如是神色不动地抽回他握着的手,踩着踏脚登上马车。
    外表粗犷的车厢,内里却布置得很是精致,很符合裴仁青的性格。
    车内没有旁人,随后踏进的裴将军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既然已经装了这么久,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温如是拈起小几案上一颗紫红的葡萄笑了笑,抬眸平静地望向他。
    “没什么,只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第40章 忠犬养成记十五
    “既然是我先开口提出来,为了表示诚意,做点适当的坦白也是应该的。”温如是清清浅浅地笑望着他。
    裴仁青也不接话,他虽然是以武出身,但是浸淫官场这么多年早就深谙谈判的精髓。
    他慢条斯理地坐下,斜靠在舒适的软垫上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这才淡淡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就凭你?不过是我后院一名无名无分的姬妾,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温如是并不反驳,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像他刚刚的质疑只是无理取闹,不值得她认真应答。
    大家都是聪明人,没有必要什么都摆到台面上来,裴仁青需要她稳住温侯,而她也需要他的合作,为尽快脱离这个泥沼增添一点砝码。
    如果顺利的话,她甚至可以不用求助于李云未,就能名正言顺地弃暗投明,再不济,也可以借助将军府的力量达到同样的目的。
    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有结盟才是最好的方法,有温如是的配合,翦除温侯的党羽就能事半功倍,裴仁青也能早日完成陛下交给他的任务。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温如是的神情太过笃定,仿佛一点都不怕他会翻脸。
    良久,他才悠悠出言道:“我怎么知道,事到临头你不会反水,区区这点诚意似乎还不够得到我的承诺。”
    温如是嘴角上扬,微微弯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她捋下腕上的浑圆珠串,轻轻置于案几之上,缓缓推至他的面前:“临出门的时候,我爹特意给我戴上了这个,至于它有什么用途,相信将军很快就能研究出来。”
    “里面的东西你可以取走,不过在那之后,最好还是还给我,免得打草惊蛇。”温如是柔和地直视着他审视的目光,面上是说不出的诚恳。
    她不怕裴仁青不上钩,任谁知道有人妄图用阴毒的手法控制自己,都不可能再无动于衷地保持镇定。
    见她说得慎重,裴仁青眉梢一挑,不置可否地捻起那串珍珠手链仔细观察。
    马车行进得很平稳,温如是坐在车内几乎都感觉不到什么震动,裴仁青不出声,她也不去打扰他,兀自揭开窗帘布,悠闲地欣赏沿途的风景。
    时已至春,远处的枯草丛中有点点的嫩绿冒出,陌上还有零星熬过寒冬的野花正在徐徐开放。温如是不由自主地眺望着路旁的一棵棵大树,不知道莫邪现在藏在哪一棵上面呢?
    被她惦记着的小侍卫根本就没在树上,他此刻正不紧不慢地坠在车尾视线最容易忽略的距离。
    远处大道上的马车只剩一个黑色的小点,莫邪青衣黑发,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
    温侯的宴会开在城外的一所隐蔽的庄院内,待到一行人抵达之后,只见厚重的院门紧紧关闭着,门外并没有一辆马车停靠。
    温如是静静看着裴府的下人上前敲门,然后顺着开启的门缝将请帖递了进去,少顷,里面便有人洞开大门、卸下门槛,两排袅袅娜娜的侍女躬身恭迎将军府的马车入内。
    待到车马通行无阻地进入,温如是才发现院中的空地比一般的富贵人家还要大得多,一辆辆摘掉了家徽的车辆正整整齐齐地停放在里面。
    怪不得外面完全看不出有一点大宴宾客的痕迹。
    温如是柔顺地搭着裴仁青的手,缓缓步下车,沿路风景宜人,处处都是花团锦簇的春意盎然,甚至有很多她都叫不出名字的品种。
    就连回廊转角处端着盘子的婢女,亦是姿态婀娜,迈着小碎步悄无声息地隐入门内。
    到处都流露出了隐忍不住的张扬奢华,就像温侯已经按捺不了的心思。温如是偏头对虚虚牵着她的裴仁青浅浅一笑,但愿这次能够合作愉快,各取所需。
    厅内的男人温如是大多不认识,但是他们的女眷,还是很有几个熟面孔,温家的女儿除了温宝仪,全部都在这里了。
    坐在上首位的温侯旁边的,居然是打扮娇俏的小十温索月。
    十三岁的小姑娘噤若寒蝉,一见到刚入门的温如是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嚣张,只是眼神动了动,木然得有些凄凉。
    她们都是温侯成就大业的踏脚石,不管面上再怎么光鲜美丽,内里也迟早会变成千疮百孔。
    温如是心下黯然,自己也不过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能够跳出这个漩涡就很不错了,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帮助别人,就算是要帮,别人会不会领情还是未知之数。
    “我家的小九天性纯良,被我养得有些不谙世事,但愿此番嫁入裴家,没有给将军增添什么麻烦。”温侯目光灼灼地盯着裴仁青,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裴仁青轻轻一笑,一把揽过温如是,在特地空出的案前坐下,让她舒服地半倚在自己身上,缓缓抚摸她顺滑的青丝:“裴某有幸得温侯厚爱,能得到一个如此美貌的妙人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一丝不满。”
    温如是任由他搂着,探手去取案上的果子,剥开之后自己吃了一个,然后旁若无人地仰头对他笑了笑:“这个好吃。”
    裴仁青低头温柔地看她,眼中的爱意缱绻得就像要溢出来:“喜欢就多用点,回去让人多买些送你院里。”
    “好,”温如是笑得娇憨,剥了一个送到他嘴边,“你也尝尝。”抬起的皓腕莹白如玉,露出了袖口的珠链。
    裴仁青微微低头,轻轻张口含住了那枚果子,唇间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指尖,将一个陷入温柔乡的风流男子演绎得淋漓尽致。
    温侯的目光微微闪了闪,从温如是的腕间移开,只要她老老实实听从指令,日后他自会让这个女儿享受一世的荣华富贵。
    看着两人郎情妾意地对望,温侯暂时放下心来,偏头瞥了站在一边的侍婢一眼,示意可以开席。
    直到一道道精致的菜品摆在了各人面前的案几上,温如是才收回掐在裴仁青腰间皮肉上的小手,结束这番让她倒尽胃口的深情对望。
    她夹起一箸熏干丝,偏头对他盈盈一笑:“要吗?”
    腰上估计已经青紫一片,裴仁青哪有心情再给她什么好脸色。但是碍于温侯在场,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宠溺的模样,柔情似水地温声对她道:“你顾着自己就好了,这么瘦,该多补补。”最好是吃成猪。
    别人听不出来他的反话,她可不会那么傻,温如是眯眼,再补也不关他的事,自己长成什么样都是莫邪的,跟这个性无能完全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她拂开他的手,直起身专心地享用着盘中的美食。
    至于席中那帮男人隐晦的谈论,她不感兴趣,也没有仔细聆听的必要。她又不是什么救世主,管好自己门前的一亩三分地就够了,如果事事都要她去操心的话,还要裴仁青来干什么。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对于温家越来越精益求精的美味菜肴,温如是很满意。
    温侯看着场中各个“股肱之臣”心情也很好,而即将打入敌人内部的裴仁青,如果他能忽略此刻腰间的疼痛的话,应该也是踌躇满志的。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大事进行得很顺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只捕蝉的螳螂,还是黄雀,又抑或只是蝉而已。
    用完餐后,男人们进入了后堂,只剩女眷在花厅、院中,一边赏花闲聊,一边等着自己的主子办完正事将她们接走。
    温如是不想跟她们待在一起,都是一个爹生出来的,虽说并不熟悉,也没有什么情谊可言,但是明知她们最后的结局,却不能出手帮一把,这让温如是的心里并不好受。
    她径自避开众人,往荷花池畔的小凉亭走去,只有一个提着装了几样点心的食盒的小丫鬟跟在身后。
    池塘中只有些许泛青的荷叶,连朵能看得过去的花苞都没有,温如是也不以为意,坐在凉亭边的美人靠上,静静吹着徐徐的凉风,心里因为看到姐妹们的那点郁闷也化解了许多。
    “……姐姐。”温索月怯怯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温如是回头就看到她红红的眼眶,那竭力忍住眼泪的小模样,让人根本就没法将她跟从前那个骄傲地说着“给我掌她的嘴!”的傲慢小女孩对上。
    温索月从来就没有叫过她姐姐,就算是被她揍得最惨的那段时间,她都没有松过口。
    温如是蹙眉,挥手打发跟着两人的丫鬟离开,等到看着她们的背影走远,这才转身,拉着温索月在铺着软垫的石凳上坐下:“你这个蠢蛋,也不知道避避嫌疑,脑门一热就敢当着下人的面来找我。说吧,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你就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了?”
    没了外人在场,温索月这才敢哭了出来,攥着温如是正要收回的手就开始掉眼泪:“姐姐帮帮我,爹要把我嫁给一个老头子,那人年纪都可以当我爷爷了。”
    她努力睁着通红的眼睛望着温如是,温宝仪不帮她,其他姐姐都怪她不该不听爹爹的话,活该受罪被罚。只有温如是,她还没有试过,除了这个老爱欺负她的九姐,她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乞求的了。
    “连我自己都被爹给送人了,你觉得我一个傻子能帮上你什么。”温如是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答应。
    温索月惨然一笑,从小到大,她就没有在温如是手上讨到过什么便宜,她不信她真的就是旁人口中的傻子,就算是,她现在也没有退路了。
    她扑通一声就在温如是面前跪了下来,泪洒衣襟:“我不求姐姐能让爹收回成命,生为温家的女儿命中注定不会有什么好姻缘。这些我都认了,就算是像他其他的妾室那样被弄死,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只求姐姐能帮我救出琉清,他去行刺那老头失手被抓住,现在已经被爹关了三天,行刑的人说,他只剩下一口气了,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
    琉清?温如是挑眉:“你派他去的?”
    温索月泣不成声,拉着她的裙裾连连摇头:“温家所有的东西都是爹爹的,只有琉清,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我怎么舍得让他去送死。”
    温如是叹了口气,小十的隐卫胆子可真大,如果不是被人抓住了,说不定还真如他所愿了。
    她俯身将温索月扶起来,缓缓道:“我只能帮你先去看看他,至于能不能救,我不敢保证,你明白吗?”
    “……我明白,”紧绷的心神终于放松下来,温索月忍不住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谢谢。”
    这或许是两姐妹七年来最亲密的一次,但是两人都没有心情享受这段温情。
    温如是拍了拍她的脑袋,抬头召唤神龙:“莫邪。”
    ☆、第41章 忠犬养成记十六
    琉清死了,死在行刑的临时牢房里。
    破烂的衣衫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只有刺目的暗红,精瘦的身体上皮开肉绽,右手和双腿关节已被打断,森森白骨戳出皮肉暴露在空气中。
    如果不是温如是还记得琉清清秀的面容,她绝对认不出眼前这个像瘫烂泥一样被人扔在地上的尸体,就是那个腼腆得一开口就结巴的大男孩。
    温索月跪在他的尸首旁,单薄的身躯抖得就像风中的落叶,她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让尖利的嘶嚎溢出口中。
    温如是不由自主地转头去看立在门口放风的莫邪,他的身姿一如既往的挺拔,阳光从他的背后照进阴暗的牢房,在他的身体边缘染上了一圈蒙蒙的光圈。
    他背着光,黝黑的双眸静静地望着屋内一站一跪的两个女人,面上无悲无喜。
    如果死的那个人是莫邪,她会怎么样?温如是不敢想。
    小十说得对,温家的女儿什么都没有,金银钗环都是别人随时可以夺走的外物,只有唯一的贴身隐卫是属于她们的。从十岁,到生命的终结,他们跟小姐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任何亲人都更接近她们内心渴望的那个温暖形象。
    可是就连这点仅有的慰藉,温侯都不愿给小十保留,温如是心中梗得一阵阵难受。
    回程还是坐的来时的马车,裴仁青说了几句今天进展的情况,见她一反常态地没有开口搭腔,便也停了下来。
    车内的气氛沉默得凝滞,少顷,温如是缓缓开口:“听说我七姐两个月后,会嫁入李家。”
    “不错。”裴仁青点头,这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他没有必要瞒着她。
    她抬眼,平静地看着他:“李云未是真的喜欢我姐姐,还是只是利用她?”
    裴仁青眯眼回望,微微动了动双唇,最后还是闭口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