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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刘同知夫人恍然大悟,这才将嘴巴收了起来,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可不要趁着这机会重重的送一笔礼?”
    自从二十年前嫁了刘同知,刘同知夫人便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刘同知嫌弃她娘家没有助力,嫌弃她长得太壮实,嫌弃她不会像大姨娘那样撒娇。每晚孤枕难眠的时候,刘同知夫人便会想到京城里的父亲母亲,虽然在家里做闺女的时候也没得什么宠爱,可与刘同知相比,父母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若是能帮着刘同知升官,总怕他会感激自己一二,若是能调回京城,那自己也算是享福了,想要回家看望父母也容易。想到此处,刘同知夫人咬了咬牙,从嫁妆箱子底下翻出了一对手镯子,在灯下擦了又擦,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一眼,幽幽的叹了口气。
    旁边刘同知伸手捋了捋胡须,脸上有些不悦:“不过是一对羊脂玉手镯罢了,偏生看得这般重!柳四夫人出身安平公主府,只怕这手镯她还看不上呢!”
    “这手镯是我母亲给我的压箱宝,是我外祖母传给她的,本是想留着给玉芝做压箱用的。”刘同知夫人举着镯子对着灯光照了照:“你难道看不出来好坏?这镯子水头好,颜色温润,乃是羊脂玉的珍品。”
    “哼,就你在家里受宠的程度,你母亲也不会给你太好的东西。”刘同知瞥了一眼那双羊脂玉手镯,他早就想偷偷拿了去给大姨娘的,只是夫人看得紧,钥匙攥在手心不肯放。不过这样倒也好,送去柳知府那边可能回报更高些,刘同知想着眼睛便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刘同知夫人今日一早便带着嫡出庶出的几个女儿赶着来了柳府,柳四夫人瞧见了那双羊脂玉手镯,心中很是欢喜,这对手镯一瞧便知道不是凡品,刘同知倒也舍得花本钱。半推半就的将镯子收下,柳四夫人笑眯眯的与刘同知夫人才说了几句话,有个管事婆子飞奔着进来说都转运盐使龚大人的家眷来访。
    刘同知夫人没想到龚夫人与柳四夫人才说了几句话便问到了刘玉兰,心中有些诧异,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这刘玉兰被乔景铉推到湖里去的事情,全云州城的贵女都看得清清楚楚,恐怕此时已经成了家喻户晓的笑话,现在龚夫人忽然问起她来又是为何?
    这边刘同知夫人还在暗自揣测,那边刘玉兰却早已按捺不住,羞答答的站了起来朝龚夫人行了一礼:“回夫人的话,是玉兰昨日不慎跌入水中。”一边说着话,一边偷偷朝龚亦奇看了一眼。
    昨日刘玉兰在花厅门口遇着龚亦奇,开始还没怎么留意,后来听旁人说他是都转运盐使的儿子,忽然间便懊悔起来,自己怎么便没有朝他露个笑脸?这盐运使可是个大官,家里金山银山,吃穿不尽。
    回到府中跟大姨娘一说,大姨娘也不住的惋惜:“若是能与他接触一二,恐怕也会有说不定的机缘呢。”
    没想到此时却在柳府见着面了,刘玉兰脸上有着微微的笑容,心中雀跃不已,昨日是自己疏忽,今日怎么也不能将这机会给错过了。她行礼过后,直起身子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扑闪着望向龚夫人,嘴角含笑。
    龚夫人瞧着刘玉兰俏生生的站在那里,粉面桃腮明眸皓齿,不由得赞了一声:“刘夫人,你这女儿委实生得一副好相貌!”
    刘同知夫人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龚夫人谬赞了。”抬眼看着刘玉兰俏生生站在那里,心中大恨。狐狸精生出来的小狐狸精到哪里都抢眼,只将自己的玉芝压得一点光彩都没有,方才她这般急不可耐的应声出去,还不是想抢风头?
    刘玉兰今日穿着一件杏黄色的衫子,同色月华裙,头上有黄玉点翠首饰,鬓边插着一支桂花香,米粒大的金色珠子不住的晃动,与她俏丽的眉眼呼应。龚夫人看了一眼龚亦奇,心道难怪儿子有几分动心,就连自己瞧了都觉得这刘二小姐生得美貌。
    昨日龚亦奇与龚夫人提起了这位刘二小姐:“母亲,你去打听下,花厅门口见着的那位小姐究竟是谁家的?长得实在好看。”
    龚夫人听着儿子这般说,知道他好色的毛病又犯了,虽然觉得十分不妥当,可架不住心疼儿子,找吕夫人打探了一番,得知只是五品同知庶出的女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儿,不过是个庶出的,又没什么身家背景,若是提出抬进府做贵妾,那刘同知也会答应。
    “刘夫人,你这女儿一看便知道是个有福气的,不知道在这枝花落在谁家呢?”龚夫人望着刘同知夫人只是笑,刘同知夫人心中却十分烦恼,听着龚夫人这口风,莫非是想要聘了刘玉兰回去做媳妇儿?
    这怎么行?自己的玉芝都还没有议亲,如何就轮到这刘玉兰去高门里边享福了?刘同知夫人的手藏在衣袖里边,紧紧的捏着袖子里料,恨不得能将那衣裳料子撕烂了才好。
    刘玉兰此时已经坐下,听了龚夫人的话,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龚夫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似乎表现出想要将她聘回去做儿媳的那尾音。她低头望着自己的群袂,一双腿并得笔直,手心里都要沁出汗来。
    柳四夫人瞧着刘同知夫人那表情,心中好笑,刘同知夫人也真真自不量力,再怎么着龚夫人也不会聘个庶出的女儿回去做儿媳,她可想得真多。只不过瞧着她与自己都是同一条路上的人,后院都有个得宠的姨娘,也不想太打击了她,柳四夫人笑着说了句:“刘家大小姐都还没议亲,二小姐自然也还没轮上。”
    龚夫人瞧了瞧坐在刘玉兰身边的刘玉芝,瓜子脸,细瓷般的肌肤,只是眉眼生得十分清淡,浅得让人不大记得住,远远不及刘玉兰那份靓丽。“贵府大小姐瞧着是个有福气的。”龚夫人只是客套的说了一句,眼睛又转回到了刘玉兰身上,心里琢磨着该怎么与刘同知夫人开口提这事儿。
    龚亦奇自小便在丫鬟堆里厮混惯了,还没等她指屋里人,已经将他院子里的丫鬟弄了个七七八八,其中有两个叫琉璃与水晶的丫鬟最是得宠,龚亦奇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她们两个,这让龚夫人十分担心。
    儿子身体不好,还耽于女色,这可怎生是好!有一次命婆子们捉了那两个丫鬟过去,吩咐每人领五十板子,熟料龚亦奇得知连忙赶了过来,搂住两个丫鬟硬是不让婆子们动手,将龚夫人气得没了主意。
    贴身的婆子给龚夫人出了个主意,龚亦奇此时不过是没见过生得美貌的,不如去聘位美貌端庄的小姐过来,龚亦奇自然会将那些丫鬟们扔到脑后了。龚夫人听了觉得这个法子甚好,所以一心一意的想要给龚亦奇聘个合意的媳妇。
    昨日来云州,见明媚出手不凡,又见她的长相乃是人间殊色,龚夫人十分中意,问过了姐姐吕夫人,得知这明媚是柳知府庶出的女儿,不免有些沮丧:“只可惜是个庶出的,否则还真真是个合适的。”
    “你莫非忘记了当年金明池畔簪花游街的柳状元?”吕夫人吃吃一笑,拿着扇子遮住了半边脸:“这柳二小姐的母亲才是他的发妻!”
    龚夫人一愣,慢慢回想了一阵,这才恍然大悟:“姐姐,原来这柳大人便是当朝柳太傅的儿子?”
    “正是。”吕夫人点了点头,朝龚夫人笑得灿烂无比:“你自己想想,这柳明媚的身份虽然是个庶女,但我想以柳老夫人的精明,得知她有如此神技,不会不将她的身份提高待价而沽的,她那姨娘本来便是发妻,她这个记名嫡女实则就是嫡出的女儿。”
    听着吕夫人如此解释,龚夫人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我先且慢慢寻访着,若是没有更合意的,便去柳府求亲。”
    吕夫人眉头皱了皱,妹妹这也是糊涂了,二侄子那身板儿,瞧着是分分钟都要断气的模样,还不赶紧给他娶房妻室生个儿子,到时候万一没在了,棺材前边也有个哭灵摔驾的,这般挑剔又是为何呢!
    “妹妹,怎么着也该给侄子屋子里边添个人。”吕夫人也不好当面说丧气话儿,只能委婉说道:“瑞儿也没留个后,媳妇又回了娘家,你难道便不想抱孙子?”
    龚夫人的大儿子龚亦瑞去年死在西北战场,儿媳妇从嫁过来便与龚夫人不和,听说夫君死了,赶紧打点了嫁妆便径自回了娘家。龚夫人收到亲家的书信,气得浑身直打颤:“真是有什么样的父母便有什么样的女儿!成亲才两年不到,夫君死了也不守寡,自己回了娘家,偏偏她那吃了猪油蒙了心的父母却还赞成她的做法!”
    本想与亲家去打官司,可龚大人觉得要是去了衙门,总怕面子上挂不住:“罢了罢了,随她去罢!”
    现在听着吕夫人提到了龚亦瑞,龚夫人眼圈子一红,心中发酸,这话真戳到了她的心窝子,她只生了两个儿子龚亦瑞与龚亦奇,可是龚亦瑞死于非命,龚亦奇那身子瞧着就不是个长寿的,若没有个孙子让她抱,她后半辈子也没意思了。
    虽然自己名下还有一个儿子龚亦良,可那是三姨娘生的,是龚大人逼着她记了名字:“怎么着你也该将良儿记在名下,这形势,难道还要我说明白不成?”
    龚夫人满眼含泪,心中实在是一万个不愿意,自己的瑞儿刚过世,那狐媚子便撺掇着老爷来说记名的事情了!老爷那话,分明便就在说奇儿也快不中用了!龚夫人咬着牙齿点头答应下来,可心中对那龚亦良却是恨得直咬牙,可现实无情,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吕夫人一语惊醒梦中人,龚夫人心中忽然敞亮了几分,怎么着也该先替龚亦奇寻个合意的,生个孙子下来再说。这位柳小姐身份还不明朗,自己也不能犯糊涂,若是只想要这等身份儿的,府里已经有了一位,龚大人的外甥女儿,也有中上之姿,只是家世败落了些,还需到外边去寻?
    不如先给她娶个贵妾生个孙子再说,龚夫人暗暗打定了主意,今日见着刘玉兰,见她唇红齿白,貌美如花,心中甚是满意,奇儿对她有几分意思,她自己的身份又摆在那里,最是合适。
    柳四夫人见龚夫人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朝大堂里边溜了一眼:“明珠,你带着龚公子与几位刘小姐去园子里头逛逛,我们几个在这里说说闲话儿。”
    柳明珠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朝几位刘小姐招呼了一句,又看了站在龚亦奇身边的水晶和琉璃一眼:“你们扶了龚公子跟着过来。”
    “贵府大小姐可真是能干。”望着柳明珠的背影,龚夫人羡艳的说了一声,这柳大小姐自己估计是高攀不上,柳四夫人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又知道自己儿子的身子,自己还是识趣些不要开口。
    “她哪里是能干,只不过是听我说什么便做什么罢了。”柳四夫人脸上微微变色,这位龚夫人莫非还想着要打明珠的主意不成?
    见柳四夫人脸上变色,刘同知夫人赶紧在旁边笑道:“柳大小姐可是金贵人儿,被柳夫人养得如同手掌中的明珠一般,真真应了她的名字!”
    龚夫人听着这话,知道刘同知夫人在暗示她别打柳明珠的主意,她朝刘同知夫人笑了笑:“我瞧着贵府的二小姐恐怕也是明珠一般养出来的,怎么瞧着比大小姐穿着打扮更显得光鲜些,刘夫人实在贤惠,待姨娘生的比自己亲生的还要好。”
    刘同知夫人脸色一暗,好半日开不了口,只觉得心里头堵得慌。柳四夫人见她给自己解围反倒将自己绕了进去,琢磨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龚夫人,刘夫人素来贤惠,你只不过是初次相见才会这般惊奇。方才我听龚夫人问刘二小姐花落谁家的事情,莫非龚夫人有心想给她牵根红线不成?”
    “柳夫人,刘夫人,不瞒两位,我正有这个意思。”龚夫人端起粉彩茶盏慢慢喝了一口,柳府用的是雨前龙井待客,刚刚啜了一口,便觉得满口生香,香里又生出几分甜润来。果然是家底儿厚,虽说只是个知府,可毕竟柳老太爷官居一品,乃是当朝太傅,儿子用的东西又怎么会差。
    刘同知夫人眼中有几分绝望,刘玉兰那个小蹄子,难道真的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虽然说龚亦奇身子骨瞧着不好,可她若是嫁到龚家生了个儿子,还怕她后半辈子不好过?若是没有生儿子,她守寡三年便能带着嫁妆回来,龚家还会有一笔打发的银子,怎么说也是赚了!为什么龚夫人便看不上玉芝,偏偏看上了那个狐媚子?刘同知夫人茫然的将目光投向了柳四夫人,想让她帮着说说话。
    柳四夫人也有几分尴尬,这事情可真难办,龚夫人怎么就看中了刘玉兰?一个庶出的女儿抢在嫡出的姐姐前头订亲了,以后刘玉芝的亲事可有些难办,庶出的妹妹先嫁,旁人总会觉得刘玉芝怕是有哪些地方不好,议亲的时候不免会有些偏颇。
    “若是刘同知夫人不觉得冒犯,我想抬了你们家二小姐去我府里。”龚夫人见着刘同知夫人脸上阴晴不定,心中有些好笑,慢慢悠悠将后边的话说了出来。
    “什么?抬了玉兰去龚府?抬……”刘同知夫人咀嚼着龚夫人这句话,慢慢的,脸上透出了笑影。
    这个抬字,用得可实在是妙!刘同知夫人就如大夏天喝了一盏冰镇酸梅汤一般,无比舒爽。若是两家人议亲,自然要用个“聘”字,现儿龚夫人说了个“抬”字,言下之意便不是去做妻室的。
    只有做妾才用“抬”字,一顶轿子抬着从角门那边进去,也没有什么成亲的仪式,那事儿便成了。刘同知夫人一双眼睛开始活跃了起来,望着龚夫人滴溜溜的转:“龚夫人莫非是想要我们家玉兰去做贵妾?”
    她也只配走她姨娘走过的路,贵妾也是妾,不过说出去好听点,正妻死后还有能扶正的可能性罢了。瞧着龚亦奇这模样,如何会死到妻室后边,总怕最多熬了几年便该伸腿咽气了。龚亦奇死了正妻守寡三年还能改嫁,可那些做妾的却没这个待遇,只能在龚家熬到老熬到死了。刘同知夫人一想到此处,欢喜得眼睛都弯成了天边新月。
    “正有此意,不知道刘夫人意下如何?”龚夫人见了刘同知夫人的神色,心中好笑,看来这位是压不住后院的主儿,也只能借着这些小手段来打击姨娘庶女了。
    “我……”刘同知夫人刚刚想答应下来,可是一想着刘同知那张脸,不免又犹豫了几分:“我还得回去和我们家老爷商量商量。”
    “这庶女亲事不是你说了算?”龚夫人满脸惊奇的望着刘同知夫人:“我还以为能当下说定呢,真是可惜。”
    柳四夫人在旁边抿了抿嘴,瞧着刘同知夫人那不争气的模样便觉好笑:“刘夫人,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罢了,能进龚府做贵妾已经是天大的荣幸,莫非你们家刘同知还想要她进宫当娘娘不成?”
    刘同知夫人咬了咬牙:“龚夫人,我答应了。”瞧着笑得十分开心的柳四夫人,她心中默默添了一句,未必你便能随意将柳二小姐塞到哪里去做贵妾?只会在这里来排揎我,等着事情倒了你身上,恐怕你比我还为难。
    当下三人便言笑晏晏的将刘玉兰做贵妾的事儿定了下来,因着龚亦奇现在身子不爽利,约了八月份再将刘玉兰送去并州。
    刘同知夫人带着几个女儿回了刘府,一路上也不说话,只是闭着嘴巴心里偷偷的乐,刘玉兰有些忍耐不住,很想知道大堂里边究竟是不是在谈论她的亲事,她拨弄了下鬓边的头发小声问道:“母亲,方才你们不如跟我们去园子里边,一边散步一边说着闲话儿,柳府里边有不少别致的花儿呢。”
    刘同知夫人瞥了刘玉兰一眼,故意吊着她的胃口:“我们说的可不能让你们听到,哪有未出阁的闺女听这些事情的!”
    刘玉兰听着似乎正是说的亲事,更是心急,就如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般,偏偏刘同知夫人说一半留一半,闭了嘴不再说话,让她无可奈何。好不容易熬着回了家,刘玉兰一气跑去了大姨娘那边,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大姨娘脸上也露出了欢喜神色:“看来该是你的亲事有着落了,她这才不愿意告诉你,心里头不舒服!”
    刘同知前脚刚进门,大姨娘那边的人便扯了他去了大姨娘的院子,刘同知听大姨娘一说,心中高兴,养个美貌女儿便是好,能巴结上靠山,赶紧大步走去了主院问刘同知夫人这件事情。
    听着窗户外边橐橐的脚步声走得又急又快,刘同知夫人撇嘴冷冷一笑,刘同知肯定是被那狐媚子催着过来问这事情了,她不慌不忙的坐正了身子,端起了茶盏,准备照着柳四夫人教她的说辞来对付刘同知,多年的怨气总得找个发泄的口子。
    “听说盐运使龚大人的夫人看中了咱们玉兰?”门帘一晃,先进来的是刘同知的脸,晃晃儿的在刘同知夫人面前,上边那笑容让她瞧得有几分恶心。
    “是。”刘同知夫人慢慢喝了一口水:“没错儿,确实是看中了。”
    “那说了几时遣媒人来下聘没有?”刘同知一屁股坐到了桌子旁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玉兰就是有用,能攀上龚家,以后我升迁又多了一分助力。”
    “下聘?”刘同知夫人愕然的看了刘同知一眼:“怎么就扯到下聘上头去了?”
    “你……”刘同知犹如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你方才不是说龚夫人看上玉兰了?怎么又说跟下聘没关系?”
    “人家是看上了,可只是说要抬了玉兰去做贵妾。”刘同知夫人笑吟吟的看着刘同知的脸色慢慢变得灰败,心中只觉痛快,他就会一门心思宠着那狐媚子,将那院子当成了主院,现在总算是该好好出口气了。
    “我早就说过,要你将玉兰记到名下,你偏偏不肯!”刘同知重重的拍了一巴掌:“若是你将玉兰记到名下,今日龚家自然会想着要将她聘为正妻,哪里有去做贵妾这事儿!”
    刘同知夫人全身都在发抖,没想到刘同知竟然这般无赖,只将事情悉数全推到了她的身上!没有将刘玉兰记名,是她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无论那大姨娘如何撒娇撒痴的让刘同知与她来说,她就是不答应,被刘同知骂过无数回了。
    “你以为将玉兰记在名下,龚家便会聘她做正妻?”刘同知夫人脸上努力维持着讥讽的笑容:“人家龚夫人可说了,她知道玉兰是庶出的这才提出要她去做贵妾,可即便她是记名嫡女,她也不会成为龚家的正妻。据说龚大人今年又要往上边升了,她的媳妇出身要与龚家家世差不多,我们家可差远了。”
    刘同知听了这话,脑袋低了下来,坐在那里直喘粗气,耳边又传来刘同知夫人的话:“我知道你心疼玉兰,所以没有答应龚夫人。”
    “什么?你竟然没有答应?”刘同知惊得跳了起来,将桌子拍得砰砰响:“你没长脑子?这样的好事还不赶紧应承下来?”
    “她是你的心头肉,玉兰又是她最宠爱的女儿,我怎么敢随意开口答应?”刘同知夫人一点也没有畏惧心理,只是照着柳四夫人的话往下边说:“若是她不满意,到时候到你耳朵边上吹吹风,我还不是会被你骂得狗血淋头。”
    “你这愚妇!”刘同知扶额唉声叹气:“龚家可不是任凭谁都能攀得上的,你怎么便这般没脑子!玉兰过去不仅能享福,还能替我说说话儿,龚大人看在儿子的份上,少不得会要帮扶我一把,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都没处寻,你竟然就给拒绝了!”
    刘同知额头上爆出了豆大的汗珠子,刘同知夫人瞧他那副模样只觉厌弃,端了茶盏喝了一口,这才借着说:“只不过柳四夫人说要我问问你的意见再给龚家回信,我想想也对,因着先要来问过你再说。”
    “什么?还能挽回?”刘同知瞪眼望着刘同知夫人:“快些去寻了那龚夫人,好好与她说说,便说我同意,定个日子,我们将玉兰送去龚府。”
    日子早就定好了,只不过是在糊弄刘同知罢了,柳四夫人这招以退为进果然好用,刘同知夫人脸上露出了欢快的笑容:“老爷不必着急,我这就派人去与龚夫人说,与她商定好日期。”
    “好好好,快些着人去送信。”刘同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刘玉兰再受他宠爱又如何,只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罢了。他有三个儿子六个女儿,女儿们都生得不错,也该要替他挣些好处才是。龚家看上了刘玉兰这可真是她的福分,早些去龚家生个儿子,地位便是稳稳的牢固了。
    大姨娘听刘同知说龚家只是要抬了刘玉兰去做贵妾,惊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呆呆坐在床边望着刘同知,忽然间眼泪珠子便溅了出来:“老爷,我们玉兰怎么能去做妾呢?”
    “做妾又如何?那要看在谁家做妾!”见大姨娘哭得梨花带雨,刘同知虽然有些心疼可依旧没有松口:“你自己说说看,未必你现儿日子过得不好?虽说顶着贵妾的名头,但与夫人能分庭抗礼,又如何不舒服?”
    这句话仿佛在大姨娘心口扎了一刀子,她低下头去,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可几滴眼泪珠子又漫过眼眶滚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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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 暗斗
    夕阳慢慢的朝西边沉了下去,漫天晚霞似乎要将整个天空烧红,就如锦缎般铺在了天上,映得沉香阁院墙旁边栽的那排杏花更红了几分。明媚带着玉梨走在这艳色中,脚步轻快,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今日她给十来人看诊,又避免了与那些夫人小姐们见面的麻烦事儿,实在是一举两得。
    刚刚踏入沉香阁,玉箫玉笛便迎进明媚进了内室:“姑娘先洗把脸。”
    瞧着两人眉眼间止不住的笑意,明媚有几分好奇:“你们可有什么新鲜事儿要说给我听不成?素日里也不见这般殷勤!”、
    玉箫掩嘴一笑:“姑娘可真是厉害!”
    玉琴端了水盆儿走了过来,从里边捞出一块帕子来交到明媚手中:“姑娘,今日刘同知夫人与那龚夫人都来府中拜会,却促成了一桩美满姻缘呢!”
    “什么美满姻缘?”明媚有几分奇怪,那个病怏怏的龚亦奇要娶刘玉芝?
    “哎哟哟,瞧你们这帮小蹄子胡说八道的,去做贵妾哪里能算是姻缘?姨娘不过是半个主子罢了,说到底是个奴婢,只是比奴婢身份高几分罢了。”张妈妈从旁边甩着袖子走了过来,刚刚说完,忽然想起了明媚是杜姨娘生的,涨红了脸,一副尴尬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