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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他一袭青衫,温润如玉,眉目柔和,他轻轻咳嗽着,苍白的面容有些异样的酡红,却丝毫掩盖不住他的俊雅脱俗。
    “我这几天日日在这里等,总觉得你会来。”他凝视着她,浅浅一笑,“长公主殿下。”
    君妩眼眸骤然一缩,面无表情:“哦?”
    “咳咳。”他吃力地坐下,薄薄的唇边牵出了一抹笑意,“我江家再不济,在密州好歹还有些势力,长公主要来的消息,我怎会不知?”
    “你都知道了?”
    “是。”
    “那为什么不揭穿?”
    江衍轻咳了几下,眼底浮现了淡淡的笑意:“长公主不要误会,我虽知道长公主要来密州,但不知具体到何时,到何地。还是几日前,我收到爹送来的信函,说不过几日花公公要到府上小住,我才注意到的。”
    君妩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他讲:“我虽未涉足京城,但多少还是有耳闻的,花公公对长公主如此情深,怎么会对我府上一个小小的奴婢感兴趣?我细算一下你入府的日期,又问了仆人,大概就知道你是长公主无疑了。”
    “这么说,本宫倒是个笨蛋了?”君妩象征性地自嘲了一下。
    他目光颇有深意地凝视着她,忽然,他苦笑一声:“长公主怎么会笨?你何等聪明,不然,有些事,你怎么会装作看不见?”
    她眉心微微一蹙。他的话,很轻,却直刺人心。
    这不禁令她想起了这些日子来,和他相处时,那些诡异的安静的瞬间。若是他没有恢复男人的身份,那就根本不算什么,可现在,那些瞬间就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暧昧。
    许是密室的缘故,这气氛压抑得很。沉默了片刻,君妩开口问:“既然你知道本宫是谁,那你也知道本宫来这里的目的吧?”
    江衍眼眸一暗,坐在位置上连连咳嗽:“是。我江家能让长公主感兴趣的,一定是那道密旨了。”
    “那你可.....”
    “我会给你。”他答得毫不犹豫。
    惊喜来得太快,反而让君妩有些不安。一般情况,一个男人能应的这样爽快,一定是有所求的。所以她干脆连那句‘为什么’都不说出口,只静静地盯着他。
    他温和地笑:“那道密旨对我江家而言,实在是块烫手山芋,现在有长公主能接受,自然再好不过。”
    “是吗?”
    “长公主怕什么?我不过是想让长公主陪我一会儿。还是以为.....我会做什么?”他温润的脸庞闪过一丝狡黠,“放心,即便我是想做些别的,只是我这身子实在不争气。长公主权当陪我这个时日不多的病人一下吧。”
    君妩沉思下,点头:“好。”听他唠叨,就能得到那道密旨,这笔交易还是她赚了。
    坐下后,她问:“你说你时日不多是怎么回事?你这病,不过是哮喘,怎么就治不好了?”
    他神色淡然,丝毫不把生死放在眼里:“不瞒长公主,我这病是从小娘胎里带来的,是治不好的。爹为我请遍了天下名医,他们都说,我活不过二十五。算起来,也就没几年了。”
    昨晚在死太监亲地中场休息的时候,君妩问过,这江公子到底是什么来路。花翎说:“那人啊,是江老爷子四十得的一女,宝贝得不行,可惜是个药罐子,请了多少名医都不管用。不过听说脑子不错,管理得江家上下都服服帖帖。”
    他反过来安慰她:“生死有命,长公主实在不必为我伤神。”
    她扯扯嘴角,问:“那你怎么会男扮女装的?”
    他神色略略有些尴尬:“我出生时府外来了一个高人,和我爹说,若要保我性命,必须当女孩养大。”
    君妩挑挑眉,哦,封建迷信啊。不过看他能活到现在,似乎那高人的话还挺管用的。
    江衍忽然道:“长公主想必等急了吧?”
    说着他站起身来,走到一处,打开柜子,取出一个小盒交到她手上:“这就是密旨了。”
    他郑重把密旨交到她手中。掌心一暖,是他的温度。
    她抬头望着他,真心诚意得感谢:“谢谢你,江公子。”
    “嗯。”
    “本宫明日就离去了。”
    “嗯。”
    她深深地望着他:“保重。”
    “......嗯。”
    江衍的眼里有淡淡的失落,就在她要踏出密室时,他快步上前,从后,轻轻地圈住她,在她耳边颤声说了一句话:“不要忘了我。”
    ☆、第51章 秀恩爱
    死太监很不开心。因为他们在临走前,江衍还用把特权,和她这个被花公公讨了去的奴婢说了许多的贴心话。
    他上车的时候,不停地嘀嘀咕咕:“什么嘛!两个女人,哪来那么多话要说?”
    她用冷冷的眼神制止他。
    他很识时务地闭嘴,笑嘻嘻地转移话题:“那奴家就不说了嘛。长公主,你的事情都办完了,也是时候该为我们的将来做打算了呀。”
    “将来?”若是没记错,他们曾经的确有美好的将来,那就是等他长出新芽。但那是傅恒的一场闹剧。
    君妩在心中长叹一声。天知道他昨天说他练会了什么金手指时,她有多么开心。可惜,可惜啊,那是不可能的。
    花翎善解人意地掏出帕子,帮她洗去满脸的蜡黄,洗啊洗时发现,她看着他的眼神大不对。他忙问:“长公主,你怎么了?脸色似乎不太好呀?”
    “没什么。”她瞬间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致来了。
    他眨眼,兴奋地描绘着美好的未来:“长公主,陛下的事你不是处理完了吗?那我们去游山玩水如何?奴家有好多好多银子,又认识很多很多地方,可以带长公主都去玩一遍呀。”
    君妩是心动的。谁不喜欢吃吃喝喝玩玩的?尤其是她本来就是个不务正业的公主。
    但是现在不行:“陛下和太后之间的争斗还没休止,本宫暂时还不能走。”
    她一想起了那道密旨的内容,到现在还觉得心惊肉跳的。
    “哼!”花翎不开心了。
    君妩难得好脾气地摸摸他气鼓鼓的脸蛋:“他是陛下,也是本宫的亲弟弟。他要是出了事,你觉得本宫还有活路吗?”
    他不服气地转身:“长公主就不相信奴家的本事?”
    他扑了过来,把脑袋依靠在她肩膀上,不依不饶地撒娇:“长公主,你就和奴家走吧!”
    “你有东厂是不错,但你也只是臣子,怎么能和太后相抗?”有句话君妩卡在喉咙里没说。他们从前那样的关系,万一陛下和太后真的起了冲突,难保他一定会帮陛下。
    “长公主你相信奴家,只要你愿意跟奴家走,奴家......其实奴家是......”他急急地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他眼神黯然地凝视着她,苦笑:“至始至终,长公主的心里就只有那个毛娃娃.......”
    算起来,那是他们第一次产生了分歧。然后当天晚上,君妩是一个人睡的。
    那天,花翎没来。
    不知怎的,她竟有些心烦意乱,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好。
    君妩没经历过夫妻吵架,前几任驸马不是喜欢男人就是习武忙到没功夫理她。至于王询,那简直就是乖宝宝,从来不会违抗她的任何一句话。
    照往常丰富的经验来看,男人生气了,女人低声细语地哄哄,做几个可口的小菜,或者最狠的,把人按倒床上大战几百回合,气铁定消了。
    但是她现在碰到了花翎,她有些头疼了。似乎那些招数对付一个太监,根本不管用。
    但不管怎么说,总得见到人吧,才能一步步地化解危机。
    于是她找来了一个小太监,问:“你们公公呢?”
    “公公他.....他.....”小太监眼神飘忽,支支吾吾。君妩本能地断定花翎一定去干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说!”
    “奴才不知道啊!奴才真的不知道啊!”
    “换其他人来!”
    一拨拨太监进来了,一拨拨太监又被赶出去了。
    君妩仍旧没有得到想到的答案。都是那句永恒不变的:“奴才不知道。”
    到了晚上到时候,君妩实在忍不住了。
    偌大的床,空荡荡的,她目不斜视地床角,莫名地腾起了怒火。死太监,这算什么?耍脾气玩失踪?
    她忙掀起被子,打开窗大喊:“让你们公公在一刻钟之内滚回来!不然就永远不要来见本宫了!”
    很晚的时候,他在慢吞吞地回来,小心翼翼爬到床上,捡了一个角落倒头就睡,用疲惫不堪的声音说道:“长公主,别生气了,奴家依你就是了......”
    他眼眶红红的,苦笑一声,闭眼就睡。
    在那一瞬,君妩的心微微刺痛了下。
    第二天她才知道了他这些天总不见的原因:“奴家心心念念着就想和长公主双宿双飞,哪里知道是自作多情。奴家在来之前就购置了许多房产,想让长公主即便是游山玩水也住得舒舒坦坦,可是奴家算错了长公主的心......那些房产是早前买下的,现在既然长公主不愿意走了,自然要退了,奴家这些天就是为这个奔走的。”
    她摸摸他的脸,软言软语道:“小花,等忙完了,本宫一定和你去游山玩水。”
    他撅嘴:“只怕没有这个时候了。不过奴家还是很开心,至少长公主心中是有奴家的。”
    她觉得好笑:“本宫心中怎么会没有你?”
    他的声音闷闷的:“要是长公主心里真的有奴家的话,那就答应奴家一件事哪。”
    “是什么?”
    他笑着命人把东西端上来。
    半个时辰后,密州的大街上就出现了一对俊男靓女。
    花翎软软地说:“长公主,你就在这里陪奴家几天哪。”
    君妩刚想开口说话,见大街上的人投来了探寻的目光,她恍然,在宫里死太监缠着她的样子奴才们是司空见惯的,这里的人可不一样。
    她忽然感觉到有点悲哀。怎么她的生命里,就没有遇到一个正常的男人呢?
    她轻轻地掰开他的手,说:“我们只是一对普通的夫妻。你现在要忘记你是个太监。”天知道她多么想体会一下正常夫妻的感觉。
    花翎低低地呢喃着:“夫妻.......”他眼眸倏亮,“那奴家现在就是个男人了?”
    君妩有些心疼,只是当个男人就能让他高兴成这样了?哎。她点点头:“是。记住,一路上都不准自称奴家,称呼都要改。”
    他点头:“那称长公主为夫人?”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嫌恶地皱眉,“哼,才不要和那小白脸一样,叫娘子,如何呀?”
    “不错。”
    “娘子,娘子,娘子......”他发春一样地唤着。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都被他的叫声吸引了过来,频频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