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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

      在大明朝国子监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学府,这源自于它的历史,源自于受皇上关注的程度,同时也源自于里面学生的成分。在国子监内有一个学堂叫彝伦堂,那里乃是皇帝讲课时专用的学堂,里面不仅装饰华丽,并且还专程设有龙椅,足见国子监在大明分量之重。
    即便现在国子监已经今非昔比,但是国子监里读书的人依旧有一股天生的自傲感。这就好像一个贵族和一个平民一般。贵族再落魄,他也绝对看不起比他更有钱的平民,这优越感与生俱来,无法详细解释。
    在大明国子监虽然是最高学府,但却不是唯一的官办学府。根据明朝科举制度,要想参加科举必须入官学读书。如此一来需要进入官学的士子就太多太多了,官学根本就容纳不了。于是乎大家就想出了另外一个办法,那就是允许民办学院挂名在官学下面。比如这个荀文学社,它其实是由京师之中四大民办学院组成的,算是一个民间性质的自发联盟,同时也算得上是京师士子的一个联合体。
    类似于这样的学院十分热衷于来挑战国子监,原因十分简单。用一个简单的比方就是,贵族看不起平民,而平民很多时候更加看不起那些只知道好吃懒做蒙先祖福荫的贵族。所以平民很想去将贵族踩在脚下,一方面证明贵族不如自己,另外一方面也从侧面印证自己其实才是真正的贵族。
    不过之前都是一两个人前来挑战,无论输赢都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但是这一次不同,居然是以荀文学社的名义前来挑战,而看那人数,恐怕整个荀文学社的人来了有三分之二之多。
    由于声势浩大,所以国子监附近地百姓,以及街道上看见了跟过来的百姓已经越来越多。此刻集贤门的大门口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而人数还在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大约越演越烈之势。
    看见人数越来越多,荀文学社的人更加得意起来,他们大声叫着:“如何?国子监可敢派人一战?”
    此时此刻国子监内早已经闹翻了天,由于祭酒沈云不在,所以两名司业立刻派人去叫所有博士到博士厅商议对策。
    此时此刻汪如海正在给江夏他们讲《中庸》,一名老师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喘着大气叫道:“汪……汪博士,大事不好了,荀文学社的人前来挑战,两位司业大人叫你赶紧去博士厅商议对策。”
    “挑战而已,随便派个人去应战不就行了吗?”汪如海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名老师摇了摇头,他道:“恐怕没那么简单,这次不同以往,整个荀文学社的人几乎全都来了,并且京师里的很多百姓也跟了过来。前来挑战的是荀文学社五大才子,不容易对付。若是这次我们输了,市井之中必然会有传言,到时候风声传到皇上耳朵里,恐怕我们所有人都会……”
    汪如海听到这里脸色也是一变再变,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书道:“走,马上去博士厅。”
    汪如海离开,整个天班顿时吵翻了天。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孙子夏凤雏兴奋地说道:“啊哈,这下有好戏看了,我可听说现在京师里面的才子就已荀文学社那五位风头最劲,他们那些名头是怎么说来着?七步成诗孙墨文、丹青生花王千寻、铁画银钩莫忠宇、绝对无双李云清最后还有一个……是谁来着?”
    “智多如妖何隐锌。”一旁的户部左侍郎家的孙子王文博说道。
    “这一下国子监肯定是顶不住了,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清楚,国子监根本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子,那些博士呢一个个也只是会死读书的穷酸书生,说起丹青书画,吟诗作对他们……哼。”礼部右侍郎家的孙子姜翰林不屑地摇了摇头。
    “咱……咱们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荀文学社再厉害又怎么样?咱们国子监是他们能够来挑战的?”坐在江夏身旁的梁文涵大声说道,他说的正气凛然,但那副猪头模样的确让人想笑。
    江夏一下站起身来,他点点头道:“文涵说得没错,咱们都是国子监的人,不管咱们自己再怎么不行也绝不能让人踩到头上来,走,出去看看。”
    江夏这么一说顿时得到所有人的支持,天班的人纷纷起身道:“对,江大哥说的对,那荀文学社的人也太嚣张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胆敢来挑战咱们国子监,还真当咱们国子监无人吗?走,出去看看。”
    说完,江夏领着天班一众人出了教室。
    江夏他们刚刚出去,其余教室里听见了风声的人也跟着往集贤门那里走。
    而此时此刻博士厅那里两位司业正愁眉紧锁,他们想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一个能够前去应战的人。问便了所有的老师,全都害怕输了既伤名声又可能担责任,所以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头。
    而江夏这边,他们一走出去随即跟上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却是浩浩荡荡一群人走到了集贤门。
    集贤门那里因为有吴刚和袁大林挡着,所以荀文学社的人暂时没能进得来,不过门外此刻已经站满了人,整个街道已经无法通行。
    江夏带着一群人走出国子监,一名荀文学社的士子拍着手笑道:“好啊好啊,国子监的缩头乌龟们终于出来了,都说说吧,你们是谁来应战。”
    江夏看了那人一眼,很明显他并非五大才子之一,不过他那句“缩头乌龟们”却把江夏也骂在了里面,江夏岂是一个甘于吃亏的人,他指了指那人,伸出右手食指勾了勾手指头。
    那人愣了愣后问道:“干嘛?”
    江夏一脸无害地笑着说道:“我来告诉你我们是谁应战。”
    “好。”那人走过来。
    突然之间江夏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然后右脚一下将他扫在地上,“砰砰砰砰……”江夏对着他的头就是一顿猛踩。
    “你干嘛?怎么出手打人啊?干嘛?”
    江夏突然一下从袁大林的腰间抽出长刀,他刀锋指着被他一顿猛踩的人,然后大声说道:“都给我闭嘴,再上前一步我让他血溅此处。”
    荀文学社的人纷纷停住了声音,没有一个人敢往前。
    而站在江夏身后的天班众人则觉得大为解气,就连梁文涵也忍不住说了一句:“江大哥这性格还真是不错,解气啊……”
    “别说话,这当众对士子亮刀子可不是小事儿,搞不好要挨板子的。”王文博低声对梁文涵说道。
    而此时站在正中间,明显是五大才子之一的其中一人往前走了一步道:“我们都是读书人,学的是孔孟之道,讲究以德服人,为何阁下如此暴戾?此等行径恐怕是在给国子监抹黑吧?”
    “你是?”江夏问。
    “在下李云清。”李云清微微对江夏抱了一拳,脸色明显有些不善。
    江夏笑着说道:“此人辱骂皇上,我等身为皇上的子民难道还要坐视不理吗?”
    “他哪里辱骂皇上了?”李云清微微一愣。
    被江夏踩在脚下的那人也大声叫道:“放屁,我根本没有提皇上半个字。”
    “哼!”江夏冷哼一声,用刀片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脸道:“你方才是不是说了这句‘国子监的缩头乌龟们?’。”
    “是又怎么样?我骂的是国子监,与皇上有什么关系?”
    江夏冷冷说道:“没关系?咱们国子监是大明最高学府,国子监的监生都有一个称号你知道是什么吗?”江夏一回头对众人说道:“兄弟们,告诉他们我们的称号是什么?”
    这一下国子监的人全都明白过来,他们齐声吼道:“天子门生!”
    这一声吼出,江夏脚下之人顿时吓呆了。江夏笑着说道:“听清楚了吗?咱们是天子门生,是皇上的弟子。你说皇上的弟子是缩头乌龟,那在你心里皇上是什么?你不仅不尊皇上,更加不尊大明历代君王,因为国子监自大明朝开国之初,监生就已经是……”
    江夏左手一举,这次没用他说国子监的人又齐声吼道:“天子门生!”
    这一下荀文学社的人不说话了,五大才子不说话了,被江夏踩在脚下的那人更是吓得簌簌发抖。
    江夏将脚移开,笑得十分和煦:“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立刻跪着磕头道歉,我没叫停你不准起来;二是由我将你交过锦衣卫好生审问,看看你方才究竟是何心思。你自己选吧。”
    锦衣卫,那地方进入了还能出来吗?此人二话不说,立刻爬起来开始磕头道:“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江夏嘴角含着笑意,而其余国子监的人也觉得大为解气。
    此刻国子监士气已起,江夏指着那李云清道:“刚才你想帮他出头,那你就先来,你不是那什么掘人坟墓李云清吗?”
    “是绝对无双李云清。”李云清面色铁青的纠正道。
    “管他呢,你不是要比吗?划出个道道来吧,你江爷接着。不过话说在前头,谁若是输了谁就跪在旁边磕三个响头大叫三声‘我服了’,如何?敢不敢比?”江夏漫不经心地说道。
    站在江夏身后的梁文涵忍不住偷偷在江夏耳朵旁边说道:“江大哥,那李云清对对子在京师是出了名的,你跟他赌这么大不划算啊。”
    江夏摇摇头道:“放心吧,他不敢赌的。”
    “赌就赌。”李云清听了江夏的话后一口答应下来,他道:“我们两个各出一个上联,我出的你对出来就算我败一局,同理你的也一样。一个对联过后,若是平局就继续比,若是有了输赢那就按赌约行事。”
    “好。就依你。”江夏笑着说道:“你先来吧。”
    李云清不假思索就说出了一个上联,这个上联乃是他以往游历岳飞庙时偶然所得,一直都只有上联没能想出下联,所以李云清现在说出来,想要给江夏一个下马威。
    “孤山独庙,一将军横刀匹马。”
    这上联一说出来,全都开始沉思起来,其余四个才子眼睛则是一亮再亮,眼神中也纷纷透露出思索之色。
    梁文涵有些满不在乎地说道:“这对联才那么一点字,听上去也不是很难嘛。”
    王文博摇了摇头,眉头紧锁道:“难,这个上联其难无比。你想想,那上联是‘孤山独庙,一将军横刀匹马。’那个‘孤’字,‘独’字,‘一’字以及‘横’字和‘匹’字,全都是‘一’字单数,等于整个对联就是由‘一’字变言而成,这对联可说是绝难啊,要想对出来恐怕不易。”
    江夏听后也笑了笑说道:“哟呵,果然不愧是掘人坟墓李云清啊,这么精妙的一个上联居然在这片刻间就想出来,厉害厉害啊……”
    李云清作弊被江夏一言点破,他脸也不由得红了红,不过李云清仍旧强撑着说道:“怎地?对不出来可以认输。”
    江夏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听好下联。”
    “两岸夹河,二渔翁对钓双钩。”
    江夏此言一出,所有人脑海中思索一遍后顿时发出低呼声,这个下联可说是妙极啊,对上联不仅工整,更加贴合其内在妙处。
    两岸夹河,二渔翁对钓双钩。
    这其中“两”“夹”“二”“对”“双”,都是“二”字双数,等于就是“二”字双数的变言,对其上联真是奇妙无比。
    “好!”国子监的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叫好之声,而周围围观的群众也忍不住跟着叫好,不少人还纷纷说着:“果然不愧是国子监啊,这么快就对出下联,看样子还对的很不错。”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李云清一听江夏的下联冷汗都掉了下来,他想了三年多一直没能想出下联,而江夏却只用了几句话的时间就已经对出下联,并且还如此工整,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此人对对子的功力完完全全在自己之上,甚至超越自己很多很多……
    江夏笑着看向李云清,他淡淡说道:“你的上联我对出来了,那现在是不是该我了?”
    第072章 再战
    李云清号称掘人坟墓……额,错了,叫“绝对无双”。这个名头绝非是浪得虚名,当初京师号称“对王”的石一句就曾经败于李云清之手,自那一战成名以后李云清多逢挑战亦从未尝过败绩。
    但是这一次不同,当李云清看着江夏嘴角露出的那微微笑容心中就已经开始有了隐隐的不安。
    孤山独庙,一将军横刀匹马。这么一副可称绝对的上联,对方居然轻描淡写的就对了出来,这等对对子的功夫绝非等闲。若说以往李云清对着谁都是满怀信心,那么现在他的信心已经开始动摇。
    李云清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江夏伸出右手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阁下请出上联吧。”
    江夏想了想后,简单地说出了五个字:“烟锁池塘柳。”
    五个字的对联,这看上去似乎并不难。
    站在江夏身旁的梁文涵都有些担心,他略带着急地说道:“江大哥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这对联的字数越说越少了,方才那李云清好歹还说了十来个字,江大哥倒好,直接就给出了五个字。如此简单不是故意放水吗?”
    “啪!”王文博终于忍不住拍了一下梁文涵的脑袋,他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对联是字数越多就越难?”
    “难道不是吗?”梁文涵弱弱地问道。
    王文博压低声音道:“你好好想想江大哥的那则上联,‘烟锁池塘柳’。我的天,我就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绝妙的上联,这样的上联若是那李云清能对出来我王文博就把头割下来给他当凳子坐。”
    “有这么神?你快说说,那区区五个字的上联有什么玄机?”梁文涵赶紧追问道。
    王文博笑了笑分析给梁文涵听:“你想啊,烟锁池塘柳,这虽然只有五个字,但是每个字的偏旁部首都各不相同,而联在一起则恰好凑齐了‘金木水火土’五行。如果李云清想要对出对仗工整的下联,那么也得找出五个字,偏旁部首也得是‘金木水火土’,同时字面意思还能说得过去,这恐怕是难比登天啊。”
    听了王文博的分析,梁文涵也低着头盘算了一下,他喃喃自语道:“烟的偏旁部首是‘火’,锁的偏旁部首是‘金’,池是‘水’,塘是‘土’,柳是‘木’。嗤……”梁文涵微微吸了口气,惊道:“没想到还真是金木水火土,江大哥厉害啊,难怪是李爷爷的弟子。”
    再看李云清,他果然如同王文博预想中的那样愁眉紧锁。他用手咬着食指指尖不断地想着,而江夏也含笑站在一旁没有催他。最后反倒是周围被他们荀文学社吸引过来围观的百姓不满地吵嚷起来。
    “哎呀,行不行啊,不行就认了吧。你看看人家,对你的对联那可是只用了一溜烟儿的功夫,再看看你,这恐怕一盏茶的时间都过去了吧。”
    “就是就是,就这速度对出来恐怕也得算输。”
    “对啊,难道考虑一下等年底把年饭吃了再说下联?”
    听着百姓们的议论,李云清终于放弃了挣扎,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好长叹了一口气对江夏说道:“我想不出下联,你……赢了。”
    “哦。”江夏点了点头。
    见李云清没有反应,江夏问道:“怎么?这就完了?”
    李云清脸一红,他自然明白江夏说的是什么意思。按照约定,李云清输了可是得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大叫三声“我服了”。这一条件李云清自然很难接受,若是他真的照做了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再在京师里面抬起头来。
    李云清尴尬地说道:“能……能不能换个条件,这个实在是……实在是有点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