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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荣氏眉头一挑,什么意思?她还要再撵几个丫头不成?!
    邵元亨听了不太高兴,“哪个下人不听话,拖出来,交给荣太太打一顿就好了。”
    “我也想过。”仙蕙叹道:“可是荣太太主持邵府中馈,每天不知道有多少大小事情要忙,眼下又快过年,更是比平日还要忙碌了。我怎么好三天两头为这些琐碎,一直烦扰荣太太?”
    荣氏在她手里吃了好几次大亏,紧紧盯着她,目光颇为警惕,嘴上却云淡风轻悠然道:“一件事儿也是办,三、五件也是办,以后再有下人不听话,你只管送过来,我叫管事妈妈们去处置。”
    “不用这么麻烦。”仙蕙笑道:“依我看,下人们之所以不服管教,都是因为对主子没有畏惧的缘故。荣太太,我看这样吧。”她笑容淡淡似水,“你把东院下人的卖身契都给我,我捏着他们的命,他们自然也就听话了。”
    荣氏脸色大变,气得鬓角上的青筋直跳,说不出话来。
    她已经撵了一个坠儿还不够,居然要整个东院下人的卖身契?!要是自己手里没有卖身契,那些下人还能听话吗?之前的布置岂不都是白费了?她想得挺美!做梦!自己一张卖身契都不会给她。
    仙蕙一脸雾水的模样,看向父亲,“爹,难道我说得不对吗?下人们,不都是谁捏着卖身契听谁的?还是说,我们不该拿着下人的卖身契?”一脸委屈之色,“我这也是好心,不想今后事事都麻烦荣太太。”
    荣氏煞白着脸,轻轻吸气,像是有点呼吸困难。
    屋子里像是弥漫了火药味儿,一触即发。
    邵元亨惊诧的看向二女儿,聪明,真是太聪明了!荣氏捏着东院下人的卖身契,那点小心思和打算,自己当然是清楚的。可是若不戳破了,东院的人也不好意思问,自己懒得管,就那么混着过了。
    可眼下不一样,已然都被二女儿绕到台面上了,不做个了断,肯定不行。
    荣氏若是再扣着东院下人的卖身契,不就等于明说,原本就没打算给,想把东院下人都变成眼线吗?自己当然可以向着荣氏,可那样……,除非是自己想跟东院的人再次决裂!
    那之前的三万两银子不是白花了吗?更不用说,还想让二女儿乖巧听话的进宫呢。
    二女儿虽然有些心机,可是她的要求也谈不上过分。东院和西院,本来就是各成一家子的,下人还是各自管着的好,省得惹事儿。
    ――毕竟家和万事兴嘛。
    “好了。”邵元亨很快做了决断,看向荣氏,“你把东院下人的卖身契都找出来,交给仙蕙,也算了了一桩事儿。”
    “老爷!”荣氏叫道。
    “仙蕙,你先回去。”邵元亨不想当着女儿的面吵,挥手道:“等会我让阮妈妈给你送过去,去吧,去吧。”然后沉色瞪了荣氏一眼,示意她不要吵闹。
    “女儿告退。”仙蕙知情识趣的很,当即起身。
    她领着丫头出门,很快回到东院,不由勾起嘴角自嘲一笑,――看来进宫的事应该是真的,只有父亲对自己有所求,才会如此毫不犹豫的纵容自己。难怪啊,父亲忍不住要偏疼自己,呵呵……,原来如此。
    而另一头,邵元亨和荣氏去了里屋说话。
    “老爷!”荣氏气得直抖,刚才不是她怕了仙蕙才不说话,而是不敢当着晚辈不给丈夫面子,眼下无人自然言语无忌,“你也太纵着仙蕙了!她要什么,你就给什么,是不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你也搭梯子去摘啊?”
    邵元亨眉头微皱,“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仙蕙要东院下人的卖身契,并非什么不合情理的要求,我怎么就不能答应了?”缓和口气劝道:“我说了,接他们回来只当是花银子养着,你就别管东院,管好西院不就行了吗?各过各的谁也不相干,难道不好?非得找点气来怄才痛快。”
    “各过各的?”荣氏杏眼圆瞪,咬牙道:“她都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了,我还得忍气吞声?”气极反笑,“呵呵,仙蕙要银子老爷给,要卖身契老爷也给,可怜我在老爷身边辛苦十几年,结果还不如一个黄毛丫头!”
    她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别哭了。”邵元亨掏了帕子出来,给她擦眼泪,“多大个事儿啊?何必为了几个下人怄气?不值当。”
    “你走开!”荣氏气极,狠狠推了一把。
    偏生邵元亨没防备,往后退的时候又踩着了自己的脚,一下子就给摔地上,倒是把他的火气给摔出来了。他阴沉着脸爬了起来,冷声道:“你以为,你捏着东院下人卖身契的心思,我看不懂?凭什么你得捏着东院下人的卖身契,怎么不让沈氏捏着西院下人的卖身契?我不说破,那是给你留面子!”
    怎么把丈夫给推倒了?荣氏有点怕,又有点被丈夫揭穿羞恼交加,道歉的话便卡在嘴边说不出口,反倒憋得一张俏脸通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邵元亨掸了掸衣服,“还有,我劝你聪明一点儿。”目光凌厉扫过,“仙蕙进宫,你怎么知道她就一定出不了头?我费了那么大的周折,花那么多的力气,将来还有流水一般的银子去打点,凭着仙蕙的容貌和聪明不该更上一层楼?你现在只顾着和她作对,难道就不想想将来的后果?”
    荣氏闻言愕然。
    邵元亨冷冷道:“她将来若是出人头地了,你们今日怎样对她,她会不记得?难说会不会双倍奉还给你,回头吃了亏,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
    一拂袖,径直摔开珠帘出去了。
    荣氏的脸顿时有点发白,身子晃了晃,腿一软,不自主的坐进了椅子里。她把丈夫的话回想一遍,越想越是惊骇,――是啊,谁说仙蕙进宫就是死?也有可能攀龙附凤成为人上人啊?到时候岂有自己的好下场?!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哪怕可能性只是万分之一。
    阮妈妈推门进来,悄声道:“太太,怎么又和老爷拌嘴了?”想要劝说几句,可是瞅着主母脸色惨白,又忍了忍,静立一旁等候示下。
    过了好半天,荣氏脸上的血色才一点点恢复。
    “太太?”
    “是了,是了。”荣氏喃喃自语,忽地抬头,眼中露出刀锋一般锐利的光芒,“仙蕙那个丫头绝不能留!”她豁然起身吩咐,“快去准备马车。”双目微微眯起,眼里闪烁着暗藏杀机的光芒,“带点东西,我要去给大郡王妃送年货。”
    ☆、第23章 山雨欲来
    仙蕙的不知道荣氏的阴谋诡计,暂时按兵不动。
    反正丫头仆妇们的卖身契已经到手,才赢了一局,得暂时收敛点儿。
    而沈氏和邵景烨这些天的忙碌,终于有了一点眉目,找到两家比较合适,准备先给占姐姐的明蕙订亲。因为说到明蕙的婚事,她害臊,躲回自己的屋子去了。仙蕙反而仗着年幼脸皮厚,凑在跟前问道:“都哪两家啊?”
    邵景烨道:“一个姓梁,是桂香坊米店老板的独子,除了父母以外,还有三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家资颇为殷实。明蕙嫁过去以后,既不用和妯娌们争锋,吃穿亦是不愁,我觉得这家还不错。”
    仙蕙听了不满意。
    不行,不行,姐姐得嫁给姐夫宋文庭才行。
    “另外一个姓宋。”邵景烨又道:“说来也巧,就是上次被我们家马车划着袍子那人的朋友,他们两个都是秀才,准备明年秋闱考举人。这个姓宋的家中人口简单,只得一个寡母,不过他年纪稍微大些,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
    沈氏问道:“以前可曾娶亲?”
    “当然没有。”邵景烨回道:“我岂能让明蕙去做续弦?”
    沈氏思量了下,“那他就是家境贫寒一些,耽搁了,所以到这个年纪都没有娶亲。”
    “是。”邵景烨点了点头,“不过这个宋文庭,除了年纪略大了点儿,家境清贫,别的倒是无可挑剔。长得高高大大的,面相端方、为人守礼,性子光明磊落,读书学问亦是很不错的。”
    仙蕙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明年秋闱,姐夫宋文庭和陆涧都会考中举人,姐夫更是拔了头筹,成了第一名解元。
    沈氏瞅了女儿一眼,“你点什么头?”
    “呃……”仙蕙干咳了咳,“我觉得看人不能只看出身,得看人品。再说了,读书人多好啊。没准儿能中个举人,回头再中个进士,就能做官老爷,姐姐不就成官太太了吗?我看这门亲事挺好的。”
    沈氏又好气又好笑,嗔道:“你这丫头,怎么就不知道害臊?在这儿竖着耳朵听了半晌不说,居然还浮想联翩说起来了。”
    邵景烨亦是训斥,“别多嘴,快回你屋里呆着去。”
    仙蕙原想多说一点读书人的好处,转念一想,前世母亲和哥哥本来就相中姐夫,自己再多说,没准儿反而弄巧成拙。因而佯作害羞的样子,起身道:“我去找姐姐,给姐姐说一说去。”
    她出了门,心思有点恍惚不定。
    看来姐姐的亲事应该和前世一样,最后嫁给了姐夫宋文庭。可是陆涧,为何没在明年春天跟自己订亲?反而拖到了后年?是因为他不急着成亲?还是被别的事情耽误了?心情不免有点怏怏的。
    不过继而一想,今生和前世已经不同。
    父亲执意要把自己送进宫去,就算自己跟陆涧订了亲,也难说不会出什么变故,只怕最后还是不成。自己并不想和陆涧订亲以后再退亲,不仅难以收场,而且也不想让陆涧伤心难过。
    自己和他的婚事,还是等秀女的事告吹回来再说。
    回头只要母亲和哥哥提起陆涧,自己就把消息透给父亲,――若是他并没打算让自己进宫,自然不会阻止。若是他铁了心要送自己进宫,必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到那时……,就是自己和他谈条件的时候了。
    算计?!是他先算计亲生女儿,那也就别怪自己算计他这个父亲。
    ******
    时光静谧无声悄悄溜走。
    一眨眼,日子就到了年根儿。
    虽然东院和西院的人都不想碰面,但是年夜饭,还是要在一起吃的。因为两边的人都不说话,席面上,只剩邵元亨和邵母说话的声音,颇有几分尴尬。而等宴席散了,又面临一个更尴尬的问题,――邵元亨到底陪那边守岁呢?
    邵母看出儿子为难,解围道:“好些年都没有见着你,我每次一想起这个,就觉得心里苦得很。今年好了,可算能娘儿俩一起守个岁了。”
    邵元亨忙笑,“是,儿子陪着娘。”也就是说,要留在东院过年三十守岁。
    荣氏居然没有因此而发脾气,她表情平静起了身,“老太太、老爷。”领着儿女上前告辞,还笑了笑,“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邵彤云和邵景钰亦很听话,没有异议。
    仙蕙看在眼里有点诧异。
    荣氏和邵彤云是很能装的性子,装一装不难,但是邵景钰不是啊。他年纪小,自幼娇生惯养的,一向都是直来直去的爆炭性子,今儿怎么深沉起来?难道说,早就被荣氏叮嘱过了。
    而能让荣氏忍气吞声退让一步的,大概……,就是她又在算计东院了。
    ――特别算计她最恨的自己。
    仙蕙心中警铃大作,接下来,却一连好几天平静日子。
    直到初六晌午,阮妈妈亲自过来说话,“今儿是庆王府办新年花宴的日子,等下都要过去,老爷吩咐大伙儿准备一下,很快马车备好就出发。”
    沈氏问道:“老太太去吗?”
    阮妈妈笑道:“今儿不是给人庆生做酒,就是串门儿,大伙儿过去说几句就回,连晚饭都不用吃,很快就回来了。”
    沈氏点点头,“那好,还是不要辛苦老太太了。”等阮妈妈走了,不免抱怨,“既然要出门怎么不早点说?昨儿说了,大家也好准备准备,这会儿了才说,倒是弄得慌慌张张的。”
    明蕙亦道:“是啊。”指了指西院,“怕是心里有点气性。”
    “罢了。”沈氏不想在新年伊始置气,摆摆手,“都各自回去打扮打扮,好歹出门别落了邵家的面子。”见小女儿还在发愣,“快去,别磨蹭了。”
    “是。”仙蕙起身,心里轻轻一叹。
    母亲和姐姐都猜错了,荣氏不是因为赌气才这么晚通知,多半是故意的,免得有人提前告病之类,借口不去庆王府。
    前世的这个时候,母亲还在带着满腔怨气和父亲冷战,不仅没有去赴权哥儿的生辰宴,也没参加这一年的庆王府新年花宴。今生因为三万两银子的首饰和卖身契,把荣氏给逼急了,很可能打算提前上演丑闻。
    那么是要强硬的拒绝去庆王府?还是……,将计就计?
    ******
    春寒料峭,冰雪未消,庆王府装扮的一片花团锦簇。
    之 所以办新年花宴,主要是因为新年拜访的人太多,又不想一次次招待,干脆搞个花宴,大家凑在一起热闹下便算完事儿。所谓花宴,时间选在晌午饭过后,在待客的 厅堂里摆几张大桌,上面堆满瓜果点心、精巧小吃,热茶等等,客人们可以随意取用,不拘谨,方便各自三三两两说话,彼此互不干扰。
    仙蕙和明蕙等小姐们,和上次一样,安置在后花厅里面闲聊。
    孝和郡主因为上次的事儿,见了仙蕙,略有几分尴尬,但以她的身份还不至于束手束脚,打了个招呼,便扭头跟别人说话去了。
    倒是周峤,性子简单明朗,一个劲儿的跟仙蕙嘀咕没完,“你上次送我的那方手帕好看,我娘瞧了,也说花绣的好,叫我空了向你请教针线呢。”
    仙蕙淡笑道:“没什么,就是用色上头费了点心思。”
    她清楚周峤的性子,是个耐不住的,叫她捻针拿线就好比上紧箍咒。至于她娘舞阳郡主,因为是庆王府的嫡长女,更是一个眼高于顶的高傲人物,夸赞自己针线好,不过是一句口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