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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哥哥,是不是跟我有关?”卫蘅追问道。
    这下卫栎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他没有料到卫蘅竟然这样敏锐,转头让葛氏吩咐丫头在外面守着,不许进来,这才低声道:“是商彦升的事情。”
    “怎么会跟大妹夫有关?”葛氏只觉得奇怪,人不是都死了许久了么。
    卫蘅的心里却惊起了千层浪,当初商彦升死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但是并没有细想,这时候卫栎骤然提起商彦升,卫蘅的心就一紧。
    当 时商彦升在过年之后也来过靖宁侯府,想要将卫芳接回去,但是老太太没有答应。后来商彦升还上门来威胁过,要是卫芳不回去,他就要休妻,还矢口否认是他害卫 芳落胎的。其中最关键的证人小月儿,当时卫蘅给了她钱让她远远地躲了,可是当时商彦升还敢上门来威胁,卫蘅就该猜到他可能找到了小月儿。
    但是那时候是正月里,卫蘅每日几乎都要出门做客,也就没有深想,再然后就是花灯节,卫蘅出了事,家里的人就更没有心思关心卫芳和商彦升的事情了。而商彦升在花灯节上同时也出了事。
    “有人拿住了父亲身边的小厮亮儿,亮儿指称是父亲命他在花灯节趁人不注意,把商彦升推下水的。”卫栎道。
    卫蘅没想到真的是商彦升的事情连累了自己父亲,因为她的介入,所以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卫蘅简直心急如焚,她如今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做得对不对了,如果她那天不去看卫芳,是不是卫芳和商彦升就会像上辈子一样?
    卫蘅心里难受,从卫栎和葛氏的屋里离开后,就径直去了卫峻的外书房等他。卫峻还没回来,他的外书房不许人进,所以卫蘅就在一旁的偏厅等他。
    夤夜时分卫峻才从外面回来,见着卫蘅时十分惊讶,“珠珠儿,你怎么在这儿?”
    “我有事找爹爹。”卫蘅低声道,心里十分难受,自觉如果当时她不是那样冲动,卫峻就不会有这许多麻烦。
    “进去说话吧。”卫峻招了招手,把卫蘅领入了书房。
    卫蘅看着卫峻,愧疚地道:“爹爹,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大姐夫的事情,我……”
    “是卫栎告诉你的?”卫峻阴着脸问。
    卫蘅不语,但是卫峻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卫栎,居然告诉你这些。”卫峻有些生气他儿子的口风不紧,转而安慰卫蘅道:“你别担心这些,爹爹会处理好的,回去睡吧,这都多大晚上了?”
    卫蘅不肯走,直直盯着卫峻的眼睛,“爹,我当初是不是太冲动了,我不该将大姐姐带回来,激怒了大姐夫,我……”
    卫峻阻止了卫蘅往下说,轻轻摸了摸卫蘅的头道:“你没有错。商彦升那样对你大姐姐,你若是不给你大姐姐做主,爹爹反而才会失望,才会瞧不起你,爹爹的珠珠儿可不是没有良心的人。”
    卫蘅被卫峻说得心里酸酸的,又听他道:“不过既然珠珠儿都知道要保护你大姐姐,难道爹爹还会不保护我们珠珠儿么,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要记得,你还有爹爹,爹爹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站在你背后的。”
    卫蘅的眼泪一下就滚了出来,她扑到卫峻的怀里哭出了声,“爹爹…….”
    卫峻不懂怎么安慰女孩儿,僵了僵,这才轻轻摸着卫蘅的脑袋,等她哭够了才扶她起来。
    卫蘅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爹爹这样会宠坏女儿的。”
    卫峻笑道:“爹爹难道还没有本事宠一个女儿么?”
    卫蘅见卫峻说得这样自信,心也就微微放下了一些,“当时如果换了爹爹,爹爹肯定会做得很好的,爹爹能不能教教女儿?”
    卫峻道:“我们珠珠儿已经做得很好了,有勇有谋。”
    卫蘅却不能完全相信卫峻的话,“是女儿的错,当时我应该叫人将小月儿看起来的。”
    卫峻道:“小月儿听了你的话,躲得很好,只是商彦升背后的人势力庞大,他们想找一个人并非难事,这不是你的错。如果真要说谁错了,那也是爹爹,这一次是爹爹不小心,并非我们珠珠儿的错。何况,早一日发现商彦升的真面目,总比惹出大祸的时候才悔悟来得强。”
    卫蘅听了,这才暂时收拾了心情,“爹爹也回去看看娘吧,她担心得整宿整宿都睡不着。”
    卫峻道:“好,走吧,爹爹送你进去。”
    将卫蘅送回了她的跨院,卫峻才回到兰义堂,何氏果然还没睡,卫峻心里感动,拉着何氏的手捏了捏,两个人也没说话,何氏知道卫峻心里烦,只更加温柔地伺候他梳洗睡觉。
    卫 峻躺在床上,心里不由感叹他的珠珠儿是真的长大了,居然一句也没有问他,商彦升是不是他下的手,她心里只怕早就知道了答案,并不想问出来叫他这个做爹爹的 难堪,而他本来也并不想让珠珠儿知道她的爹爹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可是商彦升一日不除就一日是个祸患,说不定还会威胁到卫蘅。
    花灯节那天的事情,卫峻虽然没有找到证据,但是在上京城,那些地痞流氓公然就敢抢夺身边跟了一大群丫头婆子的卫蘅,这里头若是没有猫腻,卫峻是说什么都不信的。他只觉得,商彦升死得好,只感叹下手太晚了,否则也不会让卫蘅受那样的惊吓。
    卫蘅晚上回去也在自我反省,在小月儿的事情上,她的确是疏忽了。不过卫蘅这样,也全都是被卫峻宠出来的,她嫁到范家后,过得还算如意,其实除了她嫁妆丰厚外,自然还是因为卫峻一直在给她撑腰。
    卫蘅只是难过,她如今一点儿也帮不上她的爹爹。
    卫栎那边,因为卫峻打了招呼,现在他看到卫蘅就绕道,什么都不敢在对她说。
    好在过得几日,卫峻的脸上终于又出现了久违的笑容,何氏这才忍不住开口问,“老爷前些日子究竟是在为什么事情烦心啊?”
    时过境迁,卫峻如今也有了心情同何氏说这件事,“前些日子有人拿了亮儿,指称是我让亮儿害了大姑爷。”
    何氏一惊,“怎么会这样,亮儿他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老爷,那现在呢?”
    事 情出来之后,卫峻到处找亮儿也找不到,翻遍了这个京城都不见这个人,而亮儿的一家也都离奇失踪了,商彦升的事情有御史上了折子给永和帝,永和帝虽然按下不 发,却也让大理寺介入了调查,毕竟商彦升可是举人,有功名在身。若最后证明了真是卫峻让人杀了商彦升,杀人偿命,即使卫峻是三品大员,那也逃不了。
    如此卫峻就十分被动了。
    “老爷找到亮儿了吗?”何氏不待卫峻回答,就又急急追问。
    “是陆子澄帮我找到的。”卫峻道。
    ☆、第58章 难为情(上)
    “陆三郎?他怎么会……”何氏惊奇地问。
    说起来,当陆子澄派人来告诉他,亮儿找到了,亮儿的家人也找到了,卫峻都还有些不敢相信。
    当初卫峻之所以会让亮儿去做那件事,正是因为亮儿可靠,但再可靠的人,一旦有了家人,也就有了弱点,想来对方是早就有心拿捏卫峻,商彦升出事的时候,对方隐而不发,直到卫峻要迁吏部侍郎之际,才将事情暴出来,这份心机先就叫人叹服了。
    之后这件事情,卫峻虽然找了许多关系去处理,却并没有求到陆湛那儿,他都不知道为何陆湛会大费周章地帮自己。
    “陆子澄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不过我也没想到他神通广大至此,这么快就找到了亮儿。不管怎么说,我欠了他一个情,这次若是过了这个坎,我自然会还他。”卫峻道,官场上本来就是互相帮助,互相提携的。
    “可是陆三郎怎么会帮老爷?当初大伯给芳姐儿和商彦升定亲时,他明知道商彦升是那边的人,也没有说,这次怎么又……”何氏毕竟是女人,说着说着就不由往女人的事情上想,她拉了拉卫峻的手臂道:“老爷,你说陆三郎该不会是瞧上咱们家珠珠儿了吧?”
    何氏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当初带卫蘅去见缘觉大师的也是陆湛。
    卫峻却道:“别瞎想,珠珠儿才多大点儿。”卫峻喜欢的是何氏这种成熟的女性,在他看来卫蘅就还是个小女孩儿,以己推人,所以他并不觉得陆湛会看上年纪小小的卫蘅。
    “可是……”何氏的意见却和卫峻却不同,最近的应酬上,她都看见好些年轻子弟偷瞄卫蘅了,更何况她的女儿那样漂亮,那样出色,陆湛看上珠珠儿,那也是应该的。
    卫 峻道:“别瞎想了。你不是说,齐国公府不适合咱们珠珠儿么?我瞧着陆子澄是个有抱负的,心大的,珠珠儿嫁给这样的人未必过得好。”卫峻浸淫官场这么多年, 十分清楚这权势的攀登之路对人性和人心的影响有多大,如今处在高位的,哪一个不是老狐狸,又有哪一个的手是干净的?卫峻还是希望卫蘅的生活简单一些,其他 的自然有他这个当爹的罩着,以后也会有她的哥哥们罩着。
    何氏点点头,刚才她是一时激动,这会儿脑子清醒了也就明白了。
    “再说了,即使我欠了陆子澄的情,但我岂是拿女儿去还人情债的人。”卫峻道。
    何氏忙不迭地点头。
    只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羌地八百里加急报信,西羌反了,卫蘅的大伯靖宁侯世子连战连败,请朝廷派兵支援。
    原本在亮儿反口说卫峻没有指使他杀人之后,卫峻已经没事儿了,但是卫峤的西羌失利,却让永和帝迁怒于他,吏部左侍郎是没戏了,而且周阁老还乘机进言,永和帝便将卫峻外派去了四川提督学政。
    大夏朝的学政没有品级,以前是什么品级,现在还是什么品级,主管一省的教育和科举,普通的翰林或者进士若是能外放一年学政,那就是出来镀金的,回京就有重用,但是卫峻以正三品右佥都御使而放四川学政,那就绝对是失了圣宠的表现。
    若是外放江浙为学政还好,那是文萃之地,历届进士多有江浙人,如此还可以累积人脉,但四川可就差远了。更何况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出入都不容易。
    西羌就临蜀地,永和帝这是要将卫峤卫峻这对难兄难弟都放在西南,让他们一条船上蹦跶去了。
    何氏和卫蘅流着泪将卫峻送出了上京城,何氏抹着泪对卫峻道:“老爷在那边,身边也不能没有人照顾,你在当地买一个人吧,只一条,回京的时候不许带回来。”
    卫峻的老脸当时就红了,但是临别在即,卫峻也只能拍了拍何氏的背,“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何氏才不信卫峻的鬼话,但是她的相公肯这样骗她,她已经心满意足了。若非卫蘅年纪还小,这两年又是说亲的时候,何氏肯定不管不顾地跟着卫峻去四川上任去了。
    卫峻一走,仿佛就有一团阴云罩在了靖宁侯府的头上,家里的两个顶梁柱都远在四川,老侯爷虽然身子硬朗,但毕竟年纪大了。好在卫蘅她们这一辈的孩子都争气,越发地约束自己和身边的人,基本可以算得上是夹着尾巴在做人了。
    女学放假后,卫蘅更是连门都不出,只在家里复习功课,还有就是努力完成孤鹤先生给她布置的功课,日日勤于练琴,也开始自己写谱了。
    卫萱倒是经常从舒荷居过来找卫蘅聊天,她最近也甚少出门,连春雪社的聚会两人都推了。大夏朝是男人的天下,家里的大人出了事儿,自然对女眷的应酬圈子影响颇大。
    人情冷暖在永和十一年的夏天,对卫蘅和卫萱来说,显得格外的突出。不过永平侯府却一反常态,木夫人的妹妹永平侯夫人木宜倩倒是经常过来,连带着范用也时常过来,不过他总是喜欢去大房那边找卫枫,还有就是围着卫萱打转儿。
    卫蘅只觉得好笑,她猜到了木宜倩的打算,这是以为靖宁侯府如今大势去了一半,卫萱的身价降低,这样木夫人就能看上范用了。
    有时候卫萱一听见她姨母过来,就会躲到卫蘅这儿来。两姐妹的感情愈发地亲近起来。
    日子到了六月底,卫蘅在紫藤架下歇凉,见木鱼儿从家里回来,脸上神色不对,便抬手招呼了她过来,“家里还好么?”
    木鱼儿家里都是何氏的陪房,如今就住在侯府背后的酸枣胡同,每旬卫蘅都给木鱼儿放半日假,让她回去看看她老子娘。
    木鱼儿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然后又看了看卫蘅,下巴往屋子的方向抬了抬。
    卫蘅不知道木鱼儿这样做贼似的是为什么,但还是起身往屋里走去,木鱼儿吩咐了小丫头在外头守着,这才跟着卫蘅进了东次间。
    “姑娘,今日有个人到我家,我不认识那人,那人却认识我,进来交给我一个信封就走了,说是让我转交给你,你看了就什么都明白了。”木鱼儿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将那封信拿了出来。
    卫蘅看着桌子上的信,垂眸不语,她挥了挥手让木鱼儿先出去,自己沉着脸打开信封,里面掉出一个银质口脂小盒来,正是当初在济祖殿里,陆湛帮她涂了口脂后就没还给她的那个。
    信封里还有一张小纸条,只写了时间和地点,地点正是当初卫蘅被陆湛的马车撞到后,他们去的那个书画铺子。
    卫蘅冷笑一声,走到一边,将高几上的烛灯罩子揭开,点燃了烛火,把信封和纸条都烧了。至于那个本来“已经掉了”的口脂盒子,则被卫蘅扔到了箱子的角落里。
    做完这些,卫蘅才又让木鱼儿进来,冷着脸道:“你是糊涂了么,什么东西都敢拿进来给我,有你这样的丫头,我这个做主子的就逃不了私相授受的罪名。”
    木鱼儿赶紧跪了下去,“姑娘,奴婢也知道不妥,可是,可是那人能查到奴婢何时归家,又能毫不费力地就进了奴婢家,奴婢是怕她对姑娘不利,这才糊涂了,求姑娘责罚。”
    卫蘅没听明白,“什么叫毫不费力就进了你家?”
    “姑娘你是不知道,我家的大门本来是关着的,可是那姑娘无声无息就出现在了奴婢跟前儿,把奴婢给吓了个半死。她把信扔给了奴婢就走了,奴婢立马就赶出去看,可她已经不见踪影,而奴婢家的大门还好好的关着的。她肯定会飞檐走壁。”木鱼儿紧张兮兮地道。
    飞檐走壁的姑娘?卫蘅心里简直恨不能咬死陆湛。
    “这件事你谁都不许告诉,今后也别再提。”卫蘅道。
    木鱼儿忙道:“奴婢绝不敢多嘴。”
    卫蘅晚上睡不着觉,一直磨着后槽牙,陆湛真是好本事,不仅打听到了木鱼儿的家,连她回家的时间都摸透了,现在竟然还敢送纸条进来约自己,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卫蘅当然是不理会陆湛的纸条的,到了那日同往常一般地练字、作画,还去花园里淘了一点儿花回来做胭脂和护发香膏。
    陆湛在书画铺里等了卫蘅半天,也不见有人来,便知道卫蘅那丫头肯定是又闹上脾气了,陆湛只能抚额,他如今能空出一天时间来实属不易,这丫头还这样浪费他的时间。
    卫蘅原以为,这样果断的拒绝,若陆湛是个有血性的,就不该再来骚扰她,可结果到了七月上旬,木鱼儿又烂着一张脸从家里回来,卫蘅就知道事情不好。
    “又是怎么了?”卫蘅问。
    木鱼儿摇头不说话,只拿眼睛恳求卫蘅。
    “拿出来吧。”卫蘅这回倒是没生气,便是她也拿陆湛没有办法,木鱼儿又能如何。
    木鱼儿这才又从袖口里拿了一封信出来,“姑娘,这回那丫头说,姑娘要是再不应,她的主子就只能出下策了。”
    什么下策?当然是鱼死网破,卫蘅心里大骂,陆湛这个下流无耻的无赖,混蛋,若是他出去随便一说,哪怕没有证据,也够她卫蘅去跳河的了。
    这一次陆湛安排得更好,连木珍何时送嫁他都算好了。木珍这几日就要远嫁,卫蘅和卫萱都要去木家送她,陆湛定的日子就是那一天,地点还是那间书画铺子。
    卫蘅心里虽然将陆湛恨得要死,却不能不妥协,这人把她的周围的人和事都算尽了。
    到木珍发嫁那日,卫蘅和卫萱早早就去了忠勤伯木府,卫蘅送了木珍一副头面添妆,“大姐姐因为在守寡,所以没来,特地让我给你带了一座插屏过来,是她自己绣的。”
    卫芳守寡这些日子,闭门不出,在家里专心地研究绣法,一手的绣艺简直称得上出神入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