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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她穿着男装,面容上做了些修饰,行至从容利落,没有一丝女气,若是不认识的人很容易把她当成哪里来的大家公子。
    那匹马身形颇高,她却连上马凳都不用,手往马鞍上一借力,利落矫健的翻了上来。
    众人心中都暗喝一声彩。
    就个死胖子“啧啧”了两声。
    车夫:“……”很不爽啊!
    于是,当主仆两个在黑乎乎都车厢里一边摸索一边咕哝:“挂灯都钩子在哪呢?”都时候,就听见车夫敲了敲车厢壁:“柯少爷,里面有三块雕花板,要是看不清,就把他们向侧推开。”
    柯胖子一边咕哝着:“啥玩意?”一边摸索着,还真摸到了,一推,没推开,换个方向再推……
    卧槽!
    别人家就是做个钩子挂上灯照亮,邵土豪直接嵌夜明珠啊!
    主仆俩:“……”
    平安:“……少爷,下回再看见邵娘子有什么东西看不上眼,咱也不开口说了成不?”
    打脸“啪啪啪”啊!
    柯三勉强道:“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终是改不了嘴贱:“也就这几颗珠子唬人,别的也没什么了……”
    “咚咚咚”!车夫敲着车厢壁:“柯少爷,你要是冷,小人这里还有手炉。不过里面铺的是黑水貂的皮褥子,烧的是银丝碳,应该不会太冷吧。”
    主仆俩:“……”
    平安:“……少爷,咱真不说了,成不?”
    黑水貂拿来铺座子啊!打脸“啪啪啪,啪啪啪”啊!
    柯三:“……成。”
    于是车厢里安静了片刻。
    柯三再度张口:“平安……”
    平安斩钉截铁:“少爷!”
    柯三:“不,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天戴的香囊里装的什么香这么好闻?”
    平安:“小的从来不戴那种东西的。”
    主仆俩:“……”
    于是,借着夜明珠柔和的光芒,柯三公子终于辨认出来先前遮住夜明珠的几块雕花板是沉香木雕的。
    俗话说,一两沉香一两金。
    主仆俩:“……”
    仿佛听见了”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的声音。
    平安:“……少爷,”
    柯贱嘴:“我知道了,我再也不乱说了!!”脸特么都肿了好么!
    邵棠一扯缰绳,什么也没说,直接抛出一个小银锞子,直白的表达了“干得好”的意思。
    车夫“嘿嘿”笑着,揣进怀里。
    他运气好,当初(小)丘大掌柜帮娘子挑人的时候,挑中了他。进了邵府,真是掉进了福窝儿!娘子从来不打骂苛待下人,待人和和气气的,而且特别大方!他一进府,便先领了两套崭新的大厚棉袄,一套里头絮的棉花,拆出来比着他原来主家给做的袄,都能做三套了,特别暖和!
    他现在身上穿的,是这趟出来娘子怕他们冷着,另给做的。外头瞧着不过是寻常的松江布,解开来才知道里面的里子是大毛的银鼠皮!手上的手捂子也是羊羔皮的,不过是外面缝了粗布遮掩!
    就像他们家这两台车,平盖黑漆,只比旁人家的略宽敞一些,看着也寻常,至于内里的锦绣,只有自家人知道!
    娘子说了,这叫低调的奢华。穷显摆的,那是暴发户。
    另外别瞧着娘子年轻漂亮又和气,就以为她好欺负。一同进府的也有那刁滑的,瞅着府里就娘子一个主人,觉得她面嫩好欺负,就开始偷奸耍滑的犯浑。
    娘子二话不说,叫了人牙子来直接提脚就卖了。
    什么“下次再犯就如何如何”之类的根本别想!那样的人娘子就压根不给他来第二次的机会。
    摸摸身上暖和的大毛皮袄子,车夫甩了下鞭子。心想,他若是那人,得悔青肠子……
    第018章
    邵棠在尸体上蹭干净血迹,爱惜的将乌黑的刀收到鞘里。
    大约自己曾经有过濒死的经历,所以并没有太多所谓“第一次杀人时的不适感”。
    刀划破对方颈动脉的时候,她出奇的冷静。
    卡兰德曾经从背后握住她的手,纠正她动作时曾说:要稳住。刀不稳,是因为你内心无法战胜对“杀人”这件事的恐惧。如果连自己都战胜不了,在战场上等待你的,只有死亡。你,想死吗?
    不,她不想。
    所以,她做到了。战胜自己,杀死别人。
    “阿方、阿刘,”她用足尖踢了踢尸体,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下达命令,“搬到路边去,给车腾出路来。”
    两名家丁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将尸体拖到路边。被她救下的那户人家也过来几个家丁帮忙,很快便清出了道路。
    “结、结束了吗?”黑胖子战战兢兢的从车里露出头。
    不小心瞥见地上拖拽的血痕和草丛里露出的一只断臂,扒着车窗就:“呕~~~~~~~~”
    邵棠:“……”妈的!
    这一趟出门,邵棠对柯三和张好好常挂在嘴边的“现在世道不太平”这句话终于有了深刻的认识。
    从下北塘到怀安,跟着纪南的队伍走,人彪马壮的,一路上根本没有不长眼的匪徒敢现身。在怀安府,好歹是高陈国四府之一,城南大营便驻扎着府兵,看上去也是一片锦绣繁华。所以邵棠一直觉得这个世界还蛮太平的。
    直到出了怀安府,走了三日的路程之后,所谓的“不太平”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连着三天,遇着三拨匪徒。
    第一拨,不过七八个流氓宵小,让邵棠揍跑了。
    第二拨,有三四十人,手里的武器是锄头、木棒,顶好的也不过是镰刀和菜刀。个个面有菜色,骨瘦嶙峋,一看就是活不下去的农民。其中竟然还有两三个女人。邵棠以武力震慑之后,终究是不忍心,留了些银子和食物给他们。那一群人跪在地上给她磕头,有个女人还苦苦哀求邵棠买下自己的孩子。
    最后邵棠落荒而逃。
    今天这一拨,才真正让邵棠动了杀意。
    二十多个壮汉,身强体壮,满脸油光,武器都是明晃晃的钢刀,刀上甚至还滴着血。一看就知道是职业土匪。
    被打劫的是个探完亲回家的老乡绅。抢了人家的财物,砍死了几个家丁不说,还要侮辱人家的小姐。
    恰逢邵棠一行路过。
    为首的刀指着她喊道:“没你的事儿,钱财留下,饶你不死。”
    另一个满脸横肉的眼睛闪着淫邪的光:“老大,看这货细皮嫩肉的,带回去也能当个娘们儿用。”
    众贼轰然大笑,满嘴的污言秽语。
    第一课,面对敌人的时候不要说废话。
    邵棠什么都没说,她只是拔出了腰间的刀……
    不知道杀到第几个人的时候,贼人吓破了胆,扔下刀跪地苦求饶命。
    邵棠刀势微顿。
    第二课,不要心软,对敌人的心软等同自杀。
    乌黑的刀裹挟着千钧之力,将那人自肩颈处活活劈成两半。
    血喷溅了满地。
    回不去了……
    最后一个还活着的匪徒见势不好,转身狂奔。
    邵棠眯了眯眼睛,乌黑的刀掷出,将最后一个人钉在了地上。
    回不去了啊……
    邵棠走过去,踩住尸体,拔出了自己的刀。
    再回不去了啊……
    她在尸体上蹭干净刀上的血迹。
    过去的生活……
    无忧无虑的,平安幸福的,富家大小姐的生活……
    她站起身来,望着满地的血和尸体,面对着旁人震惊、狂喜、感激或敬畏的目光。
    在这里,她要靠杀人保护自己……
    这里……真的是别的世界啊……
    “恩公……”简单包扎过的老乡绅在家仆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来,对着邵棠深深一揖。
    邵棠忙将他扶住:“老人家不用多礼。”又问他伤势如何。
    老头顿时老泪纵横:“若不是恩公,我祖孙性命难保啊……”说起众贼人,“这刘大虎一伙,向来盘踞在青牛山一带,想不到现在竟然连官道也敢劫了。向前六十里便是敝乡,不想在家门口遇到匪人,险些丢了身家性命……”
    劫后余生,无限感慨。又唤了孙女过来拜谢恩公。小姑娘十来岁的样子,水嫩嫩的像朵娇花,看着邵棠的目光满满都是感激和……倾慕!
    邵棠头皮发麻。
    待老头问起恩公姓名,只含混说了姓邵,其他什么信息都没透露。把报官等事宜都托给老乡绅,然后顶着小姐幽怨的目光,又一次落荒而逃了……
    “怎么会这样呢?”
    邵棠忍不住问起。
    “算好啦,”柯黑胖儿才吐完,没什么精神,有气无力的说,“到底是国中腹地。听我爹说,越往边境去,越乱得厉害。”
    知道邵棠来自海外,到底还有点身为本国人的自尊心,又道:“可不是只有我们高陈这样,大家都差不多。也有吴冉、东晟好点。”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还能为什么,打仗呗!二百多年前的七国到现在变成了了十六国,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他的。打了这么多年,各国都疲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