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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见顾蕴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来历,成婆子心下又是一凉,微弱的申吟了一声,才道:“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记恨大夫人,却奈何不得大夫人,这才会把主意打到了大少爷头上的,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四小姐的便!”
    顾蕴就笑了起来:“要杀要剐随我的便?你倒挺有骨气!不过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是谁指使你的,所以你招不招,都没差了。卓妈妈,赏她一碗哑药,回头再赏她的家人各一碗,然后将她全家都给我卖到煤窑挖煤去!”
    假卓妈妈闻言,这才真正知道怕了,颤声道:“四小姐,您不能这样对我,您既知道是谁指使的我,就该知道这事儿若是成了,于您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相反这会儿事情暴露了,大夫人与大少爷也未必会念您的情,您别忘了,您终究是二房的人,您终究……”
    话没说完,顾蕴已冷冷道:“你说得对,这事儿还真不能暴露了,就算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不能把最后那层遮羞布给捅破了,省得以后大家不好再面对面,所以,我更得卖了你全家了!”
    喝命卓妈妈:“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给我拉下去?”
    “是,小姐。”卓妈妈大声应着,又堵上西贝货的嘴,不由分说将其拉了下去。
    顾蕴这才冷嘲的勾了勾唇角,与卷碧道:“去瞧瞧刘妈妈回来了没,没有她护着,我还真不敢踏进嘉荫堂呢!”
    卷碧忙应声而去,不一时便与刘妈妈一道回来了,顾蕴问得她已将顾韬安全送回去后,才满意的“嗯”了一声,由二人簇拥着去了嘉荫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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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二回 归来 感激
    嘉荫堂内,彼时彭太夫人正焦急的在屋里来回踱着步,虽自认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没有确切收到顾韬的死讯之前,她终究不能安心。
    齐嬷嬷忽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太夫人,不好了,成家的被抓住了……”
    话没说完,彭太夫人已厉声道:“被抓住了?被谁抓住了,她怎么就被抓住了?那个小崽子呢,死了吗?成家的是在事成前被抓住的,还是在事成后?”
    千万要在事后被抓住啊,反正顾韬人都已经死了,祁氏那边再怎么追究责任,也已是于事无补,最好她能气怒攻心之下来个一尸两命,老天爷就真是开眼了!
    齐嬷嬷吞吞吐吐:“是在、在事前便被抓住的,所以大少爷仍、仍安然无恙,至于抓住她的人,是、是……”
    “到底是谁?你倒是快说啊!”彭太夫人听得顾韬竟然安然无恙,气得脸都扭曲了,“竟敢坏我的好事,我不把他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是我坏的祖母的好事,祖母也要将我碎尸万段吗?我倒是不怕,就怕祖母没有那个胆识,更没那个本事!”
    人也应声闲庭信步般走进了屋里,正是顾蕴。
    彭太夫人立时变了脸色:“谁让你进来的?谁让你偷听我与齐嬷嬷说话的?目无尊长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祖母吗,你还是别叫我‘祖母’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女儿,也巴不得从没有过你这样一个孙女!你给我滚出去,滚,有多远滚多远!”
    其实彭太夫人在问齐嬷嬷是谁抓了成婆子时,心里已约莫猜到答案了,除了顾蕴,如今府里还有谁会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与她做对,又有谁有这样的能力?周望桂也勉强能算一个,可周望桂手下哪似顾蕴手下那般人才辈出!
    果然很快她的猜测便得到了证实,却不是经齐嬷嬷之口,而是经顾蕴这个罪魁祸首之口,她坏了她的好事不说,竟还敢上门来挑衅于她,实在是可恶至极,该死至极,叫她如何能不气得发疯?
    顾蕴却跟没看见彭太夫人喷火的眼神一般,仍凉凉道:“您巴不得从没有过我这样一个孙女,我何尝不巴不得从没有过您这样一个祖母?你放心,我马上就滚,不过在滚之前,我还有几句话与您说。”
    顿了顿,才勾唇讽笑道:“您很想我父亲做显阳侯,很想自己成为显阳侯府名副其实的太夫人、老封君罢,只可惜我一点儿也不想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知道您听说过一句话没‘子是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在我眼中,您和我父亲比那中山狼还不如,所以您觉着,我会给你们得志的机会,让你们猖狂吗?”
    彭太夫人气得浑身直发抖,扬手便要扇顾蕴的耳光:“你这个白眼儿狼扫把星,脑子有病的怪物,不孝不顺的东西,就因为你不想看见我和你父亲得志,你就要毁了你父亲的前程,坏了我的好事,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将你摁死在血盆子里,再不然当初送你那个死鬼娘上西天时,就该连你一并也送上西天,也省得今日被你反咬一口!我纵养条狗,还知道与我摇尾巴呢,你比狗都不如!”
    刘妈妈早在半空中抓住了彭太夫人的手,顾蕴也懒得与她一般见识,待她骂完了,才冷冷道:“你竟还有脸提我娘!既然你先提到了我娘,那我也把话说明了,我一早便知道我娘的死与你脱不了干系,所以只要我活着一日,你就休想有好日子过,但凡你想要的,我都不会让你如愿,但凡你拼命要护着的东西,我都会用尽一切办法将其毁掉!我就是要让你求而不得,就是要让你余生都活在忿恨与不甘却无可奈何里,只能哭着看你恨的人笑,看你恨的人越过越好,而你在乎的人却越过越糟糕,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顾蕴说完,便转身大步往门外走去,刘妈妈是她的人,自然一心向着她,见彭太夫人竟想打顾蕴,当下也不再客气,把彭太夫人往地上重重一搡,也不管彭太夫人被摔得七晕八素的,便与卷碧一道撵顾蕴去了。
    余下彭太夫人又痛又怒,想起此番明明离成功仅只一步之遥却仍功亏一篑,又忍不住心疼与不甘,想起顾蕴方才放的狠话,又忍不住浑身发冷……一时间种种情绪都涌上心头,气急攻心之下,终于忍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顾蕴出了嘉荫堂后,心里却颇觉解气与痛快,就是要让祖母知道她今日离成功仅只一步之遥却功亏一篑的果,乃是因当日她亲手种的因所致,就是要让她知道,做了坏事,就要时刻做好付出血与泪的代价的准备!
    她想了想,吩咐刘妈妈道:“刘妈妈你且先回去,卷碧随我瞧瞧大少爷去。”
    发生了这样的事,就算顾韬终究什么事都没有,她也该与顾韬解释一番,至少该向他表明自己的态度才是。
    顾韬却一点也没有迁怒于她,或是因此对她生出什么芥蒂的意思,而是一脸感激的道:“若不是四姐姐及时出现,我这会子还不定是个什么处境呢,四姐姐放心,这事儿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我也可以向你保证,此事一定会到此为止,包括母亲和大姐姐,我都不会告诉她们的。”
    四姐姐终究是二房的人,终究是祖母的亲孙女二叔的亲女儿,就算素日彼此之间再冷淡,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也难怪四姐姐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落得个身败名裂狼狈落魄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顾韬一向敬重顾蕴这个四姐姐,拿她当顾菁顾苒一般看待,何况顾蕴才救了他,为了顾蕴,他愿意不追究这次的事,愿意当压根儿就没有过这一回事。
    倒弄得顾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与你保证似今日这样的事,以后绝不会再发生,并不是想封你的口或是有别的意思,你也知道祖母与我父亲虽从血缘上来说与我更亲,但我心中只有大伯父大伯母和你们姐弟才是我的亲人,我怎么可能为了他们白委屈你?我的意思,是如今府里本就正值多事之秋,若我们再将此事闹大,且不说我们身为晚辈,这样大的事终究做不了主,就算我们做得了主,也难保不会引得府里人心惶惶,更怕的是万一不慎传到了大伯母耳朵里去,大伯母那般疼你,又岂能不心痛不生气的?万一因此害得大伯母有个什么好歹,岂非因小失大,悔之晚矣?”
    说得顾韬皱起了眉头:“那依四姐姐所见,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顾蕴道:“这样大的事,自是要追究的,只不是现在追究,而是待一切落定之后。我已命人将先前那婆子连同她全家一道送去我一个庄子上看管起来了,等一切落定之后再追究,只要他们在我们手上,罪魁祸首便总有受到惩罚那一日!”
    先前她命刘妈妈赏成婆子哑药并将其一家卖到煤窑挖煤去,不过是白吓唬成婆子罢了,她怎么可能主动替祖母解决后患,她就是要将人握在自己手里,留待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顾韬见顾蕴的确是一心为自己母子考虑,并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心下就越发感激了,一边暗忖着,不管回头母亲要怎么回敬祖母,他都要求母亲万万不能迁怒四姐姐,一边点头道:“我听四姐姐的,四姐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天之后,彭太夫人便病倒了,既是被顾蕴气的,也是被此番之事可能会产生的后果给吓的。
    成婆子一家都不见了踪影,听说是被顾蕴赏了哑药卖去了煤窑挖煤,可终究人还活着,且顾蕴知道他们的下落,万一回头她指使成婆子反咬她一口该怎么办?
    顾韬年纪小倒还不足为惧,可祁氏那贱人又怎么可能放过她?还有顾蕴那个吃里扒外的小怪物,她都已放了狠话,会让她和她在乎的人活着比死了还难受了,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
    彭太夫人这一病倒,顾葭与彭氏都忙着侍疾于她床前,周望桂则一如既往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一心待在宁安堂正院养自己的胎,显阳侯府的内院总算是清净下来,至少短时间内再没谁能掀起风浪了。
    顾蕴总算得以暂松一口气,却仍免不得担心顾准,也不知道大伯父如今怎么样了,算着日子,父亲与大姐姐二姐姐早该到木兰围场了,却至今没有打发人送消息回来,想来大伯父至少现下情形还算稳定罢?
    如此又过了七八日,总算有消息传回盛京了,而且是好消息:顾准已经清醒过来,伤口也已在结痂了,太医说恢复情况尚算良好,只要悉心将养着,至多两三个月,便有望痊愈了。
    顾蕴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大石至此终于落了地,大伯父转危为安就好,虽说顾韬有她护着,这辈子不会再重蹈前世的覆辙了,大伯母腹中也还有一个,她已将父亲顺位袭爵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了,可也仅仅只是降到最低,而不是再没有任何可能,——所以大伯父能平安无事,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顾韬脸上也终于有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四姐姐,爹爹很快就能回来了,我很快就能见到爹爹了,真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你才好了!”
    心里也第一次产生了一个想法,若四姐姐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而不仅仅只是堂姐该多好?
    顾蕴笑道:“感激我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你再这样说,我都要脸红了。”
    心里的愉悦与喜幸却只会比顾韬多,而不会比他少,大伯父的命运总算与前世不一样了,且不说大伯父能活下来对祖母和父亲会是怎样的噩耗,单只这件事本身,已够让她欣喜了,这么多年下来,顾准待她虽未必及得上顾菁姐妹几个,也算是尽到一个做伯父的责任了,叫她如何能不盼着顾准好?
    人一旦心里高兴,脸上便难免会带几分出来,这便是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由来了,所以这日不但顾蕴与顾韬,便是金嬷嬷与杏林桃林等人,说话行动都不自觉比往日轻快了几分。
    祁夫人看在眼里,因问来请安的顾蕴道:“你大伯父是不是已经平安无事了?”
    “咳咳咳……”顾蕴正捧着杏林才奉与她的茶在吃,闻言一下子呛住了,咳嗽了好一阵,才在卷碧的轻拍下顺过气来,忙笑道:“大伯母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祁夫人道:“先前侯爷的情形不好时,你们一直瞒着我也就罢了,如今他既已好转了,你又何必再瞒着我?最坏的时候我都已经挺过来了,你还怕我现在反倒挺不住不成?你只管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也好让我安心。”
    顾蕴闻言,就知道她们都以为瞒祁夫人瞒得很好,却不知道祁夫人早就瞧出端倪了,因说道:“大伯母是怎么猜到先前大伯父不好?又是怎么猜到大伯父如今已经好转了的?我们明明一直没露出过任何破绽啊。”
    祁夫人苦笑道:“我收到家书说我母亲身体抱恙已是好些时日前的事了,你大姐姐与二姐姐当时不说要代我去侍疾,偏事后才说要去,怎么可能没有原因?这些日子我跟前儿除了金嬷嬷与杏林桃林三个,便再没有过其他人近身服侍,我偶尔一次说想去园子里走走,金嬷嬷几个也百般劝阻,甚至韬儿只隔着门帘给我请安,难道不是想遮掩什么吗?还有你和金嬷嬷她们每每见了我时,脸上虽都在笑,发自内心的笑与强颜欢笑两者的差别我又岂能瞧不出来?而且我前些日子总是觉得心里不安,潜意识里觉得有不好的事情会发生,我想来想去,除了侯爷出事,再无第二种可能。”
    只是大家都拼命的想要瞒住她,她岂能辜负了大家的一片苦心?
    而且为母则强,她不看自己,也要看腹中的孩子,她好容易才得来的孩子,她不能让他连来这个世上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便不念腹中这个小的,她还有另外三个孩子,她不敢想象,一旦自己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顾菁姐弟三个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所以她一直装作若无其事,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侯爷吉人天相,一定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平安回来的,然后抱着最坏的打算,咬牙该吃吃该睡睡,纵然事情已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至少也要将损失与伤痛降低到最小!
    万幸老天爷终究还是站到了她这一边,侯爷到底还是平安脱险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见祁夫人含泪而笑,顾蕴也红了眼圈,道:“难怪大伯母这阵子明明害喜就不算严重,却反倒瘦了那么多,原来您心里什么都知道!好在大伯父如今已转危为安,我也不瞒您了,大伯父前些日子的确出了事,他在木兰围场为救六皇子,被猛虎所伤,一度命悬一线,皇上开恩,准许家人前去陪侍大伯父,大姐姐与二姐姐便由我父亲和沈表哥护送着去了木兰围场,至于韬弟,因他年纪还小,我怕他在您面前露出破绽,这才会让他称病,只隔着门帘与您请安的。好在今日终于有好消息传回来,大伯父已经转危为安,不日便会回府,再将养一阵子,就能痊愈了,大伯母尽管放心。”
    祁夫人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拉了顾蕴的手哽咽道:“好孩子,这次多亏了你,不然如今我们母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府里又不知会乱成什么样!等你大伯父回来后,我一定让他好生答谢你!”
    祁夫人心里既存了疑,有些事情自然瞒不过她,譬如那日宋姨娘与顾芷在外面闹着要进屋给她请安之事,由近及远由小及大,她岂能猜不到府中这些日子是何等的人心惶惶,又岂能猜不到彭太夫人可能会有什么心思?指不定她那位好婆婆还打过韬儿的主意呢。
    ——不得不说,祁夫人还是颇了解彭太夫人的,倒是应了那句话“最了解的,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可如今府里却井井有条,并未生出半分乱象,儿子也好好儿的,显然顾蕴居功至伟,叫祁夫人如何能不由衷的感激顾蕴?便是让她给顾蕴磕头道谢,她也心甘情愿。
    顾蕴回握了祁夫人的手,笑道:“我只是依从自己的本心做事罢了,大伯母别这么说,没的白折杀了我。您也别再忧心了,如今既已知道大伯父平安无事了,您也该好生将养身体了,您如今可不是一个人,您便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腹中的小弟弟考虑。”
    当下娘儿两个又闲话了几句,顾蕴才告辞离开了。
    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半晌才轻抚着自己还看不出起伏的小腹,不无庆幸的与金嬷嬷低语道:“我以前一直觉得二弟妹死得可怜,说句不好听的,今日我却第一次觉得二弟妹死得好起来,若没有二弟妹的死,蕴姐儿又岂能这般亲近我们大房,那这会子我与韬儿还不定是什么情形,纵侯爷平安回来了,又有什么意义?”
    金嬷嬷点头叹道:“可不是,此番若没有四小姐坐镇府里,如今府里是什么情形,真个说不好。就是太夫人只怕肚皮都快给气破了,不过纵真气破了,也是她活该,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偏要闯进去,当初放着好好儿的二夫人不要,非要变着法儿的作耗,其奈她何?倒是让我们白赚了一个四小姐,依我说,以后夫人得待四小姐更好一些才是,不怕不能将四小姐养得与亲生的一般无二。”
    祁夫人点点头:“这是自然的,以后她在我心里,就与菁儿苒儿一样,但凡菁儿苒儿有的,都不能少了她,不冲她此番的所作所为,她原也可人疼。”
    此时祁夫人还不知道,她更感激顾蕴的时候且在后头。
    当初顾准出事且没有瞒着阖府上下,当然也是因为瞒不住,如今好容易顾准转危为安了,自然更没有瞒着大家的必要了。
    是以才短短几个时辰,显阳侯府上下便都知道侯爷已转危为安,不日就要回府的消息了,先前的人心惶惶霎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人人都喜形于色走路带风,想也知道,侯爷此番是为救六皇子才负伤的,皇上又岂能没有赏赐?只有主子日子好过了,他们做下人的日子才能也有好日子过。
    唯一高兴不起来的,也就只有彭太夫人和齐嬷嬷几个她的心腹了,尤其是彭太夫人与齐嬷嬷,甚至可以说是惊慌失措了。
    “怎么办?顾准与祁氏素日本就看我这个继母不顺眼,先前是找不到借口撵我们母子出去,如今好容易有借口了,他们岂能放过?指不定连冲儿应得的家产都不会给我们,至多给个三五千两的将我们扫地出门便算完了,可该如何是好?我不要这样被赶出去,我不甘心,我死也不甘心啊!”彭太夫人赤红着眼睛坐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歇斯底里了。
    齐嬷嬷也怕,彭太夫人好歹还能保住性命,还能继续锦衣玉食,她十有八九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只得吞了吞口水,勉强自持住解劝彭太夫人:“太夫人别担心,您是继母不假,可继母也是母亲,侯爷一样不敢不孝于您,何况此番大少爷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若侯爷真敢趁此机会将您和二爷分出去,您就吵着开祠堂,请族老们给您评理,说压根儿不知道成婆子,侯爷休想借题发挥栽赃陷害于您,若族老们不为您做主,您就说去顺天府击鼓状告侯爷,横竖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侯爷届时如何收场!”
    彭太夫人闻言,心里多少有了几分底气:“对,继母也是母亲,他若真敢将我们分出去,我就去衙门告他不孝不悌,反正我不好过了,他也休想好过,索性拼个鱼死网破,大家赚不成!”
    只话虽如此,到底理亏的是自己,关键成婆子一家还在顾蕴手上,彭太夫人又岂能真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心虚?更怕顾准只将顾冲分出去,将她独自留在侯府里,届时想怎么摆布她便怎么摆布她,她纵想去状告他,也得出得了府门……不免又咒骂了顾蕴一回,才因累极昏昏沉沉的躺下了。
    再说顾葭与彭氏,因这些日子大半时间都侍疾于彭太夫人床前,一些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便都知道了,见彭太夫人如惊弓之鸟一般,母女两个也跟着惊惶起来。
    一旦二房被分出去,便只是显阳侯府的旁支,内宅的第一女主人也将变成周望桂,事事都只能由周望桂说了算了,届时顾葭别想寻一门好亲事已是顾不得了,当务之急便是周望桂一定不会让她们母女特别是彭氏好过,所以母女两个都怕得不得了,也恨顾蕴恨得不得了。
    尤其是顾葭,更是恨毒了顾蕴,素日你仗着嫡出的身份,仗着手下有钱有人变着法儿的欺负我和我在乎的人也就罢了,如今竟连我们的去留乃至以后的命运都要掌握在你手里,他日我不将你踩在脚下,看你摇尾乞怜,我誓不为人!
    十月中旬,伤势也有所好转的顾准由皇上亲指的一队金吾卫护送着,先回了盛京城。
    顾冲与顾菁顾苒沈腾叔侄姐弟一行人自然也随队回了盛京城。
    是日,祁夫人不顾自己的身体仍很虚弱,坚持妆扮了一番,领着顾韬和顾蕴顾芷等人,迎在了垂花门外。
    巳时二刻,顾准乘坐的马车由顾冲和沈腾一左一右护送着,抵达了垂花门外,祁夫人还没看到顾准的人,已是忍不住红了眼圈。
    先下车的却不是顾准,而是不放心别人服侍他,遂决定亲自随车服侍他的顾菁与顾苒。
    祁夫人见两个女儿虽精神还好,却明显瘦了一圈,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顾蕴看在眼里,忙上前扶了她一把,笑道:“大伯母,大伯父能平安归来是大喜事,您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哭起来了?”
    “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吗?”祁夫人哽咽道,却也依言拭了泪,扶了金嬷嬷的手上前屈膝给顾准见礼:“侯爷,您回来了!”
    顾准已就着顾冲和沈腾的手下了马车,虽脸色苍白,整个人因为瘦了一圈显得轮廓分明,老了几岁似的,精神却还不错,也还能勉强撑着站直身子:“夫人这些日子辛苦了。”
    祁夫人忙道:“妾身不辛苦,倒是侯爷,此番吃大苦头了。”说着又要落泪,忙强忍住了,命人抬软轿来:“侯爷的身体不便久站,有什么话,我们且回屋说去。”
    一行人于是浩浩荡荡去了朝晖堂的上房。
    彼此行礼厮见,各自坐定以后,顾准少不得要问彭太夫人的好,又说待梳洗一番后,便过去嘉荫堂给彭太夫人请安,让顾冲也先回去梳洗。
    祁夫人待顾冲离开后,才笑向顾准道:“侯爷不知道,母亲这些日子身体不适,妾身想着您身上的伤也还未大好,要不就暂时别去给母亲请安了,省得过了病气不是?”
    顾准与祁夫人夫妻多年,一听这话便知道其中必有文章,也就不再坚持,问起顾韬来:“这些日子你的功课可有落下?可有好生照顾你母亲?说句难听的,此番若为父回不来了,不止你母亲,显阳侯府和顾氏一族上下上千口子人,便都是你的责任了,你以后得越发用功才是!”
    顾韬忙起身恭声应了:“谨遵父亲教诲。”
    顾准这才看向了顾蕴,笑道:“我听你大姐姐说,临走前把府里的中馈都托付给了你,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回头大伯父再打发人与你送谢礼去。”
    顾蕴少不得要谦虚一番:“大伯父言重了,我不过只是萧随曹规罢了,当不得大伯父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