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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谢五郎说:“欧阳小郎有一位骑射师父,唤作李楚,曾经跟随欧阳老将军上过战场。若干年前与胡人一战后,眼睛中了毒箭,幸有军医相救,去了一只眼睛才活了下来。如今不能再上战场,便留在了洛丰,欧阳老将军给他安排了一个闲差。”
    顿了下,谢五郎又说道:“你兄长半年前拜了他为师。”
    崔锦愣住了。
    她竟是不知此事!想起过去半年的事情,她蓦然发现她忙着自己的事情的同时,的确忽视了大兄。大兄有时候晚归,她也极少过问。
    难怪大兄那阵子会跟她提起欧阳小郎,原是如此。
    此时,底下的贵女与郎君都逐渐散去了。
    崔锦刚刚注意着谢五郎的话,一时半会的没有留心下面的情况。她匆匆望去,本想确认欧阳钰是否安好时,却迎上了王珰的目光。
    尽管遥远,可她知道她就是在看她!
    她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就那般淡淡的一瞥,随后又收回了目光。
    电光火石之间,崔锦明白了一事。
    她看向谢五郎。
    “是你安排的?”
    谢五郎没有回答,他松开了崔锦的腰肢,踱步回到了石桌前。他摸上了茶盅,斟了一杯茶。茶已经变得温冷,不过茶味依旧。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半杯茶,方缓缓地道:“成人之美罢了。”
    崔锦说:“你是说……”
    她闭上了嘴巴。
    蓦然间想起了前几日,大兄突然追问她与欧阳钰之间的事情。平日里大兄并不是如此执着的,可偏偏那一日他无论如何也要知晓。
    再仔细想想,大兄那一日提起的几乎都是与欧阳钰有关的。
    她自诩心细,如今竟是连大兄的心思都没有察觉。对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与欧阳钰刚刚相识的时候,从未主动问过姑娘的大兄破天荒地的问了一句。
    “欧阳小郎是不是有个阿姊?”
    她当时说:“是呢,单名一个钰字。”
    之后大兄便没有再开口说话,而眼神儿也有几分古怪。她当时没有注意,现在想起来了,其实大兄给自己留了许多蛛丝马迹的。
    所以大兄提起闵家郎君时,那副不悦的模样,不仅仅是因为她,而且还因为阿钰。
    是了,那是提起情敌才会有的神态。
    谢五郎淡笑道:“我之前与你说的是不出十五日,欧阳钰会与你和好。如今还有六日。六日之内她必会亲自登门寻你。你兄长是个懂得把握机会的人。身份是低了些,但是秦州崔氏家世不算低,若是你兄长想娶欧阳钰,秦州崔氏会拿出最大的诚意。”
    是呀。
    阿叔一直想与欧阳家攀上关系,奈何欧阳老将军水火不侵。而阿叔的嫡子也好,庶子也罢,都是娶了妻的。二房还没生孩子,三房的也娶了正妻。
    所以方氏才会打主意到欧阳小郎的身上。
    若是能娶得欧阳老将军的掌上明珠,莫说是大兄了,即便认个义子回来,想必阿叔也会乐意。何况大兄是正经八百的侄儿。
    阿钰若是愿意嫁给大兄,整个崔府都会拿出最大的诚意。
    他摸上她的手,轻轻地握在掌心里。
    “欧阳钰是欧阳家的独女,与欧阳家成为亲家,秦州崔氏即便想要落魄也有欧阳家撑着。何况还有秦南王府在。与洛丰两大势力成为亲家,不会再有任何人敢动崔府以及你们一家。”
    他捏住她的掌心。
    “你要的我都会给你,你无须再防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崔锦:我……我真没想到谢五郎会当了红娘……
    谢五郎:→_→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的。(┳_┳)本来就眼瞎了,得能干点以后才不会被人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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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九章
    王珰的初冬宴比王四郎的要早些结束,崔锦本想着等着崔湛一起回家的。她在外头等了会,阿宇出来禀报说,大兄可能没那么快归家,让她先行回去。
    崔锦便只好作罢。
    阿宇还跟她说,大兄射出的那一箭,虽然让欧阳小郎的御赐玉箭染了血,但救了欧阳姑娘也是用得其所,且在树上的潇洒姿态委实惊艳了许多人,已有不少人暗中向他打听大兄的事情,得知是崔氏的侄儿后,倒是有不少歇了心思。
    马车往崔府驶回时,阿欣的双眼贼亮贼亮的。
    “大姑娘,你当时是没有看见。奴婢刚好也在呢。大郎立在树上,穿着浅青色的衣袍,那阳光照耀下来,衣袂飘飘的,整个人的背后像是镀了层光一样,不仅仅是威风凛凛,而且还英俊得让好多家的贵女都红了脸呢。”
    阿欣感慨地道:“平日里见大郎见得多了,也习惯了。今日才发现大郎也生得很好看。”
    崔锦听后,不由失笑。
    阿爹虽年过四十,但仍身躯凛凛,风度翩翩,尤其是对月独酌之时更有文人的温润。而阿娘五官生得精致,略略打扮之下,便已赛过西施貂蝉,可谓是俊男美人兮。
    而她的相貌更多遗传自阿娘,大兄则是综合了阿爹和阿娘的相貌,且平日里大兄喜爱在屋里读书的缘故,少晒太阳,皮肤比她还白。如今燕阳城正好这种肤白唇红的郎君,加之一箭夺命的英姿,试问有哪个姑娘能够抵挡这样的魅力?
    回到崔府时,天色将近擦黑。
    崔锦陪崔元与林氏用了饭,晚饭时还将今日在王府的见闻仔细与他们说了。崔锦捂嘴笑道:“大兄如此一来,以后怕是有不少媒人要上门来喽。”
    林氏说:“湛儿在外头拜了师父,怎地也不跟家里头说一声?害得我白担心一场。”
    儿子来洛丰后,许是换了个地方的缘故,变得与樊城有些不一样了。在樊城时,儿子极少出门,她心里头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双儿女,性子却截然不同,像是投错了性别一样。
    女儿那边,她是没法管了。儿子这边也是有心无力。只不过不出门她担心,出门她也担心了。来了洛丰后,她可以明显得感觉到儿子变得常出门了,有时候甚至是踩了宵禁的点准时回来。她便担心儿子来了繁华的洛丰后,学到了那些纨绔子弟的做派。
    后来她与夫主一说,夫主只说儿女已长大,当爹娘的早点松手,他们自有分寸。
    如此一来,林氏才彻底没管了。
    现在知道儿子是外面拜了师父,心里头最后的一块石头也松了下来。
    林氏琢磨道:“改日得让你爹好好地上门拜谢,能治好你大兄常年闷在屋里的习惯,千金重谢也是值得的。”
    崔元吹胡子瞪眼道:“这习惯我看着挺好的。”
    林氏说:“哪里好了?若非多亏了李师父,湛儿哪能在一众贵女面前展现箭术的机会,恐怕以后都讨不着媳妇了。”
    崔元说:“湛儿还小,急什么。”
    林氏却是不理崔元了,与崔锦说:“快与阿娘说说,在场有哪些姑娘?你可有帮你大兄留意着?以我们的家世,不能娶家世太高的姑娘,低一些也无妨,只要是性子好的,就算家中清贫也无妨。最主要的是要性子好,还有不能太瘦,圆润丰满一点的才好生养。”
    林氏越说便越高兴,总觉得自己的媳妇就在眼前了。
    崔锦笑说:“能去王府的姑娘,哪有家世不好的?”
    林氏一听,不禁有些失落。
    其实也难怪她的,林氏本身便是家世不好的,又不是个强硬的人。若是媳妇家世太好,性子娇蛮的,她遇着媳妇都会觉得自己矮了一头,管不管得了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怕受媳妇的气。
    林氏要求不高,找个好生养的,不会给她受气的,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便最好不过了。
    崔元道:“现在想还早了些,要娶什么都是儿子的命,而且家规不能违。”
    林氏说:“所以才要找个好生养的,生一双儿女便好了。”
    崔锦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大兄心悦欧阳钰的事情告诉爹娘了。欧阳家的家世太高,阿娘若听了,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崔锦用过晚饭后便回了厢房。
    她吩咐了阿欣注意着院门,待大兄一回来便告诉她。随后,她坐下来准备看书。不到小半个时辰,阿欣的声音便在外头响起。
    “大姑娘,大郎说有话想与你说。”
    崔锦听了,便道:“好,我现在过去。”
    阿欣推开门,又说:“大郎说天寒,让姑娘去隔壁的耳房就好了。”
    崔锦笑道:“我又不是耐不得寒的。”
    话虽如此,她心里晓得大兄怕她受寒了,心里头暖暖的。大兄有了喜欢的姑娘后,心里头还是惦记着自己的,遂含笑地披上了斗篷,揣着刚装好银灰碳的手炉,走去了隔壁的耳房。崔湛早已在坐在耳房里头。
    她笑说:“大兄今日可真真是出尽了风头。”
    说着,她佯作恼怒地说:“大兄倒好,瞒了阿妹这么久!竟不告诉我你拜了欧阳小郎的师父为师!还学了一身那么好的箭术,以前在樊城的时候,大兄连墙都爬不过去呢。”
    崔湛轻声道:“原想着给你一个惊喜的,我本想再过些时日与你说的。”
    崔锦问:“嗯?说什么?除了箭术之外,大兄还有话想与阿锦说么?”
    “有。”
    他应得爽快。
    崔锦不禁有些怔楞。她以为大兄不会告诉自己的,大兄的情感一向喜欢闷在心里头,方才她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并没有真的想知道答案。
    “谢五郎今日也在王府吧。”
    他的语气是肯定的,而非疑问。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又问:“今日之事是谢五郎安排的?”
    半晌,崔锦才反应过来,说:“大兄是如何得知?”
    崔湛说道:“欧阳小郎投壶时兴致正浓,玉箭被旁人拿走了,还偏不巧卡在树上。御赐的玉箭卡在树上了,理应唤欧阳小郎过来,然而却无人去唤。当时不觉有异,后来才觉得一切太过巧妙。尤其是王家的家仆,他故意撞倒了阿宇。”
    顿了下,他又说道:“且当时所有恶犬奔向的方向都是对准了欧阳姑娘,我注意到了欧阳姑娘的裙摆上有一处不明显的污迹,最后冲出来的恶犬扑上去时,爪子对准了那一处污迹。那时欧阳姑娘是有机会逃跑的,若非有王家的姑娘在身边阻挡了,以她的身后不会来不及。”
    崔锦没想到大兄竟是连这些都注意到了。
    他眸色微深。
    “王四郎与王六姑娘一同办初冬宴,本就是稀奇之事,如今看来却不难看出目的何在了。”他淡淡地道:“谢五郎这一次为你倒是用了真心思。”
    崔锦面红。
    “大兄,我……我也是不知情的。”
    崔湛道:“为兄知你心中有分寸,也帮不了你什么,唯一能助你的便只有在洛丰稳住跟脚,让你无后顾之忧。”
    崔锦愣了下。
    好一会,她方认真地道:“大兄对阿钰可是真心?”
    崔湛没有回答,但崔锦在他的耳根子见到了一抹红晕。她不由一笑:“看来是真心了,只是大兄却瞒得阿锦好苦。我与阿钰当了这么久的闺中知己,大兄却不与我透露一声。若是透露了,我当时还能在阿钰面前替你说好话呢。大兄皮相好,又饱读诗书,以后还不会纳妾,我在阿钰面前多说几次,说不定阿钰便会对你上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