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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经过千年石钟乳洗髓锻骨塑肉,虞子婴她能感知到自己赫然完成为了万中难拣其一的玄阴之体,这也能解释为何她三年后苏醒过来后,不曾修炼任何功法,体内的玄阴之气(简称玄气)越来越郁裕,若薄稀雾液浑凝如云乳,玄气从另一个侧面解释,与武林人士修炼的真气亦属相同,薄积厚发,调气为力。
    “玄阴之体啊……”虞子婴脸色古怪低吟,她用指尖掐起手背一片嫩肉,眸似蕴含万千深意,玄妙奥义繁复,一双乍现的黄金瞳里面有一股漩涡,疾速流转,越来越深邃难辨,心道:“这算是佛所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前世祖母与虞氏族宗皆遗憾整整千年,虞氏除了始祖,竟再也不曾出过一个玄阴之体,他们从始祖那里继承的“虞氏典籍”历经千年日月变迁移竟无一人能够完整继承此典籍,“虞氏典籍”大分为“相经”“玄术”“卜卦”“天演”四大版块,她前世只修了“相经”“卜卦”与“天演”,玄术一途她始终局限于体质,无能涉足。
    如今,她阴差阳错间,竟变成了玄阴之体,也终于能够修炼就他们虞氏玄术心法。
    ——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祖母与虞氏族人,你们殷切的欺昐与希冀,虞氏孙肖子婴,将以此志为人生铭志丰碑,终得如你等所愿……即使是在异世,即使我已不在你们身边了……
    虞子婴抬起那张精致雪白小脸,细腻眉骨延伸,斜长的睫毛掩于一双,透澈如两颗黑珍珠的眼睛上,因为紧闭了门窗,她便在房内点燃了烛台,而跳跃闪烁的橘黄烛光,随风摇曳,忽明忽暗若隐若现,覆下的轻薄紫纱舞动,温柔而轻柔,拂过她那带着一身穿越千万年时光的深绝孤寂与难以言喻的黯然,软哝轻言地仿佛在拥抱,在抚慰。
    “嘶~嘶~”小青蛇歪了歪脑袋,与虞子婴与出一撤的黑珍珠蛇瞳忽闪,怎么感觉到奇怪生物好像气息好像不太正常,它想滑近她,感知得更准备些,又恐她会对它发怒,只能吐着信蛇叫唤她。
    虞子婴斜眸暗挑,眸子微灰,有种像上了年纪褪却了光泽显得黯淡的色泽,但仅一瞬间,她一怔,眸珠变得寒光闪闪,如钢铁一般,再度恢复了冰雪之色。
    “守、着。”
    对蠢蠢欲动的小青蛇严令一句,虞子婴重新调整情绪,再度沉思现况,回想起“虞氏典籍”,其中有一小段是阐述她如今碰到的这种情况,玄阴之体经阳元侵入,导致玄气受滞,这就如洞在一湖冰潭内浇灌一桶熔岩,冰潭一开始自然会因熔岩的炙热强度而气化融解,即使最终因为冰潭的冰度吞噬熔岩,却始终需要时间去排解……
    可这段时间是她耗不起的,距离下次天伐的时间她也估不准了,或许是几年后,亦或许是几个月后,所以她在这之前需要收集摆七星转运阵的七样至圣之阳物,所以她需要修习虞氏的玄术,并且尽快将从无相那里得来的元阳之气尽数炼化成为阳精气蓄存起来,借此更好地拖延天伐再度降落的日期。
    由于玄阴之体的天赋异常,在玄阴之体内想蕴藏有一点点的阳精气,而这团阳精气又能在玄阴环境之下自然而生,可见其是多么之精纯,是以若以双修方式哺渡于阳性男子的身体内,那简直就是比千年万年人参更加滋补增添修为的圣物啊。
    玄阴之体于江湖中还有另一个传颂传奇的说法,那便是玄阴之女是一个绝佳的鼎炉,玄阴之体无论修炼各种心法,都比一般成效事半功倍,一年便等于别人几年,可玄阴之女却因为寒性体质限制,即使修炼了强大真气护体,却无法将其运用得出来。
    并且,玄阴之体修炼了真气,若不保持处身,一旦玄阴之体被破身,那么一身真气将全数过给了男子,是以各国很多势力皇权强者,皆会暗中收罗玄阴女畜养,以灌鸭填充方式强形令玄阴女修炼起功法,再以采阴补阳的方式将其汲取干净,强大自身。
    虽然虞子婴并不是在修炼内力,但是若与她结合,而她也愿意将体内的阳精之气渡过男子阳身,他们将获得的好处更是难以预计的得益。
    而因为修炼玄阴之气,虞子婴也永远不可能堕落于一般被豢养的玄阴女体,她可以运用玄气便可大杀四方,不会像她们那般拥有了绝佳体质,辛苦修炼的内力真气,却最终只能沦为鼎炉,为他人作了嫁人。
    或许是昏睡了整整三年,即使经过昨夜各种折腾她依旧不困,是以她决定即刻便修习“虞氏典籍”篇二的“玄术”。
    她整身盘腿端坐于床,再度闭目内视,意守丹田,调整呼吸推动真气,使体内缓行流动的玄气尽数集中于丹田处。
    这个阶段亦称之为“炼精化气”,与古武修炼之的真气气沉丹田仿似,这是玄术第一阶段,也是初级阶段,虞子婴之前运用过玄阴之气攻击,自然把握得不显太生疏,流转一圈便直抵达丹田。
    接着她将丹田积足的真气,冲通督脉逆运而上,直达脑海,恢复和增强大脑的功能,提高大脑皮层的保护性抑制力量,这一段叫做“炼气化神”,是中级阶段。
    要完成这一步需要的精力显然比第一步来得耗时与专注,一次一次的突破与运转,令虞子婴运用控制玄气更加纯熟精练,由于她全身经络畅通无阻,功中产生的各种触动现象也都逐渐平静,越来越提高了玄气运行的规律性。
    随着她入神凝魂,周身静境更加明显,表现得清清静静,心如止水的样子。
    最后一个阶段叫做“炼神还虚”,是属于玄气运行的高级阶段,暂时虞子婴尚无法突破,她唯有将玄气练通小周天、大周天,经过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二个阶段,将身体机体功能呈现后天返先天的变化,原则上是以功为法,以静为务,以守为成。
    当虞氏玄术炼至“炼神还虚”之境后,方才进入玄术第一层,达到长生久视,返朴归真之象,现今虞子婴并不着急突破,而是利用第二境界来炼化身体的阳元,蓄成阳精之气。
    ——
    斜阳西落,不知不觉已薄霞入暮,虞子婴门边传来“咚咚”的敲叩声:“师叔,您还在睡吗?”
    郑宇森压低了嗓音凑近门缝间,边敲边犹豫地喊着。
    “嘶~嘶~”蜷缩在门槛边的小青蛇倏地睁开蛇瞳,它严遵着虞子婴命令——“守着”,眼瞧竟有人不长眼地胆敢前来骚扰,碧透蛇身沙沙扭动,“啪”地一下拍响地面,蛇身便咻咻腾跳而起,张开蛇口,正准备刺戳破窗纸,攻击门外之人。
    然而身子却顿在半途,凉风一拂,已被一只突兀出现的细白嫩手一把拽下,搁至脖间,接着房门便“咯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虞子婴淡漠着一张水晶包子脸,身形娇小,微睨斜上视线,看着门边急皱起一张俊脸,姿势猝不及防,仍保持着正预备继续敲门的郑宇森。
    “师叔,你终于出来了啊,我知道我可能打扰你了,可是您这一睡便睡了一天,我有些担心你是不是——”郑宇森看到虞子婴出来,双眸一亮,声音便不自觉提高几度。
    “我没事。”
    虞子婴淡淡打断了他,转身朝内走去。
    “哦,那就好……啊?!师叔你的声音,你的声音……”郑宇森讷讷点头,也跟着她屁股后头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师叔的声音恢复正常了,不再磕磕巴巴的,然而他的一脸惊喜表情却虞子婴那明显不耐,蹙眉随时要将他打包踢出房外的表情之下,变成一脸讪讪然:“呃——我是说,那个,师叔您的声音真好听。”
    “师傅他什么时候会来婴落城来?”
    虞子婴走到窗边推开窗棂,瞧着窗外天色渐晚,不远处那一排排黄色的屋顶因为落日最后一丝余光而变得金灿灿的了,折射出的光汇聚在一起,给空气洒上了一层特殊的光。
    虞子婴微微眯起了眼睫,那黑瞳仿佛因为璀璨的阳光而渡成一层琥珀色泽。
    郑宇森盯着虞子婴侧面,视线恍惚一瞬,但一听师叔提起冲虚门派中事,他当即神色一紧,踏前一步道:“其实,我这正有一件紧张的事情正需要向师叔您禀报,掌门与师傅他们此刻不知道因何故被困于翡翠之城,恐怕暂时来不了婴落城了。”
    “具体原因?”虞子婴回眸,眼波一闪,一扬臂只闻“呯”地一声,敞开的房门被应声闭上。
    郑宇森转过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走到虞子婴身侧,压低声音道:“师叔,具体的事情我也并不清楚,昨日我正准备将您的事情紧急飞鸽传书给掌门他们,却先一步收到师傅他们的来信,上面只是大抵提了一下,说翡翠之城惹上了一件大事,整个城池都被严密封锁起来,他们与城中之人都暂时被困于翡翠城,无法离开。”
    “信呢?”
    “嗱,在这里。”
    虞子婴接过卷起的一小纸张,捻开一目扫去,便望于冷阳西落,远方雪覆群山,银装素裹,星子点点闪烁,相交映辉。
    “你收拾一下行李,昨日我们便离开婴落城。”
    郑宇森被虞子婴的话惊了一愣:“师叔,您,您是打算去翡翠城?”
    “他们可能赶不来了,我们等也是白等。”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虞子婴淡扫眉骨轻佻,将手中寸长的信纸一挥,勾指一弹,一股玄气疾射,噗地一声,纸张四分五裂,片片纸榍飘飘洒洒落地。
    “自己看吧。”
    郑宇森先是一惊,闻言却敛眉,经虞子婴下巴一抬示意,便撩起衫摆蹲在地面,俯首看着地面那落地十几片纸榍,一片片白花花之中唯有四片是翻转了过来,他狐疑定睛一瞧,但见这四个字依次组合起来读便是:祸、至、无、归。
    祸、至、无、归!郑宇森脑袋嗡地一声炸响,面如土灰。
    虞子婴瞥了他那绝望的表情一眼,眼神微闪,便是拂掌一挥,那些纸榍便被一道清风一卷统统扫出了窗外,她淡:“祸虽已至,无归却末必是死之劫,毋须太笃定?”
    郑宇森闻言这才茫然回过神来,他双眼如濡慕的羔羊,湿辘辘地盯着虞子婴激动道:“对!师叔说得对,无归并非是必死之劫,掌门师门的大伙儿只暂时被耽搁而已,我,师叔,我们去救回他们便是了!”
    连掌门与你师傅都为难棘手的事情,你认为你去能帮得了什么忙?虞子婴看着他,心下暗道,可她并没有再次出言打击这貌似精神已濒临边缘的师侄了。
    然而虞子婴却不知道,郑宇森之所以能够如此有信心,能够在得知师门遇难时,能够保持冷静镇定,全是因为有她的存在。
    在经历师叔种种神迹般的事情后,他认为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他的师叔,这种信心估计对掌门跟他的师傅他都不一定能如此笃定,但是只要一看师叔那张面无表情,万事于她皆轻描淡写的脸,他便有一种天塌下来,师叔都能撑手抗得起来的感觉。
    “我得去跟易城主请辞,关于之前商计西郡围剿影子部队之事,如今师门有难,我等无能歉辞了……”
    郑宇森迅速站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他们现在被人打得跟一条条落水狗似刚死里逃生,估计也没有心情去跟你围剿所谓的影子部队,解救西郡了……虞子婴百般无聊地撇撇嘴。
    “对了,师叔,您的喉咙到底是怎么好的?朱姑娘不是说您的喉咙必须调理一个月才能正常说话的吗?”
    郑宇森走到门边,突然转过头,两只眼睛亮晶晶地扑来。
    虞子婴对他这种刨根问底的个性早已预料到了,翻了个白眼,便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扔给他。
    郑宇森反应迅速伸出一只手一接,凉凉的,圆圆的,他摊开一看,却是一个瓷花空瓶子,况且这瓶子甚是眼熟,不正是早上被师叔讨要回去的那个治喉咙的药瓶吗?
    “你,你一瓶,都吃了?”看着空空如也的药瓶,别问郑宇森是如何知道这个答案的。
    “嗯。”
    “真吃了?”嗓门骤然提高:“一下吃这么多,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闭嘴!转身!走!”
    虞子婴一转身,站在门边的郑宇森便感到一种无言压力喷涌而来,如磅礴海水席卷将他推挤出了房门,接着房门在他错愕的表情中,啪地一声紧闭上了。
    虞子婴懒得跟他解释许多,这治喉咙的药的确是被她一整瓶都吞下去了,在她成功将体内的阳元精炼成阳精气之后,便脑中多了一思想法,她假设将药物也利用玄气将最精纯的药效部分粹取提炼出来,那药效自然瞬间便能提升数多倍,最后再施于伤患处,其功效必不言而喻。
    有此想法产生,她便去做了,最终她的确成功了,只是需要耗费的玄气量出乎了她意料,虽然需要一个月治愈的喉疾,在最短的时候内治愈不少,可她体内的玄气也被消耗一空。
    如今她已经能够正常说话了,但基于速度的情程,她要保护喉咙的长期作用此刻仍需要少说话。
    ——
    福隆客栈入夜前便挂上盏盏粉荷灯笼,客栈小二上楼去请虞子婴前往“凌波亭”用晚膳,说是隔避的客人特意吩咐准备下的。
    虞子婴考虑了一下,便披上一件镶边火狐毛,除此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质的披风,她由着卑躬小二在前带路,穿过长巷,越过覆雪花圃,踏上一条石雕桥梁,来到了月下独自淼淼,凌波亭。
    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暗香已压荼蘼倒,只此寒梅无好枝。
    在靠近那一刹那只觉暗香浮动,心清气爽,虞子婴抬睫一看,廊台,幽池之中的水仙花开得正灿烂,那雪片一样洁白的花瓣和那鹅黄的花蕊,妖娆地于月辉下婀娜起舞,那袅娜的姿态瞧着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神韵。
    “子婴。”
    虞子婴转过视线,看向一片重重水仙花间,那换了一身洁净雪衫的无相,他双眸温润而缱绻地凝视着虞子婴,那静谧的目光仿佛与雪辉银月融为一体。
    亭中光洁而精雕细琢,亭外幽碧水池内水仙花妖冶自香清丽绝伦,香花错落有致,廊檐下、石桥间,亭落间,盏盏灯笼凝出昏黄光泽,而他的存在却硬生生将这一池美景压了下去,落于此景,此影,她有一瞬间,分不清究竟是处在幻境抑或是现实。
    “子婴,过来。”
    他的声音于宁静的夜晚,更显清晰入耳,带了那么几分微熏之意。
    虞子婴抬步上前,发现他的视线在她一身衣服上停驻了几秒,便下意识地低下头。
    没有人帮忙整理头发,所以她一头细致乌黑的长发,便垂直披于双肩之上,柔颈肤白,显出一种别样的风采,巴掌大的小脸精致若瓷玉娃娃,让人新生喜爱怜惜之情,那洁白的皮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远看,那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般迷惑人……实则,近看才能知道那双眼睛不泛丝毫涟漪,深沉幽深。
    她现在穿着一套蝶袖长裙宫装,沐浴时分由客栈的下人送上来的,她当时心中惦记着体内玄气之事,是以并没有留意那个下人于门旁细细低语什么,现在她却有一种恍悟。
    若无人吩咐,下人怎么可能替她去买这种看似来价格不菲的衣服,早上看易池神色沉重,忧心忱忱,想必是不会如此细心叮嘱得事无矩细,再论郑宇森她家师侄,看这套衣服风格显然不是他的品味……
    更重要的是……这次连肚兜什么的都全部准备妥当?
    难道这是——虞子婴眉毛古怪地蹙起,觑向无相——是他买的?
    “谢谢……衣服。”
    小二退下后,虞子婴启唇开口,接着目光便胶着于他的面目。
    却见无相眼神一顿,然后看着她,唇畔浅抿,长睫如三月草长莺飞,浅浅弯下:“不客气。”
    果然是他啊。
    虞子婴眨了下眼睛,一时无从适应,无相事先在亭中四角放了四个火盆,中央石桌上布满了各色荤素碟盘,精致色香味齐全,灯火靡靡,气氛增添了几分温馨,她坐下之后,无相便落坐于她侧手旁,率先替她先舀了一碗热汤,递于她手边。
    伸手接过那香气飘逸的浓汤,虞子婴撇过脸,盯着他,眼中的探究一露无遗,不带掩饰:“为什么要替我做这些事情?”
    这种类似于讨好,纡尊降贵的事情,他为什么要替她做?
    无相略感诧异地回视她,她的喉咙……她的眸光很冷,亦很执着,不容他忽视其它,无相视线柔光若腻,看着她当真不明白的表情,微叹一声道:“你,当真不懂?”
    “难道你想我替你对付惰皇?”虞子婴苦思到一条可能性。
    却不知道,无相闻言表情一僵,手指不着痕迹摩挲了细腻的瓷碗一下,声音多了几分冷质感道:“为何会这么想?”
    虞子婴理所当然道:“不然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而因为这一句话,令无相那张略带清冷的面目,染上几分暖意:“你觉得我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