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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节

      “你觉得……这静寂得如鬼宅一样的毒虫蛇蚁的苑内,会有人?”虞子婴鼻嗤一声嘲弄,明知故问道。
    太饶舌的小青蛇自然听不懂,所以它卖萌地歪了歪蛇头,一双圆碌碌的漆黑蛇瞳与虞子婴如出一辙,又黑又大,像个摄人魂魄的无底洞。
    “……”
    莫名有种与自己致气的违和感,罢了,它或许只知道听从她的命令找出气息来源,却不懂得举一反三,反正之前她对这落魄宅中的某些气味感到异样,便选择再次信步而入。
    宅中肯定是没有活人的存在,虞子婴曾散发出神识仔细探查过,但由于之前考虑着尽快将老乞丐他们两人送出康城,倒没有在宅内细致检查过。
    这座宅院大抵格局呈方形的,并从东、南、西、北四面围合,于东南西面遍栽密郁叶茂的榕树。
    所有房屋正面全面向院子中心,即门、窗全朝向院中,这座院宅为座北朝南,地势甚好,虞子婴以风水来分析,康城地理位置向南阳光充足,且冬季风势较大,多为西北风,院中正房多为背后朝北的北房,方便以厚重的后墙抵挡北风。
    按原理上说该是如此,但实际上,这座宅院的风水基本全部被破坏殆尽,甚至聚集了阴极磁场。
    虞子婴略感诧异,能将一座风水正常的阳宅变成一座阴煞鬼魅之地,倒也不容易啊。
    她一路掐算,满目游巡,这座宅院在北房的两侧布置了耳房,这是很普遍的建筑结构,北房南侧东西则布置厢房,北房对面布置倒座房,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封闭居住空间。
    建筑结构上来说,是一所普通的四合院宅,虽算不得上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但亦是宜居宜家的优美住所。
    宅院中心为一方形庭院,在庭院中用石砖铺设十字甬路,在十字甬路间的空地中栽花种草,种植各种果木植物,同时是一个宽阔的活动场所。
    但此刻空地栽种的全部生物都一片*凋零,榕树繁盛延伸弊阳遮日,鬼森阴影,站在宅院的十字甬路交叉口,虞子婴心中对此莫名有些在意,瞳仁像猫眼一样闪着熠熠的黄光——究竟是什么缘故造成如今这破败的局面,令整座宅院成了一幢阴煞不宜居住的死宅?
    其中必有妖异。
    虞子婴入步宅内,此宅院的建筑布置形同虞子婴曾居住的瑛皇国宫殿,其大门、二门、正房及二、三进院对称布置在一条中轴线上,这些院落正房为北房。
    “前无官场大至阳之地,后无*坟场阴煞之地,看来问题该是出在宅院才对……”虞子婴心道。
    北房一共有五间,其中厢房三间,倒座七间,大门开在东南角,房屋间利用游廊连通。
    在虞子婴在宅院行走间,小青蛇在虞子婴腕间蛇身缠漫收紧,频繁吐着蛇信。
    “气味越来越浓了……看来该是北边了……”虞子婴安抚性地拍了拍小青蛇的脑袋,继续前行,当她再次重新站在刚才囚禁老乞丐那一片血迹斑斑,毒虫蝎蚁尸骸遍地的庭园时,她顿了顿脚步,想到了什么,上前将宅院内那些绑着铃铛的红绳全部收卷起来,私藏之。
    这些红绳也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质所著,坚韧得厉害,且收缩性强,留着或许以后会有用处。
    在厢房和倒座房之间砌以隔墙用以分出内院和外院,虞子婴踏入内院时,隔墙中心置以垂花门,四合院大门进门处设影壁,虞子婴在影壁与垂花门处都停顿观望了片刻,最后竟出手呯地一掌轰裂了石面。
    直观从石面内镶嵌的内容令虞子婴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要问那约十公分的石墙内究竟藏着什么?
    是骸骨,以墙的厚度与大小推测,至少约七具,虞子婴好像明白了,她走院墙壁处,又是直接暴力一掌下去,顿时墙体轰塌粉碎一角,在尘飞烟激落定之时,一截白骨裹着干涸的泥浆埣块散落一地。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虞子婴看到如此场景,虽面目依旧保持着镇定,但心底却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像……就像将有一件无可避免的灾祸即将要降临。
    原来这座宅院散发的隐约气味就是尸气,这是一座由尸骸堆积铸成的宅院。
    虞子婴不信羊巫不知道,否则这康城宅院千千座,她为何偏要选择此处而居?
    她跟她的那些同伴究竟秘密潜伏在康城,是何目地?
    “走。”
    虞子婴突地拔地而起,身如枭鹰飞掠于房檐瓦壁,离开了这座极阴极煞之宅——她记得羊巫曾无意间透露过,要将她们带去到一个叫炼油坊的地方交给一个叫鹿巫的人,虽然她并不清楚炼油坊究竟在哪里,可她相信权七叔他们应该会知道的。
    另外也有一些事情,她需要从他们口中确切了解一下。
    重新回到破庙,权七叔跟凌少年当然已经不在了,可虞子婴却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出现。
    果然,虞子婴默念至五十时,那两父子伙同身后几名高矮不一的男子一同从篱笆墙后疾步而来。
    “你……你又回来做什么?!”权凌从权七叔身后抢先站出,他一双虎虎大眼惊讶地看着虞子婴,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恼。
    明明就走了,怎么又这么想不开就回来了呢?
    她是个傻子吗?
    “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纯澈的声音,如冰击玉石,令人听起来莫名好感。
    权凌困惑地眨了眨眼睛,指着鼻尖:“我?”
    “没错,是你。”虞子婴肯定道。
    权凌傻眼,正待说话时却被权七叔愤怒打断:“你哪里都不能去!”然后他再看向虞子婴,脸色绝对称不上是和善和欢迎:“你去而复返究竟有什么目的我不想知道,但如果你想连累我们,那就绝不能姑息!”
    此话一说,他连同他身后的几名男子同时面色肃穆而森然,充满决意。
    “连累?我觉得你们还需要连累吗?”虞子婴肤色也很白,即使蒙着面纱,依旧给人的感觉是超乎寻常得美,但此刻,当她面无表情注视着人时,却是如同冰面反射出的,一种凛冽而令人生畏的威仪。
    权七叔魁梧壮硕的身体被她一连两句的反问震得后退一步。
    “康城沦陷,你们如同一只只待宰羔羊,任人宰割,若要说到连累,该是我这个误入康城的人被你们的懦弱连累吧。”虞子婴字字如讥,刺入了权七叔等人的心头。
    “你——你究竟知道了些什么?”权七叔脸色大变,黝黑的皮肤泛上了一层淡灰青色。
    “城西那一座被榕树覆荫的四合宅院。”
    仅这一条消息便令权七叔脸色震惊失色。
    “你!你去那里了?!”
    他身后的另外几名男子亦以同样震惊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着她,仿佛在问——既然你去了那里,怎么还能手脚完好无缺地回来?
    唯凌少年依旧一脸茫然不解地看着他们。
    “去过了。”虞子婴言短意骇道。
    权七叔突然激动道:“那、那你看到了……看到什么?”
    “你不用试探了,我看到了老乞丐,也看到了那个叫羊巫的女人。”虞子婴视线一一打量过他们,除了像是被隔绝在外一个世界的凌少年,其余全都是练家子,并且武功还不弱。
    “那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权七叔身后一名年约三十上下,长得清瘦而偏黑的男子,瞠大眼睛脱口问道。
    虞子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个叫羊巫的女人很厉害?”
    看他们如此吃惊的模样,好像她既然竖着进去了,就该横着躺出来才对。
    “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装傻,那个羊巫的女人……她既会炼毒,手中又控制着一批毒虫,别说杀了她,既使靠近都会被啃噬得尸骨无存的。”权七叔声音沉重而凌厉一口气说完,又顿了顿,疑惑地看向虞子婴:“你难道是在说谎?不,不对。”权七叔又迅速否决,他紧紧皱起眉头,眼珠子一颤一颤地:“你既然知道老乞丐在那里,便说明你是真的进去过了!”
    “老权!虽然老乞丐是在那座榕宅内,可……可他变成那个样子,她怎么会认得出来,我猜她肯定是敌人派人迷惑我等的细作!”另一个虽长像平庸,却有一双精明世故眼瞳的年轻男子第一时间捕捉到虞子婴话中漏洞,急急道。
    权七叔迅速抬眼看了虞子婴一眼,犹疑不定,他道:“你到底来康城所谓何事?你与老乞丐又究竟什么关系?”
    “权七叔。”虞子婴突然出声喊道。
    权七叔眉眼一跳,神色怔愣,直直地盯着虞子婴:“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其它人都错愕地盯着虞子婴,亦是一脸意外。
    “贫民窟、康城,除此之外,它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叫作……腾蛇七宗之一?”虞子婴淡淡耷拉的眼皮斜睨而上,清澈冰凉的嗓音如同在他们头上炸响一个响雷。
    此话一落,权七叔彻底哑声了,整个人因为突然与意外而显得呆呆地。
    根据他们的表情,虞子婴心中得到了答案。
    原本她仅是猜测,老乞丐为何会选择贫民窟来藏匿行踪,若仅是因为大隐于市的安全考虑,其实还有更多比贫民窟更佳的选择,亦或者是因为贫民窟的环境与身份掩饰,能令他们躲避掉敌人的追捕,可这种地方虽说隐蔽,但却并不绝对安全,因为环境的过于脏乱与复杂,若不愿意暴露身份显露出能力,他们一个老乞丐和一名婴幼儿,要怎么样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坚持不下去呢?
    关于这一步,对于对这世上最后一名腾蛇皇族的保护,老乞丐不可能没有考虑,若说考虑过他却依旧如此选择,这只能说明,他信任这座城,他信任他能够在这座城中有能力抵御敌人的追击与搜捕,能够抚养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幼儿。
    而事实上,他的确平安无事地将宇文子婴抚养了近七年,这七年间有太多的事情是宇文子婴忽略了片段与线索,可被虞子婴重拾起来却成为解开谜团的关键。
    这一座城,其实就是老乞丐用来保护腾蛇皇族所布置出来的烟雾弹。
    ,“我叫虞子婴。”她等他们稍微消化一点后,补充了一句:“老乞丐就是我的养父。”
    她知道身份的暴露,将会将她彻底推向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境地,可她却并没有对此迟疑过。
    ☆、第六十九章 腾蛇一族开阳
    在一片如水泥石墙般死一般沉寂的凝重气氛中,突地从旁边传出一声十分不和谐的吃惊疑问。
    “咦?老乞丐不是只有婴子一个养女的吗?你、你说你叫什么,虞?虞子婴?喂,你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老乞丐的养女了啊?还叫子婴,呿,还跟婴子的名字这么相似,你该不会是在骗人的吧?”权凌努力想刷存在感,他从护着他的那群人堆后挤出一点缝隙,探着脑袋对着虞子婴一脸喳呼呼地瞪眼嚷道。
    咯吱~权七叔后牙糟一阵交错作响,他与权凌相似的虎眸忍耐地回头瞥了他一眼,表情十分头痛。
    看来他是太过保护他了,就因为不愿意他冒险,不愿意他掺合到危险的事情中,便一点重要的事情都不曾告诉过他,哪里想到,就因为如此,竟将他养成这么一副……这么一副“天真无邪”的犯浑模样!
    而其它几位权凌的叔伯哥们亦是用一种“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嘴角抽搐。
    “怎么了?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哪里说错了?”权凌又不是瞎子,哪里察觉不到他们看他的眼神既怪异又隐忍,就跟便秘憋了翔一样,吸不回去又拉不出来。
    “闭嘴!一边儿去,别打扰我们谈正事!”终于权七叔的忍耐槽达到了沸腾点,一掌便将权凌像老鹰擒小鸡似地拎到身后,用虎凛高大的身躯将他挡住,不准他再犯抽地上前搅局。
    “你说你姓虞?”权七叔眉拢如山般沉重,那如刀斧刻铸的国字脸布满急欲求证的紧迫之色。
    虞子婴不言,像是知道他们会进一步确认究竟是哪一个虞字,虞子婴干脆眸俯于地,弈气于指,于地面勾勒横撇下一个遒劲有力的“虞”字。
    权七叔等人看到地面那一个“虞”字时,整个人倏地如僵硬如石雕木桩,但下一刻皆气息沉沉,似有浓浓滚滚的热焰从身体燃体而起,又似脑袋一炸,震得整个空气都因着他们情绪的激烈起伏而动荡不安了起来。
    “爹、爹,你们怎么了?”权凌看他们在看到那个“虞”字后,便一个个像变了一样人似的,那骤然暴涨的气势简单就像血洗战场的冷酷将士,一瞬间压轧得他甚至连呼吸都快停止了,一身冷汗唰唰地结成冰渣。
    或许是在紧急时候他那一片浆糊迟顿的脑子突地被震通了,他眼前浮现了一个肃穆庄严的场景,后知后觉地张大嘴,错愕地看向虞子婴,继而像是要趋散恐惧一般使劲地朝地跺跺脚。
    “爹、爹他们设在暗室内,天天供奉的那些牌位不就是都姓虞的吗?虞、虞子婴?难道……难道你是他们的后人?”
    虞子婴一听,麻木的视线略为一荡,黑瞳黑得深沉。
    她倒是不知此事,她眨敛着覆寒的睫毛,眸色清冷似月辉,淡浓和宜:“腾蛇皇族是姓虞?”
    难道当真是宿命的轮回?虞氏……竟在异世亦有一个虞氏,且与她血脉相连,密不可分。
    随着虞子婴如闲聊浅谈般念出“腾蛇皇族”四个字,权七叔等人又是一阵颤震。
    “你——你就是那被宇文家接去做女儿的……”后面的称呼权七叔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只炯炯而热切,热切中又带着惊疑不定的眸光。
    听到这里他要是还懵懂猜测的话,便当真是一个棒槌了。当脑中断成一截截的思考回路在她的提点与诡异难辨的行为通通忽然串起,让他猛然点通了全部疑问。
    “此事再议。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我需要一个对城中路线熟悉的人带我去一趟炼油坊。”虞子婴知道有些事情并非一时半刻就能够说得清楚,就算她直接承认,他们想必又会就坡下驴让她展示证据,她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了。
    与肖宝音同时落于陷阱的其它人这么久还没有动静,无论是怒那边还是殷圣那边都静得不同寻常,不需要掐指算,她都在心中也确认了怒等人定是出事了。
    司不懂武功,华铘武功尤比不上他易容术精通,而怒是一个随性风流无羁,轻狂恣意的人,他杀意冒头时哪里管得上别人,别误杀了别人就不错了,所以她没有时间在这里待他们慢慢验证或叙旧。
    “这……可话还没有谈完。”权七叔身后那穿着一件布褂,眼聪神明的年轻男子略带尴尬地提出挽留之意,他叫权佑。
    她的真实身份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他们又如何能甘心就这样让她离开呢?
    “我杀了羊巫,并带走了老乞丐。”虞子婴视线如激泠泠的寒意一一滑过他等心头,语气不淡不咸地道:“你们可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