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原本以为高博只是想刺杀了一下六皇子,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后招,硬是把三皇子也给拉下了水,呃,不对,是把三皇子拉下来垫背,他倒拍拍屁股,啥事儿没有的潇洒走一回了。
跟他以身做铒搞掉二皇子那回的情况不一样,这回进行了技术升级,让自己完全置身事外,藏身幕后,把六皇子推出去,栽赃三皇子,兵不血刃就成功一箭双雕。
过了大概半个多月后,皇榜又一次张贴出来,据刑部各部调查之后,证据确凿,定罪三皇子,圣上亲自下旨用刑,说其行迹恶劣,杖责五十大板,并祸及母妃,打入冷宫,三皇子幽禁极乐宫。
短短两三年的时间,五个皇子就折了两个,自有暗潮涌动,将一切矛头都指向了祁王高博,所有人都在说,估计下一个就该轮到皇长子高谦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事情,虽然表面上证据确凿,可是,文武百官却也不是傻瓜,皇子的罪,纵然滔天,亦只有皇上一人能够定夺,若是皇上但凡有相救之心,二三皇子又何苦落得如今的下场呢,而圣上这么做的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必定是为了他最疼爱的祁王殿下在铲除后患,因为圣上自知祁王并不是嫡子嫡孙,纵然偏爱,强行将帝位传于他,将来也必有卫道士站出来说他长幼不分,嫡庶不明,到时候,祁王殿下名不正,则言不顺,根基不稳,如何平定天下呢。
圣上的苦心,群臣都看在眼中,虽然心中都为二三皇子感到不平,但毕竟那都是天家自己的事情,旁的人管不了,也反驳不了,只是暗地里都已经心明如镜,将来的储君会是哪一位。
祁王当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这个猜测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安,因为以祁王一贯的暴虐作风,预示着他将来必定不会是一个仁爱臣民的皇帝,说不定,登基之日,便是他们这群老臣更替之时,一时竟也人心惶惶起来。
但是,圣上却依旧不表明真实态度,既不册封祁王为储君,又不加掩饰的偏袒,使众人置身云端,不明所以。但是反对祁王,声讨祁王的声音,却也是越来越烈就是了。
蒋梦瑶自从那日自宫里回来之后,就总是恹恹的,只有蒋源回来讲外头的事的时候,她才勉强打起精神来听一听。
这日,她正躺在摇摇椅上晒太阳,戚氏就走了进院子里来,脸色并不太好,对蒋梦瑶说:
“去换身衣服,老太君召你过去。”
蒋梦瑶蹙眉不解:“哈?老太君叫我?叫我干啥?”
戚氏没有说话,只是催促蒋梦瑶去换衣服,蒋梦瑶见自家娘亲脸色不对,也不敢多问,换了身得体的衣服之后,就跟着戚氏去了老太君的院子里。
一去之后,蒋梦瑶吓了一跳,发现老太君院子里热闹的很,孔氏,吴氏,外带几房妾侍竟然全都在这里,另外还有几个衣着普通的妇人坐在客座席上,她们的共同点就是,身后都各自站着一个,或者两个十几岁的男孩儿。
男女七岁不同席,照理说,若是有男孩儿在场,除非宴客等特殊情况,其他时候,女孩应该避让才是。
蒋梦瑶看了一眼戚氏,只见她的脸色自进来之后,就更加不好了。
脑筋一转,蒋梦瑶心叫不好,老太君这是想赶鸭子上架,不顾脸面与规矩,想让她从这些人里挑一个嫁了吧。
难得对蒋梦瑶有个笑脸,秦氏把蒋梦瑶喊到了身边,故作慈爱的拉过她的手,在手上拍了两下后,说道:
“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前儿我就跟你娘说过,让趁着好年华,尽快物色一户好人家,可你娘总想把你多留些时日在身边,怎么劝都不听,她糊涂,老太婆不能跟着糊涂,若真是耽误了你,将来你可是要怨我的。”
蒋梦瑶还没开口,就见老太君就对一旁恭谨伺候的孔氏招了招手,说道:
“老二家的,你去将他们介绍一番认识,明年年初,璐丫头就该与大皇子完婚了,梦丫头也该找个人家了,这些都是清白人家,再好不过了。”
孔氏领命之后,便牵着蒋梦瑶去到了客座席那边,开始介绍起来:
“这位是城东李员外家的公子,家财万贯;这位虽家境一般,但此子有才,小小年纪就考了童生,将来前途无量;这位……”
孔氏接下来的话,蒋梦瑶没顾得上听,她倒不是嫌弃人家怎么样,而是对老太君和孔氏她们的做法很是不满,这就是摆在台面上说她蒋梦瑶配不上高门大户,竟然连普通人家都会遵守的礼仪都不顾,男女同席相看了起来,这是是最粗俗不过的事了,若真是有心,何妨将他们一个一个约出来,分开见面也行,这般集体聚会,叫人感受到操办之人的敷衍与不尊重。
直到孔氏说完,蒋梦瑶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她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染上的这个毛病,遇到事情,总不愿对外暴露自己真正的情感,喜欢以笑来应对一切事。
“都介绍完了,阿梦可有中意的?”
孔氏这说法,让人产生一种,她是老、鸨,蒋梦瑶是待接客的姑娘一般,平白叫一旁的戚氏恨得咬牙,正要发飙,却见蒋梦瑶先声夺人,一片赤诚的说道:
“婶母,您真是说笑了。就我身上这情况,哪里还能挑人家,自然是问人家要不要我了。唉,想我国公府门庭,在安京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姐妹们嫁的嫁,定亲的定亲,那最次的也是二品之家,我身为嫡长孙女,若不是因为身上这祖传恶疾,又如何要劳老太君和婶母这般操心呢。”
“……”
蒋梦瑶这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在平静的客厅中一石激起千层浪,客座上的人全都面面相觑,惊疑的讨论起来。
孔氏眉头蹙的像是要夹死一只苍蝇般,拉着蒋梦瑶到一旁,恶声呵斥道:
“你胡说什么?谁有祖传恶疾?”
蒋梦瑶目光看着孔氏,突然惊讶的大叫一声,说道:
“婶母你说什么?咱们家的人都有那顽疾在身?哎呀呀,这可怎么了得哟。”
孔氏大惊恐吓道:“疯丫头,你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见孔氏突然发怒,客座上的人也全都站了起来,孔氏伸手要去抓蒋梦瑶,可是她的手还没碰到蒋梦瑶,就见蒋梦瑶的身子往后一撞,撞翻了坐在客座最上首的李夫人身上,像是硬生生被孔氏出手推开的一般,蒋梦瑶抓住了李夫人,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不断对着人家的脸肆无忌惮的咳嗽起来,喷的李夫人一脸的口水,吓得坐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咳咳咳咳。婶母息怒,阿梦知道错了!你和老太君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在客人面前露了真相,好歹骗一个回来成亲,阿梦知道错了,咳咳咳咳咳咳。”
咳得差不多了,蒋梦瑶扶着李夫人站了起来,然后擦了擦嘴角,对李夫人福下身去,娇羞问道:
“这位夫人。请问您家愿意娶我吗?我虽身染恶疾,还会传染,但是我会做饭,会女工,还会写字念书,哦,我算账也还行,您家娶了我,决计不会吃亏就是了。我一定会好好的伺候相公,孝敬公婆,只盼我这病能晚发作几年,咳咳咳咳。”
李夫人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连最基本的礼仪都没有维持,拉着自家儿子,一边擦脸就一边飞也似的跑出了客厅,蒋梦瑶看着他们仓皇离去的身影,又走向下一个人,只见那人也是惊恐起身,对老太君鞠了三个躬,转身就跑,其余众人更是不敢多留,一溜烟的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只留下厅内,同样震惊的戚氏和已经被气得鼻孔冒烟的老太君和孔氏,就连刚开始还在笑的吴氏也不高兴了,毕竟蒋梦瑶闹是她的事,可是她不该把火烧到她的孩子身上去,什么叫祖传顽疾?那岂不是说,府里其他人都有吗?府里就数她的孩子最多,岂容蒋梦瑶这般诽谤?
老太君被气得要丫鬟给她顺气,孔氏扬起手,就想打蒋梦瑶,却被蒋梦瑶率先闪开,孔氏一巴掌打在椅背上,痛的眼泪都留出来了。
“臭丫头,你简直太无法无天了!哎哟,我的手。”
蒋梦瑶跑到了厅前,对孔氏嘿嘿一笑,说道:“婶母,这就是你给我找的人家呀。唉,下回还是别找这些大户了,您直接找那些什么杀猪的回来吧,说不定他们不嫌弃我,以后每年,您还能免费吃到猪肉呢!我还有事,要出去,我的婚事就交给婶母去办了,务必要让我在今年嫁出去,要不然明年路遥妹妹可该如何出嫁呀!”
孔氏被她气得跌坐在太师椅上喘气,老太君举着拐杖站起来,指着飞快跑出去的蒋梦瑶骂了起来:
“畜生!孽障!”
戚氏纵观全程,在蒋梦瑶离去之前一刻,自己也提前告退了,这些人竟然想用这种方法把她的宝贝女儿嫁出去,委实可恶至极,还想要她怎样的好脸?也下定决心,若是下回再有此时,就算她再告一回官,也绝不容她们这般欺辱她的阿梦了。
☆、第六十七章
蒋梦瑶到了天策府,找到虎妞和宁氏。步擎元的媳妇儿张氏正挺着个肚子坐在那里,宁氏看见她的肚子,就开心,连带给孙媳妇倒茶这种事情也做的甘之如饴,得心应手。
张氏看见蒋梦瑶来,就主动腾出了旁边的位置让她过来坐,对于张氏而言,蒋梦瑶可以说是她的媒人,若不是蒋梦瑶这个聪明的小丫头从中周旋用计,她可能到今天还在家中苦候郎君前来提亲呢。
与张氏说了会儿话,张氏觉得肚子有些倒腾,就说想回房睡会儿,宁氏把她妥贴的送回房之后,再出来,就看见蒋梦瑶闷闷不乐的靠在石桌旁,虎妞坐在一旁陪她。
宁氏让虎妞去练功,自己和蒋梦瑶坐在一起,问道:
“你那晚进宫找祁王,不会就是为了六皇子的事吧?现在也是为了祁王的事不高兴?”
蒋梦瑶回头看了一眼宁氏,幽幽叹了口气,说道:
“唉,不是。”
于是就把刚才在家中发生的乌龙相亲事宜告诉给宁氏听了,宁氏听后也颇为气愤:
“从前我就觉得蒋家那个老太君脑子有问题,没有半点主见不说,人还特别昏庸,分不清事情好坏,顾不了大局,不懂时事政治,乡野村妇一个!没想到她老了老了,竟然是一点都没变,真是由着奸人瞎摆弄,唉,蠹虫是也。”
蒋梦瑶见宁氏替她骂了老太君,心里舒服了些,将脑袋撑在手腕上,趴在桌面上,对宁氏问道:
“师奶,你从前就认识老太君吧。那我爷爷和奶奶,你认识吗?”
宁氏想了想,点头道:“认识啊。你爷爷叫蒋易,是蒋颜正的大儿子嘛。我见过,可比那个什么小儿子蒋修要厚道多了。只可惜天纵英才,死的早了。”
难得有听到前事的机会,蒋梦瑶不禁坐直了身体,又问:“他是怎么死的?府里都说他是病死的,可是,我看老太君从来都不提起他,提起了也不开心,他是不是老太君亲生的呀?”
“……”宁氏在蒋梦瑶头顶弹了一记,说道:“胡说什么呀!不是亲生的,那蒋颜正不成绿壳儿乌龟了吗?”虽然嘴里这么教育,但是宁氏的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来,显然脑中正在脑补着蒋颜正变成绿壳儿乌龟的形象。
“亲生是亲生的,只不过亲生的孩子也分亲疏,蒋易更像蒋颜正,正直刚毅,心怀家国社稷,和秦氏还有那个小儿子完全不同,他们更趋向于想要安逸富足的生活,一家人存了两家心,又如何能够亲近起来呢。”
“那你知道他们当年为什么要分家吗?分家又不分府,这叫哪门子的分家呀!”
这个问题困扰了蒋梦瑶好多年,正好今日宁氏提起此事,她也正好用来将坏心情岔开,于是就往深了去问,因为从出生开始,她就一直在纳闷,一直怀疑自己的爷爷蒋易不是老太君亲生的儿子,可是,这个想法,刚被宁氏给遏制住了,那她就更加不明白了,既然同样是亲生的儿子,为什么秦氏就特别偏袒二房多一点呢?
“当年的事,也说不清。反正就是原本秦氏是随军的,两个儿子也带在身边,可是在一次战役之后,她和蒋易蒋修就被从战场送了回来,说是要给国公府的两个儿子娶妻生子才从边关回来的,可是,他们回来之后,秦氏对两个儿子的亲疏就体现出来了。我在天策府都经常能听见她苛待蒋易的事情,还经常在外人面前,贬低他,蒋易也不做声,就一味的忍让,娶了妻,生了子,据说夫妻和顺,谁知道没过几年,你奶奶就重病死了,蒋易也心灰意冷,才小半年,就跟着去了,这才留下了你爹。”
蒋梦瑶听得云里雾里,还是没有弄懂秦氏为什么不喜欢大房。
宁氏见她苦恼,不禁又说道: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是不喜欢秦氏的,要不是看在蒋颜正的面子上,我早十年前就一掌拍死她了!哪轮得到她今天来欺负你!”
“……”
对于一个扬言说要拍死自己祖奶奶的人,蒋梦瑶心情也是颇为复杂,醉了!
“哎呀,怎么说到那么久远的事情上去了,我还在问你和祁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宁氏发觉自己歪楼之后,就又主动拨乱反正了,蒋梦瑶现在听她提起祁王,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反抗了。继续趴下来脑袋,对宁氏问道:
“师奶,你觉得祁王这个人怎么样?”
宁氏挑眉:“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他。不过外面那些不好的评价,我倒也是经常能听见就是了。”
蒋梦瑶眨巴两下眼睛,叹了口气,说道:
“那些评价有真的有假的。他那个人吧,谈不上坏吧,也许是身处的环境比较恶劣,才让他好像对谁都很抵触,也挺可怜的。”
宁氏仔细看着蒋梦瑶的表情变化,听她说完这些之后,也沉吟片刻,一针见血的对蒋梦瑶问道:
“他喜欢你?”
蒋梦瑶想了想:“不确定。”
“那你喜欢他?”宁氏再接再厉的问。
蒋梦瑶又想了想:“……呃,不讨厌吧,谈不上喜欢!”
宁氏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对蒋梦瑶语重心长的说道:
“本来这种事情,我不该插嘴的,但是,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下,他是个皇子,还是个最受宠的皇子,先不说他肩上的责任有多重大,纵然他对你喜欢的厉害,但是,你能保证,他愿意为了你放弃某些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皇家的媳妇儿不好当,就是这个祁王的母亲,如今贵为华贵妃,可是,旁人却不知道她为了走到这一步,付出了多少艰辛与血泪,这些现实,你现在可能还不懂,但是你不懂,不代表没有,等到你陷进去了,然后才看清现实,那个时候却已经晚了,再不能改变任何,到时候,你又将如何面对一个选择错误的人生呢?”
“……”
宁氏的话让蒋梦瑶陷入了沉思。
这个历经世事的老太太永远都是这么犀利,看的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长远。
对于高博,蒋梦瑶真的不能算得上是喜欢的,只能说,高博是特别的,他和她从前见到的那些男孩儿都不一样,他的思想很成熟,心计也很深沉,手段狠辣,她自己就不是那种做事拖泥带水的,只要给她逮着机会,她对待敌人也是那种不死不休的态度,因为她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深的道理,而高博,几乎是每天都在恶劣的环境中验证这个道理,所以,在那样环境中长大的孩子,她不能期望,他还能像小天使那般纯洁。
他是毒,是食人花,用芳香迷惑的味道,吸引着蚊虫走向灭亡,绚烂的火光点亮黑夜,却也成为飞蛾扑火的殿堂。
他是帝君最宠爱的孩子,而她不过是人人为之唾弃的商妇之女,看老太君和孔氏今天给她找来相亲的是什么样的人,就知道,她蒋梦瑶在外人眼中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唉,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师奶你真厉害,几句话就让我想通了关节。”
蒋梦瑶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宁氏正想问她想通了什么关节,就见财叔跑了进来,来到宁氏和蒋梦瑶面前,就对蒋梦瑶说道:
“大姑娘,国公府来人了,说是家中有客,望您速归!”
蒋梦瑶一阵警戒:“谁让我回去?老太君?当家娘子?”
财叔摇头:“是大姑娘的爹派来的人,说是公府出大事了,让您赶紧回去。”
“……出大事?”
蒋梦瑶不解的复述这这几个字,脚下却还是不紧不慢,宁氏怕她耽搁了,就让财叔亲自赶着马车,把蒋梦瑶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