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修真者忍不住道，“不对，我明明也是按照这个方法的，为什么她成功了，我就失败了？”
    楚琼蓦地看向说话的那个人，那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很快想起什么，又挺直了胸膛，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尤其是这个秘境主人用水镜呈现的一切更让他觉得，他是对的。
    可为什么同样的做法，楚瑜获得了秘境主人的认可，他却没有呢？
    他根本没有把对战的一切公示出来的待遇，为此他只能安慰自己，是因为他倒霉，不是最后一局。
    这人自私自利只想到了自己，真不愧楚瑜给她的利己主义者的评价，但还有更多的修真者有大局观、有基本的同理心，人品还算正直，他们深知这个疯子若是放出去，会造成的恐怖后果。
    是的，在他们对弈到高潮的时候，秘境主人会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赢了战局，他们可以离开秘境，同时还能得到秘境主人的奖励，但与此同时，他们的离开会打开空间通道，把秘境主人也跟着放出去。他就可以操纵他留下来的后手把棋盘对弈中所发生的一切变成真实，也就是被放弃的世界会毁灭。而如果他们输了，自己将和秘境主人一起被困在这里，等到下一次，也就是十万年后秘境开启方才能出去，但同样的他们也获得了一个好处，那就是他们拯救了即将毁灭的世界。
    为什么这么说呢？
    在和秘境主人对弈的过程中，他舍弃掉的旗子就是被他放弃的世界，他被秘境主人吃掉的棋子也是被放弃的世界，这些被放弃的世界都会毁灭，或者早或者迟。
    似乎后者会更好，毕竟他们虽然不会像楚瑜一样得到漫长的哥哥与弟弟的记忆，但他们却很清楚的知道了世界的毁灭是秘境主人一手造就。
    他还在世界之根上设置了恐怖的陷阱，可以一手操纵正值盛年期的世界陨落，这样的大魔头若是被放出去，对修真界的危害有多大？
    即便他承诺不会对无辜的世界动手，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把这样的祸害放出去，是对整个修真界的不负责。想一想他们身处修真界的亲人、朋友、师长，他们就有无穷的勇气，要把这个秘境主人继续关在秘境里。
    不不不，不是把他继续关在秘境里，是他的灵魂之力也同样无法再承受、无法等到下一个十万年。没错，这既是第十万局，也是他所能坚持的最长的时间。从这个角度来看，弟弟会答应赌约也是很狡猾的。
    这个结果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以他们的寿命坚持不到十万年后就会陨落，而在秘境当中，他们无法飞升成仙，也就是他们往后余生都会被关在这处秘境里。这是利己主义者不太可能做出的决定，在他们心中，自己比任何人都重要。但此时，却有一大部分的人做出了这个选择，因为他们是遵从道心做出的选择。
    是的，并非口头上夸夸其谈，而是身处那片特殊的空间，真的有一股奇特的力量逼着他们无法撒谎，无法被其他情绪占据，以至于做出和道心相违背的选择。比如恐惧死亡，因恐惧被一个人留在这秘境中，许多年无法再见到亲人朋友来选择了赢。
    简单点说就是他们修的道心属于正道，或许涉足了一些旁门左道，但根子是好的，没有歪掉，心性是正直的、是善良的，他们就只可能做出后者的选择。
    这是一件很致命的事。
    也从某种程度上证明了这个修真界还有救，还没完。
    怎么说呢？
    道心这玩意和修真者一开始的品行是两回事，比如某个修真者，他一开始就是个好人，他所修的道也遵循着这一条，越到后面，他坚定他的道，就越发的是个大好人，人人称赞。也有可能人性本恶，他一开始在踏入修真界之前，就已经被环境污染，有了种种的恶行，但因为宗门的要求、因为师长的教导、因为周围环境的逼迫，他必须隐藏着这些恶劣的本性，假装自己的道心是正直的，这么一直假装下去，越发的坚定这个自我，他的品行就能真的被改正过来。
    这也是修真者和凡人最大的区别。
    你要装就得装一辈子。
    此时棋盘空间中，楚瑜同样受到了道心的问责，但和所有人不一样的是，此时接受道心问责的是入魔的那一半神魂，而作出选择的却并非是她，是躲藏在里面的正常的神魂。
    这就卡了一个bug。
    入魔的神魂是被操纵的机器，无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心里都不会有负担，而道心问责的力量都被入魔的神魂给扛下了，污染不到里面的正常的神魂。
    虽然楚瑜不至于沾沾自喜自己获得了这样的金手指，但她心中也同样是有所疑虑的，她有了这个办法，那么在这数万年间就真的没有人做出跟她差不多的选择吗？可他们为什么没有躲过？
    此时，一盘棋已经过半。
    “不是错觉，我周身的压力越来越重了，宛如置身于深海当中，再这样发展下去或许连拿起棋子都困难。”楚瑜定定的看向对面的秘境主人，是他在搞鬼吗？
    过往无人能胜过秘境主人会不会也是这样？不是他们无法胜过对方，而是在即将获得胜利的关口，他们的手再也无法拿起旗子，这是强行中断棋局！
    这样一来就只会是平局，不算胜过了秘境主人。
    楚瑜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就会像那些挑战者一样输掉，她拼命思索着要如何破局。
    这是一场考核，也是一场游戏，只要是游戏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一定有我忽略的地方。
    第902章 再拖延下去就算认输了
    当初哥哥和弟弟定下这个赌约的时候，纵然弟弟有先手优势，可哥哥却是差一点就飞升的仙人，他不可能在这方面彻底的输给弟弟，他一定给我留下了破局的关键。
    电光火石之间，楚瑜忽然开口，“这不公平。”
    她收回了自己的手，不再去触碰黑子。
    “哪里不公平了？”秘境主人似笑非笑，楚瑜观察着他的表情，心中一动，他的眼里并没有自己。也就是说，她已经到今天这一步，依旧没能被秘境主人正视，他并不觉得自己是能战胜她的对手，是那个变数。现在的胜利对他来说不痛不痒，随时可以被他翻盘，而自己还没有触及到真正核心的地方。
    是的，有问题。
    楚瑜镇定的开口，“既然是考核，是我和你对弈一局棋。那么它就必须讲究最基础的公平，你现在动用外力阻止我去拿黑子，这是强行掀桌、中断棋局，这对我不公平。”
    “小姑娘，我可没有对你动手。”秘境主人好笑的摇了摇头，像是在看一个天真不知事的小女生，“而且这局棋，可不是我跟你两个人下。”
    楚瑜霍然瞪大眼睛，秘境主人没有动手，她本能想要否认，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对方没必要撒这样的谎言。
    而且这既然是在法则的监控下，不至于连最基础的公平都做不到，这绝对不是哥哥想要的，还有这局棋，不是我和他两个人下，难道还有一个第三者？
    第三者……是哥哥！
    是了，她怎么就忽略了。
    这个困住秘境主人的秘境，这一切的布置可不是秘境主人一个人就可以完成的，哪怕是再怎么厉害的幕后大boss，他也不会喜欢自己被人关在一个空间中始终不得出，他喜欢宅着是一方面，可是如果有他人强行逼迫他必须困在一处空间里，他也会感觉到冒犯，他也会愤怒，而这一切都是哥哥导致的！
    哪怕她现在都没有见到哥哥的痕迹，但并不代表他不存在，只能说他的力量都用在了别处以至于无法再干扰棋局，这个别处是什么暂且没有思路，但楚瑜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身上的限制并不是秘境主人导致的，而是哥哥一手炮制！
    他不想我赢，为什么？
    这时一道信息闪过她的脑海，她知道了，如果她赢了，就有可能打开秘境的封锁让弟弟这个幕后大boss这个秘境主人逃出去，给修真界带来灾难！
    从前秘境主人只能通过间接的通过他蛊惑的下属，例如辞岁这些人来间接的毁灭世界，秘境主人的力量被这处秘境给限制住了，它隔绝了对外的交流，这让秘境主人不能去操纵他留下的手段，可如果他出去了，只要短短一瞬，就足以让他启动那些手段，当年他已经给修真界几乎一半的世界做下了布置，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有没有信徒帮他完成那剩下的一半？
    只要秘境主人走出秘境，整个修真界就完了！
    楚瑜很想骂人，这样一来，她这个变数又和以往有什么区别？同样只能选择认输！
    而一旦认输，弟弟就赢了十万局，赢了和哥哥的赌约，他不会像以前的对弈一样遵守规则留在秘境中，而是终于可以走出秘境……等会儿！楚瑜意识到了什么，这样的话，无论她输还是赢，最终的结果都没有丝毫变化，都是秘境主人会解除秘境的封锁，那么哥哥千辛万苦算到自己这个变数有什么意义？
    他为什么不把那些记忆给他前面的人，比如楚琼，让他们去阻止这场灭世不是更好吗？
    但与此同时，楚瑜又想到了那一句做自己，因为没有了输和赢的代价，她反而可以像其他修真者一样完全不考虑后果，只做自己！
    这就是哥哥传达给她的信息吗？
    她应该如何选择？
    不，还缺少关键的信息，绝对不是因为哥哥的阻止自己不得不在此地停下和对方达成平局，忽然楚瑜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是平局的话，最后会是什么结果？会卡一个bug吗？
    因为约定的是十万局，有输和赢两种后果，可如果是不输不赢了，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也很可能会导致最坏的那种结果，也就是秘境主人离开了秘境，与此同时都不需要他操作，以往被自己舍弃的世界瞬间迎来毁灭。
    要不要赌一把？
    楚瑜陷入艰难的挣扎中，最终她摇了摇头，不能赌，赌输的代价太可怕。
    别人只用面对一重代价，她要面对双重的！这是彻底断绝了她的生机！
    怎么办？
    哥哥啊哥哥，你就不能把完整的攻略给我，我照着做就行了吗？非要给我一个含糊不清的做自己，我哪知道是什么做自己啊？
    带着对哥哥的怨念吐槽一波，楚瑜脑中有灵光一闪而过，她忽然迟疑起来，阻止自己的真的是哥哥吗？
    或者说阻止自己，真的是哥哥的想法吗？
    很显然，在这个秘境当中，弟弟占据着绝对的主导权，而哥哥不知道因为什么力量丧失大半，相比起弟弟的存在感，他简直像个透明人、隐形人，这是否代表着一件事，他已经不能保持理智，他留下来的残魂，只遵从着一些执念。这个执念就像死板的机器人一样，只维持着最核心的东西，至于细枝末节，则通通舍弃，他无法像人一样冷静的思索得出得失，他只能确认像楚瑜这般毫不留情的舍弃掉无数个世界的人是个大大的道德败坏的家伙，绝不能让这样的人赢。这样的人没准会为了活着，很没节操的站到弟弟那一边去。于是他艰难选出来的变数竟然就成为了弟弟的得力助手，给他做了嫁衣？
    这样一想，简直该死的有道理！
    然而这绝对是一个万分糟糕的猜测，因为如果哥哥真的只剩下残念，自己就没办法和对方沟通，没办法合作，反而要防备着对方会随时捅自己一刀，简直卧了个大槽！
    “你还不走下一步吗？再拖延下去就算认输了。”
    秘境主人的声音拉回了楚瑜的理智，她黑着脸看向对方，所以根本不存在平局的说法，她无法走，下一步就是输！
    很好，她已经被哥哥捅了一刀。
    第903章 我战胜你的那个可能
    如果哥哥还在这里，她肯定要痛骂对方一顿，但对方都已经为了整个修真界变成了一缕残魂，他将本应该发生在数万年前的灭世局面拖延到了如今，拯救了不知多少个人，期间无数的生灵因他而获救，楚瑜到底没能骂出来。
    时间紧急，楚瑜暂时想不出别的办法，她只能做了一个笨选择，那就是交换，交换她神魂的位置。
    原先她入魔的那一半神魂在外面，现在她把她置换到里面吧，里面干净的那一半神魂交换出去，也不知道这样的操作能不能蒙骗过哥哥，毕竟这两半的神魂都是她。
    在秘境主人微微沉了眼眸、准备催促的时候，楚瑜已经做出了选择，然后她抬手去拿新的棋子，这一下非常顺利。
    在她交换的刹那，就仿佛摆脱了什么禁锢一样获得了新生，她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楚瑜恍然大悟：原来之前的我身处这片空间特别压抑，并非是空间的缘故，而是我自己。
    不知道是习惯还是怎么滴，她入魔的那一半神魂顶在外面，以至于她的初体验就和别的人不同，也是在那时，她已经被哥哥给盯上了。
    楚瑜不自觉露出笑容，可当她准备让这颗棋子落下的时候，忽然就觉得心很痛，她的周围一瞬之间传来无数的话语，这些话语仿佛并不是通过她的耳朵传进来，而是直接作用在她的脑海中，她听到了哭声、尖叫声、恐惧的骂声，他们在用各种方式，拒绝，祈求她不要放弃，祈求这个世界不要毁灭。
    哪怕楚瑜知道，这是这片空间的特殊效果。
    事实上在他们准备放弃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即将毁灭的时候，身处世界中的人是很迟钝的，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
    可这依然没办法让楚瑜安心。她知道，一旦棋子落下，一旦对方吃掉她的棋子，这一切都是会发生的，这些求救声或许不会表现在明面上，却会出现在他们的心底，死亡的那一瞬间会无限的拉长，他们的恐惧、愤怒、绝望，种种负面情绪都会蜂拥踏来。
    哪怕楚瑜没有去亲眼见证，但她曾经目睹数个世界的死亡，这些足够在她眼前构成一幅完整的画面，然后对她的道心形成沉重的碾压，她的道心在哀鸣，在拒绝她这么做，再告诉她不要，不要为此前途尽毁。
    原来这就是他们在面临考验时真实的感受。
    楚瑜心想，阿琼和阿璠还是太宽容了，仅仅观看他们的记忆根本体会不到有多可怕。
    她无法强行做出违背道心的举止，这并不仅仅是心理上的压力，而是这片空间特殊的法则限制她无法落下那颗棋子。
    她抬起头，就看到秘境主人正微笑着看着她，眼中带了一两抹兴味，仿佛是在期待她会如何做，期待她这个变数会有怎样不一样的表现。楚瑜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做出了第二个选择：既然是做自己，那么无论是哪一半神魂做出来的选择，都不算是做自己，我只有将两半的神魂合二为一，形成一个完整的自己，才算是做自己，那时候我做出来的选择才是真正的选择。
    考核已经出来了，秘境主人给她的考验确实很难。
    她如果选择入魔的那一半神魂，就是在讨好秘境主人、交恶哥哥，会输，会无法继续棋局。可她如果选择干净的那一半神魂，她就要面对道心的问责，她同样继续不下去，只能认输。
    原来这就是他们的经历吗？不管怎么样都会输，她要在哥哥与弟弟之间做一个中间选择、
    她想到了《五行诀》，曾经她有《五行诀》的一点零版本，后来她有了进阶的版本，可在两版中还存在一个，那就是一点五版本，既没有那么浮夸却实力强大的，也没有被阉割得太彻底，以至于实力平庸，但路走得很稳的。
    而取了中间值，就成为了她的量身定制，和眼下的一切多么的契合，她开始相信，有些因真的能对应到数万年后的果。
    《五行诀》除了对灵物的要求太高，一直以来在她心目中都很完美，逆天改命的神级功法，美好的不像是她这个炮灰所能拥有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她继承了《五行诀》，也跟着继承了这份绵延数万年的因果。她可不就是那个变数？必须解决一切的变数，如果解决不了，大家就一起完蛋。
    在这短短的几秒间，那分割成两半的神魂顺利融合，带着一股迫不及待，仿佛从分割的那一日起，她们就迫切的想要回归到一处，可在融合之后，楚瑜仿佛感受到了自己这两半神魂对彼此的嫌弃，她们在融合后又迫不及待的想要分开。即便是完整神魂对彼此的吸引，即便她们都是自己，可无论哪一半神魂都想要壮大，于是都想吸收另外一半。然而在接触后，他们天生排斥，就如同清气和浊气，既然已经分开，就不会重归混沌，灵气和魔气，永远只能排斥，而不会融为一体。
    楚瑜面色惨白，哇的吐出了一口血。
    她的身体比她这个外在表现还要糟糕，两半神魂竟然像是面对敌人一样争斗了起来，这是远高于身体方面的争斗，是神魂的战斗，他们谁都不服谁，谁都想占据主动，偏偏又奈何不了对方，于是就像是死对头一样厮杀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楚瑜只觉得自己眼前都模糊了，剧烈的疼痛甚至比当初分割一半神魂时还要痛苦，但与此同时，这种痛苦也压过了道心的问责，终于，胜利的让那一颗棋子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