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为吾妻择良婿/吾妻潇潇洒洒的那些年 第82节
解释或许没什么用,但若不解释他又实在不甘心。
青岚见文清脸色煞白地杵在原地,暗暗慨叹他太老实。她朝他挤了挤眼睛,让他往边上让一让。
文清虽还猜不到她的意图,却很配合地往后退了一步。
常樱少了支撑, 眼看着就要倒下去,青岚一把挽住她肩头, 将文清隔到自己身后。
“七妹妹你脚崴了?”她殷勤地问道。
常樱被她吓了一跳,她等的是那个小丫鬟冬梅,怎么倒是沈青岚冒出来。
沈青岚此人, 真就是应了梁先生的那句话——该来的不来, 不该来的瞎凑热闹。
青岚见她瞪着一双小铜铃似的眼睛要说话,一把握住她肩膀。
“崴脚可不是小事, 那是伤筋动骨了!快坐下, 姐姐给你好好查查。”
远处其实有几块大些的石头可以坐人,但青岚也不费那个事, 直接把个子小小的常樱就地往下按。
常樱一屁股跌到地上, 摔得生疼。
“沈青岚!你这个......”她将将要骂出来, 忽然想起表哥还在一旁看着, “......四姐姐, 你到这来做什么?我崴不崴脚都不要你管!”
“诶, 七妹妹说的哪里话,姐姐不管你谁管你......是这只脚吗?”
青岚一脸的关切,双手抓过她一只脚,瞅准了三阴交就使劲往下按。
那本就是个易痛的穴位,而青岚自小抓握兵器,手劲比一般女子大上许多,常樱觉得那股力道简直要捏到她骨头里去了。
她像只被人掐在手里的蚂蚱,拼命地挣腿,口里连哭带叫地喊着快放手。
青岚权当听不到,一双手死死地按着,就是不松开,常樱挣脱不得,又摸不清青岚想做什么,便愈发地害怕,也便愈发觉得痛。
她两只手往前一通乱抓乱挠,可无奈腿被按着,她又抓不到什么。不觉间额上的汗珠淌下来,花了妆容,精心盘好的牡丹髻也被晃得有些松脱了。
“冬梅!冬梅!” 常樱一通狂叫。
她明明吩咐过那丫头在外面候着,瞅准了时机就跑进来给她做个见证。结果这丫头到现在还不来,也不知是死到哪儿去了。
文清听得一愣,忽然意识到沈常樱是有丫鬟跟着的,只是方才那丫鬟故意不露面。
满身灰土的冬梅此时终于跑过来。她方才怕地上的竹笋、竹枝划到衣裳,才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往这走,谁知走了没两步就被稀里糊涂地踹倒在地上,等她爬起身子再来瞧,里面早已不是孤男寡女了。
“崴了脚当然疼,七妹妹切不可讳疾忌医!”
青岚还不打算轻易地放过常樱,只是她总忍不住笑,因此泄了不少气力。
文清觉得这情景非礼勿视,已经别过脸去。不过看此事的前前后后,他是已然明白了,沈常樱分明是要算计他。
表妹这惩治她的办法或许有些剑走偏锋,但他反而觉得她做得对,心里暗暗地给她叫好。沈常樱屡次缠着他,他心里厌恶得很,却又不好说什么重话来斥她,除了在心里默默忍着烦闷,没有别的办法,真是不如表妹这样来得痛快。
冬梅已经跑到青岚身后,却不知该从哪下手。
方才踹她的人一准就是四小姐,可是她见四小姐这死死抓着七小姐不撒手的样子,竟不敢伸手碰她。
“......你是死人啊!”常樱挣扎间见她傻站着,气得眼睛都红了。
冬梅这才急忙抱住青岚的胳膊:“四小姐,您这是做什么......七小姐即便哪儿得罪了您,您也不能下这样的狠手啊!”
四太太答应她事成之后就抬她做四少爷的姨娘。反正刚才七小姐和世子爷已经拉扯过了,她再努努力,说不定还能成。
“不可胡说!”青岚还没说什么,文清却先开口了,“四小姐是给七小姐检查。你不懂就莫要乱说,污蔑主子是要挨板子流放的!”
冬梅抬头,见他已经大步走到她身旁,横眉怒目的,俨然是马上要将她送衙门治罪了。
她真是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世子爷,他平日里明明最是温雅谦和,即便是对下人,也是大声说话都不曾有的。
青岚却很是欣慰,袁文清配合得还不错,倒也不妄她救他。她手上累了,本就打算放了沈常樱,便就趁此时松了手。
常樱赶紧揉了揉自己的小腿,委委屈屈地抬头看文清:“表哥,分明就是她欺负我,你看不出来么?”
文清抿了抿唇不看她:“......表妹也是为了你好。”
常樱又一波眼泪涌出来,冬梅怕她只顾着伤心,忘了正事,赶忙拉了拉她的胳膊。
“您脚受伤了,不如让世子爷送您回去?反正之前就是世子爷扶着您,不如再让世子爷送您一段?”
文清脸色一变:“我当时是......”
“大胆奴婢,满嘴胡言!”青岚反应比他快,“你何时看到世子爷扶七妹妹了?没看清楚的事怎可乱说?坏了七小姐的清誉看你家太太不要了你的命!”
文清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直暗骂自己笨。她好心来帮他,他倒差点给她拖了后腿。
“......是啊,都是四表妹在照顾七表妹,你莫要胡说!”
冬梅心有不甘:“那四小姐来之前,明明是您扶着七小姐的......奴婢刚好在这林子外经过,全都看到了。”
“必是你看错了,我早就在这陪着七妹妹了。”青岚瞧也不瞧冬梅。
冬梅的手掌和膝盖还疼着,听青岚说话恨得牙根痒:“奴婢没看错!奴婢在外面盯了半......”
她见青岚挑了眉毛看她,才意识到这话她不能说。方才她是气急败坏,现在额头上的冷汗一凉,才猛然清醒了。
眼下是四小姐和表少爷咬死了不认,二对一。且不说她这个丫鬟说话能有多大分量,反正她若要说自己没看错,就得承认她之前一直在偷看,等出了事才跳出来。那甭管七小姐的事成不成,她都落不着好处。
“你接着说啊,明明就是表哥扶的我!”常樱还在眼泪汪汪地等着。
“奴婢......”冬梅支吾了一会,“奴婢现在想想,那时候的确是没看清。”
常樱气得差点呕出血,巴掌都举起来了,念着文清还在一旁,才没有扇到冬梅粉嫩的脸上。
......
青岚与文清站在竹林外,看着常樱主仆二人走远,青岚这才终于想起来,那个冬梅其实是二太太章氏屋里的丫鬟。
今日的事想来是小周氏的手笔,她倒是狡猾得很,收买了二房的丫鬟做见证,便更能让人信服。
“方才真是多谢表妹!今日之事其实是......”文清很想解释,可是话说到这,又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青岚无意让他尴尬,便也不等他说完:“世子爷是遭人算计,我既然看见了,岂能不管。何况七妹妹若是坏了名声,我们几个姐儿谁都好不了,所以我也是为了我自己,世子爷倒不必挂怀。”
“可表妹为了帮我解围,得罪了七表妹,只怕日后会给你惹麻烦。”
青岚笑着摆摆手:“这个么世子爷倒不必担心了。七妹妹也不过就是个小女孩儿,我倒想见识见识她有什么本事。”
“......那就好,”文清其实不太放心,因为她也没比常樱大几岁,“不过表妹怎会经过这里?”
“我是来找庆安的,世子爷可曾见过他?” 青岚差点将要紧事忘了。
文清一愣:“我才刚从学堂回来,不曾见过他......或许他是在竹外轩等着。”
青岚想想也觉得是。
她与文清二人一前一后沿着竹林外缘往竹外轩走。青岚心里着急,步子迈得大,走路都带风。
文清落她几步远,一颗心还砰砰地跳着,脑袋里翻来覆去地想方才的事。
他表现得应该还可以,至少反应得不算慢,能跟得上她。他方才说的那几句话,细细想来,虽然不是最妥当,但还算与她配合默契,倒不至于有什么后悔说错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真像是经历了一次考试似的,自认为交了一份还不错的答卷,庆幸之余,心里的激动久久无法平复。
前方时有幽香随风飘来,也不知是她身上的味道还是竹林里的花草香,但嗅上去甜润又清冽,令人忘俗,倒和她的人一样......
文清心里存着疑问,目光就落她素白窈窕的身影上,他眼看着她衣袂飘展,耳边的发丝被晚风吹得时而飞起,时而翻转到耳后,起起伏伏,又潇洒又温柔......
待他再回过神的时候,二人已经走到了竹外轩。
竹外轩是个独立的小院落,青岚推开院门长驱直入,一眼发现庆安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看书,身旁的茶几上放着一盏油灯和一摞书。
她三两步走过去,将那本三国志平话翻出来,一把握在手里。
“......姐,你怎么了?”
庆安一脸疑惑地望着她,同样疑惑的还有文清。
“这本我还没看完,等看完了再借你们。”青岚答得极自然。
“哦......你就为了这事专门跑过来?让纤竹她们来取不就是了?”
文清在一旁瞧着,也觉得是这个理。他一时想不到一个她非要跑到这里来的缘由,心底里竟暗暗地生出一种期盼来。
“......我就是在屋里待得闷了,出来溜达溜达。” 青岚面不改色。
“那你裙子怎么破了?放学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青岚低头一看,才见她细麻裙的下缘现出一道两寸来长的口子,准是方才她急匆匆地从密竹中穿过,被什么东西划破了。方才竹林里昏暗,她都没注意到。
文清想起她那时候拨开竹子朝他奋力跑过来的样子,心里暖融融的。
“说起来,这事还是因我而起......”他便简要地将竹林里的事和庆安说了一遍。
他实在羞于说沈常樱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靠,青岚却怕庆安听不明白,给他解释:“七妹妹一看就是铁了心要缠上世子爷,连这种手段都使出来了。”
她见庆安听得嘴巴半张,觉得这是个让憨弟弟提振警觉心的好机会,便又多说了几句。
“你也大了,该识别些手段。咱们不害人,可也不能任人害......我问你,若你是世子爷,今日的事你当如何?” 她手里捏着那本三国志平话,点了点他。
庆安一时反应不过来:“......那我就先帮七妹妹站起来,然后就即刻跑开。”
青岚连连摇头:“这个时辰她一个人跑到小竹林里去,是何居心?换作是我,只管一步跨过去,权当没看到!”
她双臂在胸前一抱,却不料书里滑出一片折成条的薄纸,被文清伸手接住了。
待她发现的时候,文清已经将那纸条捧在手里看了看。
她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一把从他手里抢回来,塞进袖子里。
见庆安和文清都愣愣地瞧着她,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若是面对外人,她的谎话随口就来,可眼下弟弟也在场,她就不那么自如了。
“......我裙子破了,先回去更衣,你们聊着。” 她迅速向文清福了一福,转身就走。
文清眼见着她一阵风似地出了院子,脑袋里全是方才的情景。
那张纸虽是折起来的,但他看到的那一面,里面的字迹透过纸背,看得清清楚楚。那行隽秀的簪花小楷写的分明是“知我相思苦......”
李太白的诗他自然知道,但她是抄给某人的还是随意抄的?
看她的样子,不像是随意抄的,不然为何一把抢回去,生怕他看见。那会不会是旁人写给她的?倒也不像。那笔体娟秀温婉,像女子所写,况且那张纸还带着一股娇媚的香气,怎么看都不像是出自男子之手。
所以她这个时辰亲自跑过来,是为了取回这首诗?
文清的心里涌上一阵失落,先前才冒出头的一点期盼转瞬间枯萎下去......
“表哥是哪里不舒服?” 庆安觉得他脸色不大好。
“......哦,无妨,”文清觉得身上疲惫,往竹椅里一靠,他瞥见庆安手旁那一摞书,随口问了句,“这些书是从表妹那里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