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新御宅屋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雄兔眼迷离 第344节

      黄家儿子得了父令,干脆对着李敬思一躬身道:“既然李大人都进来了,那一起做个见证。”
    李敬思笑笑应了,招呼自己身后的人跟着,转眼人都到了黄家书房。只是薛凌到底先走些,黄靖愢等人到达时,房里仿佛是遭了贼,金银玉器碎了一地,笔墨纸砚洒了满屋。
    黄家几个儿子怒从心头起,几次要与薛凌争个高低,黄靖愢却冷静些。大抵方才骂了一通,已然出尽了恶气。
    这会又看薛凌等人翻箱倒柜,下意识认为这些人是在找东西。而且,还没找出来啥。若是栽赃,不该这么麻烦,进来随便找个角落拿出来就是。
    他寻了把椅子,只喘气声粗些。倒是黄夫人陪在一旁不住抹泪,活了大半辈子,哪受过这种委屈。
    李敬思带着一行人站在门口处,不进也不退,只是静静看。那些“御林卫”摸的甚为仔细,连休息的软塌内里都用刀划开查过。
    大概三四个人摇了脑袋后,薛凌无意再搜,走到正位书桌前轻巧跃起,坐到桌子上头。随即抄起一方镇纸,在手中颠了两下,悬空的腿摇的甚是欢快。
    黄府一众人只当她存心戏弄,皆是咬牙忍怒,都没一个人想想,这姿态,甚少有男儿所为。没等谁开口催,薛凌一扬手,那镇纸飞出去,将墙角个青铜双耳瓶敲的声如洪钟。
    黄靖愢重重拍了一下椅子扶手站起,再次指着薛凌,下颌一把胡子抖得如那求偶的山鸡开翎。
    他问:“狗养猢狲,汝欲何为!”
    薛凌跳下桌子,拍了拍手,答:“找不着呀,让他们停手。”
    “尔敢,尔敢……”
    “请李大人吩咐手下暂退,在下有些私话要问问黄大人及几位公子。”
    李敬思自己先后退一步,笑道:“好说,大人请。”
    薛凌转脸向着黄靖愢道:"黄大人切莫动怒,在下亦知自己逾越。不管今日结果如何,待我向陛下复命以后,必然给大人一个交代。
    现在请在场之人,露出左臂。待在下查看之后,即刻退出黄府。"
    这事儿这么简单,黄靖愢收口,连黄夫人都止了哭声,一脸奇怪看过来。薛凌笑笑道:“诸位请吧。”
    黄靖愢还待再驳,难不成这小子想将黄家人打成刺客?二儿子劝道:“爹,就听他的。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明日再到殿上,请陛下治此人不敬之罪。”
    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了解么。上头什么都没有,如何能被认成刺客。
    黄靖愢盯了薛凌几眼,坐回椅子上不坐言语。随行约七八个男丁皆是黄府主脉,现齐齐找了地方坐下,解开前襟处扣子,将上半身整个左半边都漏了出来。
    薛凌扬手,“御林卫”分开上前查看。她自己也往其中一个人面前走,正是黄家的二儿子,还不忘交代:“都看的仔细些。”
    黄夫人绞着帕子不忍看,黄靖愢亦盯着地面摇头晃脑的喘气。被人当个畜生模样上手,确然是值得咬牙。
    黄家二儿子等薛凌走近,盯着他道:“怕不是你常年在禁宫,不知道黄府是什么地方。”
    薛凌左手按道他肩膀上,似要将其胳膊抬起来细看。动作之前,先轻声道:“魏塱才登基四年,哪来的常年啊。”
    黄家二儿子有片刻呆滞,为什么办差的,敢直呼天子名讳?
    他大惊抬头欲起,却被人按着肩膀往下猛力一压,屁股没能从凳子上挪动分毫。刚要开口呼喊,胸前一阵剧痛,什么东西刺进去,又转了一圈。
    像是舌尖还来不及生成话语,身体已然装不下疼痛,便在一瞬间争先恐后往外涌,抢着充斥了口腔所有位置,所以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饶是如此,那些疼痛也没能从嘴里逃出多少,转瞬又被一只遍布老茧的手生生按回肚子里。
    似乎,那手上的每一寸皮肤会说话,在大声喊他吧所有疼痛全部咽回去。咽回肚子里,不许外人知。
    能被知道的疼痛,那就不够痛了。
    ------------
    第798章 公卿骨
    只是剧痛加身,黄家二儿子仿佛才有了一丁点了然。好像此时此刻,他才能彻底相信,面前这个年轻男子应该是办差的。
    黄府众人都默默怀疑过,拿着令牌的人,不该有一张如女子般娇嫩的脸。直到手捂到自己嘴上,老茧硌人,他才找到符合常理之处。
    在生死间游走的人,拿惯兵刃,就该这样一手老茧。
    他挣扎着还要喊,但是疼痛再没试图从嘴里逃窜。脖颈处裂开一条缝,鲜血迫不及待,将体内所有知觉席卷而空。
    他再也感觉不到痛了。
    薛凌身子侧的飞快,半点没沾上血迹,只是手上在心脏处停留了一会不可避免。倒是黄夫人被人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也不知是被谁的血涂了好些在身上。
    所幸那人也是捂住她的嘴,所以脸上甚少,但眼里溅了好些。按着她的人,能明显感觉到这位当家主母身子瞬间软成一摊泥,估计不按着,也站不起来了。
    不过事儿还是要办,所以黄夫人连声尖叫都没能发出来。
    薛凌丢了手,黄家二儿子无声从椅子上滑倒在地。如同是个开端,那些黄家人一个接一个栽倒黄靖愢面前。
    书房不是待客处,两三把椅子给黄靖愢坐了去,剩下的都是小凳。只能坐人,坐不了一具尸首。
    薛凌蹲下身子,用黄家二儿子衣服擦干净手上血。这才站起走了几步,站到黄靖愢面前。左右看看,扯了个带血的小凳来坐着,使自己与黄靖愢平齐。
    她看黄靖愢居然面容相对平静,轻招手,暗卫横了柄短刀在黄靖愢脖子前,放开了捂着他嘴的手。
    果然黄靖愢平静非常,只是带了不敢相信的胆怯,问:“你敢……你敢?”
    薛凌看他只顾盯着自己,特意转头往身后瞧了瞧,示意黄靖愢也看看,笑道:“我敢啊,怎么,黄大人不敢吗?”
    黄靖愢略偏头,眼珠子还死死盯着薛凌脸上,他确实有点不敢。旁边发出了一句轻微呜咽,想是黄夫人的声音从指缝间溜出来的。
    黄靖愢瞬间将脑袋回正,只看着薛凌,喘气声越来越粗。薛凌笑笑道:"我有几句话,问完就走,你答,我就不去驸马府找黄承宣了。
    你不答“,她顿了一下,摊开手掌,里头恩怨露出半截,浅笑道:”就在路上多等等他,一起投胎,这辈子父子情分未尽,下辈子当个兄弟也行。"
    她抬眼,还是笑。黄靖愢似乎连她也不敢看了,猛一转头,看的却是门口李敬思的方向。
    李敬思,李敬思……难道真的是皇帝要杀尽黄家?
    好似站着闲累,李敬思早已换了个姿势,半倚在门框上,双手抱着刀竖在胸口,那些跟随的御林卫早已听令退往院外。
    黄靖愢看他,他也好整以暇看过来。今晚不该拿刀,刀始终非自己所长。他一开始学的是剑,没奈何剑过于雅,常年要上殿得人,都是配着御赐官刀。
    黄靖愢终于改口,只是语气有些疑问。他喊:“李……李……李大人?”分不清他是怀疑门口站着的人非李敬思,还是怀疑,李敬思不该干出这种事。
    薛凌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李敬思倚在那,招了招手道:“李大人不是外人,进来进来。”
    李敬思毫不迟疑,回直身子,几步就站到了薛凌身后,拎刀在手,俯视着黄靖愢。他喜欢薛凌喊大人这个称呼,不是在人前必须得喊,而是现在已经无需在掩人耳目,她还是喊大人。
    听上去,喊得很是顺口,应该是发自内心。
    黄靖愢彻底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魏塱默许的。这个皇帝,皇帝竟然敢……他问薛凌:“皇帝这么做……就不怕……”
    薛凌抬手,打断道:“别提魏塱了,这名字令人扫兴。我赶时间,来,黄大人听第一个问题。”
    她放下手,将身子坐正,徐徐道:“四年前,霍云昇南下去追杀薛弋寒儿子,我让他给京中诸人带话,黄大人可有收到啊。”
    黄靖愢怔住,连吞了三四口口水才哆嗦道:“你……你……”
    薛凌笑:“有没有黄大人给句准话,就别支支吾吾了。”
    他还在抖,连目光都在闪躲,像是在回忆那些不堪提及的陈年往事:“什……什么……什么话?”
    话落又怔然看着薛凌问:“你是谁?”没等薛凌回答,眼睛转到李敬思身上问:“你又是谁?”
    他自问自答:“你不是李敬思”。说完嘴都闭不上,流下大滩涎水。
    李敬思笑:“黄大人可认错了,在下正是。”
    薛凌一耸肩膀:“真是没办法,我就知道霍云昇那蠢狗办事不力。”她看着黄靖愢笑了笑,一边起身一边道:“当年我说,我薛凌,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说着话,人已经走道了黄夫人身边。两人对视,黄夫人眼里俱是惊恐。被人按着脸,尚轻微抖着头。
    薛凌略俯身子,轻声道:“夫人命不好,我一出生,就死了妈。”
    黄夫人泪如雨下,和脸上血迹和在一起,将那暗卫手指尽数染红。她不是想哭,只是过于畏惧,畏惧这书房的一切。
    甚至畏惧刚刚听到的这句奇怪话语,出生就死了妈,那应该是这位小郎君命不好,怎么是她命不好?
    她这一辈子,就是因为命好啊。她拼命偏头,想喊黄靖愢一声老爷。老爷是天底下的老爷,皇帝都曾经来黄府喊过一声老爷的,老爷怎么就不是老爷了?
    她没想明白,手中一直锦帕掉到了鞋面上,盖住那个大红的福字纹。新绣的,今日上元,特意穿上了脚。
    薛凌转身看着黄靖愢道:“若是我也有个娘亲在,多看她几眼,也许就不忍心。”她反握剑柄,剑刃向后,整个剑身都没在黄夫人身体里。
    黄靖愢试探着抬手,又放下去,再抬,还是放下。薛凌拔剑,带出一串血,快步回到黄靖愢面前,蹲下身子,抬头看着他道:"我说我生死未必,下落不明。这京中诸人,睡觉都该睁着一只眼睛。
    黄大人,这些年,睡的可安好啊。"
    ------------
    第799章 公卿骨
    “你是……是……薛弋寒的儿子?”
    好像这问话过于荒唐,黄靖愢说完自己忍不住笑。边笑边侧脸去看黄夫人的位置。那暗卫已松了手,黄夫人满脸血泪仰在椅子上。
    可能是这些年,她睡的极好。所以,死了就闭不上眼。
    黄靖愢又僵直的将脖子扭回来,看着薛凌要问。薛凌手搭在自己喉咙间,有意无意在摸那块指节大小的凸起,道:"算了,时间不够,我就懒得计较这回事了。
    下一个问题,府上密道的出入口机关都在哪。你不答已无关系,总不过一面空墙,敲碎了,也能进去。"
    她脱手,将那个假喉结从脖子上抠了下来,摊在掌心里给黄靖愢看,作姑娘声调笑道:"我不是薛弋寒儿子。
    你答了,我保证不去找黄承宣。"
    黄靖愢盯着那块假骨节,脑子一片木然,半天没抬头再看薛凌。她等的不耐,确实时间不够,人死太久,伤口就做不得假,这一屋子死人都等着收拾呢。
    她起身后退一步,脑袋往李敬思耳旁偏了偏,但一直盯着黄靖愢道:“李大人来,省个事后功夫。”
    李敬思瞬间作何反应不得而知,黄靖愢霎时抬了脑袋:“你敢”。唬罢薛凌,又唬李敬思:"你敢,你今日敢动老夫,四海就走,黄泉碧落,再无你一日安生。
    陛下他……"
    薛凌催:“快些。”
    李敬思握着刀柄,并没有全然下定决心。看着黄靖愢死,跟亲手让黄靖愢死,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没及时有动静,薛凌不气不恼,剑滑出来,人进一步,跟着就只听见黄靖愢被血呛住的“嗬嗬”声。
    她还是伏在耳边,趁着人没断气,笑道:“路上走慢些,我这就快马去驸马府,送黄承宣上路。不多时,昭淑太后也要来与你团聚的。”
    黄承宣隔开的喉咙里吐出几个破碎音节:“皇帝不会……”
    那只带血的手再次伸到他眼前,上头半枚卧虎在鲜血的衬托下格外闪耀。他还没能分辨这东西是真是假,那小姑娘一句循循善诱:“不会什么呀,黄家在造反,李大人在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