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斐脑海里浮现科曼曾说过的话。
    【黑铃兰最擅长操纵他人，更何况是尸体。】
    还有艾丽娅的问题。
    【你再这么切割意识，会死的。】
    难道眼前的书记官已经被哈德利操纵了？
    就在尤斐这么想时，只见书记官眼睛里的射线在一点点收拢，像是绽放的花朵重新变回花苞，和之前的瞳孔没什么两样。
    书记官有些癔症似的摇了摇头，他打了个哈欠，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尤斐沉默良久，猛地转身去找艾丽娅。
    艾丽娅还没休息，精灵游侠正在给自己的弓弦做保养。
    “哎？想了解黑铃兰家族的操纵秘术？”
    艾丽娅收起爆裂弓，她有些迟疑，“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尤斐笑着说：“有点好奇，不知道我母亲会不会，我以后能不能学？”
    “我还真不太清楚，不过黑铃兰家族的操纵秘术其实有很大风险。”艾丽娅叹了口气，她纯粹是活得足够长，才知道众多秘密，考虑到尤斐也有黑铃兰家族的血脉，“好吧，我可以将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就如同霜花的血脉对神明有压制类似，黑铃兰家族的后裔可以将精神力细化成丝，分出去操纵傀儡或者活人，当然操纵尸体会更节省精神力。
    “分出去的精神细丝容易被污染，收回细丝时会给自身带来精神方面的损伤，继而变成精神方面的疾病，每一个擅长操纵秘术的黑铃兰都是精神病重度患者。”
    尤斐听得一愣一愣的：“啊？黑铃兰都有精神病？”
    “其实很多血脉后裔都伴随着各种病症。”艾丽娅上下打量尤斐，“霜花也有哦，比如你父亲霜花大公就脾气暴躁没耐性，只不过在众神坟场的刺激下没有发展成病症。”
    尤斐：“怎么说？”
    “算是天敌互相竞争和刺激？”艾丽娅突兀笑了，“众神坟场下方的诅咒可以持续刺激霜花血脉，让霜花后裔保持警惕，不至于真的沉迷在凶兽的力量中，否则就你父亲那破脾气，怎么可能在各国之间蹦迪还不被打死？”
    尤斐露出了一副涨见识的表情。
    艾丽娅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你见过黑铃兰家族的徽章吗？”
    尤斐：“见过，一个圆圈三道线。”
    艾丽娅的神情有些严肃：“黑铃兰家族最早可以追溯到四百多年前，并不是指黑色铃兰花，而是一种黑色的像铃兰的植物，那种植物的花朵和铃兰很像而已。”
    “咦？等等，我听比尔说，那个徽章指的是熊爪标志，怎么和植物扯上关系了？”
    “对啊，那是黑铃兰家族崛起时用特殊植物杀死的半神德鲁伊熊王，他们将战利品设计成了家族徽章。”
    艾丽娅淡淡道：“那只熊王是麦德的祖先，黑铃兰是踩着生命女神的眷属上位的。”
    尤斐：“……”
    啊这可真是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艾丽娅，黑铃兰操纵人时有什么特征吗？”尤斐犹疑了几秒问，“比如眼睛呈放射状……”
    艾丽娅猛地抓住了尤斐的手腕，翠绿色的眼眸里满是惊慌：“你看到了？！对视了？”
    尤斐额了一声：“我看到了，但没对视，我当时藏在角落里……”
    艾丽娅松了口气，脸色很难看：“那的确是黑铃兰发动秘术的征兆，可是不对啊，我们都在镜中城里，就算哈德利想要操纵他人也没意义。”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尤斐，“你在谁的眼睛里看到了射线？”
    尤斐：“……图里卡派来的书记官眼里。”
    艾丽娅深吸一口气，她抓起刚保养好的爆裂弓，起身走到门边：“我去找哈德利，尤斐，如果我没回来，你立刻离开这里，去外面找那些追随你的魔兽们。”
    尤斐：“我觉得不至于，如你所说，即便哈德利想操纵他人，等我们离开镜中城后也无所谓了吧？”
    艾丽娅却反驳说：“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去找哈德利，你都能看出来的事，他能不知道吗？换言之，他有把握让我们所有人都出不去！！”
    尤斐：“……”
    他嘶了一声，觉得胸口疼，那是之前迪伦捅的位置。
    “啊呀，被发现了，我就觉得刚才有视线在一侧。”
    哈德利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下一秒，门被打开了，他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哈德利人到中年一点都不显老，他的皮肤白皙如玉，眼睛是微圆的，抬起眼眸看过来时，有种纯澈的无辜感。
    尤斐觉得有些眼熟，啊，的确眼熟，因为对着镜子，他也有类似的眼睛轮廓，毕竟他们的血脉很近。
    艾丽娅立刻挡在尤斐身前，她警惕地看着哈德利：“哈德利，你要做什么？”
    她这么说着，同时手指打了个魔法响指，刺耳且尖锐的声音骤然爆发，像是警报声。
    很快，巴斯长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艾丽娅？出什么事了？！”
    艾丽娅大声道：“哈德利有问题！”
    猛烈的风从门外的走廊爆发，甚至因为风元素过于浓郁而形成了碧蓝色的风刃，这些风刃打着旋将房间的墙壁和门彻底切成碎片，并在下一秒冲向了艾丽娅。
    艾丽娅本能地抬起长弓的背部挡住袭击，她惊愕地看着身材佝偻的巴斯长老：“巴斯！你在……你！？”
    巴斯长老抬起头，那双泛着精光的三角眼竟也是放射形状。
    下一秒，这看起来身形矮小的老头手腕一抖，一手握住了一把弯刀，交叉砍了下来。
    尤斐反手一压，从后腰抽出骨刀，骨刀骤然拉长，直接从上到下砸了下来。
    龙骨的重量非常可怕，如此重重地砸下来，骨刀未到，罡风先至，巴斯长老身形下压，如一个陀螺仪一样灵巧避开，尤斐这一骨刀砸在了地面。
    砰——
    地面如蜘蛛裂纹一样向外龟裂，艾丽娅趁机翻身冲向窗户，噼啪之声骤然响起，尤斐紧随其后，跟着一起跳窗了。
    “给我留下！！”
    柔和的白光猛然罩了下来，艾丽娅只觉得自己撞到了一面墙，不由得闷哼一声。
    尤斐扫了一眼，那居然是利特克部落的骑士长，对方手持双手大剑，脸上戴着盔甲，看不清面容，以力劈华山的气势撞击过来。
    尤斐单手抓住艾丽娅的衣领，足下发力，身体如风般轻盈飞起，他吹了个口哨。
    很远的天边，有一群飞鸟魔兽扇着翅膀朝尤斐的位置飞过来。
    “伟大的火元素领主啊，您虔诚的仆人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献上此灵魂，请您出现吧！”
    之前在宴会上的妩媚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花厅的阴影处，她低声吟诵着咒语，火焰突兀出现，继而猛烈膨胀，一朵朵火苗汇聚在一起成为了十几米高的巨大火元素。
    尤斐反手一扔，艾丽娅化为苍鹰飞上天空。
    十几米的火龙从火元素身上冲出，朝着艾丽娅飞去，尤斐见状单手劈砍，挡住了利特克部落骑士长的追击，同时吟诵咒语。
    “无所不在的风啊，与我同行，热烈的舞起来吧。”
    狂风平地而起，火焰随风而长，瞬间遮蔽了所有人的视野，借助着火焰形成的天然视觉扭曲，尤斐发动了蜃法，如海市蜃楼般消散在了火焰扭曲的光与影之中。
    临跑路之前，尤斐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哈德利站在破碎的房间边缘，远远看着尤斐。
    四周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破碎的墙壁和凋零的花朵与藤蔓飞舞着，周围站着大大小小的人，那些人的眼睛和哈德利的眼睛一模一样，呈放射状，泛着幽冷的光，静静注视着他。
    像是在注视着一去不复返的人。
    第193章
    尤斐和艾丽娅连夜逃窜。
    这个镜中城外是大片大片的森林和旷野, 尤斐和艾丽娅随便找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先停下来修整。
    艾丽娅整个人都很烦躁。
    “该死的，为什么？哈德利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想活了吗？”
    尤斐正在私信哈德利。
    是的，虽然哈德利控制了那群人, 可是那群人与尤斐没关系啊, 控制就控制呗，只要哈德利没想找尤斐的麻烦, 尤斐觉得他还是能和哈德利一起玩耍的。
    他听到艾丽娅的抱怨, 同步复制了这句话。
    “哈德利，为什么？你不是分割意识越多越容易死亡吗？”
    出乎尤斐的意料, 哈德利居然回复他了。
    “我本来就快要死了。”
    尤斐惊愕地看着这句话，转述给了艾丽娅。
    “艾丽娅, 你之前说哈德利有把握让我们所有人都无法离开, 会不会是他自己快死了，所以拉着大家一起死？”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 尤斐突然明白了一切，靠，哈德利是打算拉着所有人陪葬！
    艾丽娅的表情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她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煞白煞白的。
    “完蛋了, 如果所有人都死了，整个东大陆都会乱成一锅粥的！”
    “为什么？”艾丽娅的质问和尤斐的私信重合了，尤斐也在问为什么。
    很快, 哈德利告诉了尤斐原因。
    “因为只有所有首领都死掉了，东大陆才会陷入混乱之中, 您才有重新崛起的可能。”
    尤斐：“……”
    尤斐：？？？
    “你、你是说，让我重新崛起？”
    尤斐百思不得其解, 他真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在异世大陆体验一把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戏码，“等等，我没想着搞什么崛起啊建国之类的。”
    他是来打rpg游戏的，通关就行了，不玩基建和国建！
    哪想到哈德利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还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
    “那也无所谓，反正我快死了，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您当初留给我的遗言就是这一句，我当然要向您学习。”
    尤斐简直要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