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宁应了声，拿起桌上这本崭新、一看就是刚买的教辅，某种熟悉却又陌生的远古回忆涌入脑海。她侧目看着“认真写题”的李鹤温，刚想开口，心脏跳得愈发疯狂。
    “那个……李同学，”夏宁努力克制自己的心跳，“我刚才走神了，今天的作业是哪几页？”
    李鹤温入戏很快。认真的脸上挂着一层严肃的霜，被夏宁打断时甚至皱了下眉头。他垂下眼眸，微微向夏宁凑过身，看向夏宁手指的地方。
    雪山木质香混着校服上的洗衣粉的味道绕在夏宁鼻尖。
    夏宁咬紧下唇，正打算听李鹤温说下一句台词，他却忽然伸手，接过她手上的教辅，往前翻了几页。这个动作让原本就贴近的“同桌”离得愈发近了。胳膊甚至轻轻掠过夏宁的胳膊，皮肤自然而然地一触即离。
    坚实的肌肉质感让夏宁脑内轰的一片白光。
    一转眼神，她却正好看到李鹤温距离自己只有十几公分的素颜。
    镜片后乌羽半垂，沉静得像真实的学生。
    “李，李鹤温。”夏宁忍不住声音颤抖，忽然像是破了功。
    他没抬头，仍盯着教辅：“嗯？”
    夏宁的话没法经过大脑：“你今天不会是故意来勾引我的吧？”
    话音刚落，两人之间那“搭戏”的氛围一扫而空。
    男人却没有改换表情，仍然维持着半俯的姿势。
    “哦，被你发现了。”
    第24章
    5月3日, 星期五，晴朗无云。
    ——我作为事业粉的清白苍天可见。
    ——李鹤温正在施展诱我堕落的阴谋诡计，我绝不能让他得逞！
    夏宁在手机备忘录里写完日记, 深深吸了一口气, 踏上三楼。
    李鹤温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了。他一如既往地认真盯着平板, 浏览最近递给他的剧本，面无表情, 平静且冷淡。
    夏宁，你要识清这个男人冷淡外表下的手段。
    她收回目光，完全没给他半个眼神，平静地抱起换洗衣物走向浴室，然而刚一开门就觉得不对劲。
    浴室里的换气扇还没将湿润的热气排干净，整间浴室充满大橙子的甜甜香气。
    夏宁退了一步出来, 转头：“你用了我的沐浴露？”
    李鹤温嗯了声, 半抬头, 碎发落在银框眼镜上：“我最近偏爱橙子。”
    夏宁：“……”
    他的咬字很轻, 语句很坚定且自然，然而夏宁一对上那双如无机质似平静的淡琥珀眸子, 整个人却仿佛烧了起来。
    她麻木地转头, 踏进浴室, 锁上磨砂玻璃门, 机械地打开花洒开始冲洗, 将橙子味的沐浴露擦到自己身上。
    绵密的泡泡刚接触身体, 她的耳边不断响起“我最近偏爱橙子”。
    一旦点破了李鹤温的心思, 他就破罐子破摔, 没有顾忌了。
    敌方来势凶猛，夏宁你招架得住吗？
    -
    幸好, 第二天是周六，夏宁休息在家，而李鹤温出门忙工作。
    江美琴也有演出彩排，夏宁得以自己独处恢复能量。
    群里极为热闹。
    【你们说热搜上那个校园剧的选角是真的吗？】
    【只是说在和鹤温接触，他不一定接呢。】
    【他怎么可能接？都已经功成名就老男人了，再去和小鲜肉抢角色岂不让人笑话？】
    大家都很坦然地认为他绝对不会接，开始将话题扯向其他方向。
    【不过他早年演学生的模样真的好戳我。】
    【听说他当年就是高中校草，高中生活比剧里还drama。】
    【真羡慕他高中同学啊。】
    ……
    【对了，咱们宁大师就是他高中同学，还是同一届的@喵宁】
    群里有些人难免是第一次知道，立刻疯狂艾特她：【宁大师，他当年是什么样的啊？】
    夏宁一噎，脑袋自动开始转动，十年前的浮光掠影在眼前划过。
    十年前的她，好像就已经开始悄悄仰望着李鹤温了。
    她与现在一样，坚信两人属于不同的世界，因此“远远欣赏”是她给自己的唯一许可。
    高二上学期结束的休业式，学生代表要上台演讲。
    最近忙得看不见人影的李鹤温是学生代表之一，而另一位代表，正是夏宁。
    快放寒假了，学生冲出校门的心蠢蠢欲动。所有人都知道这休业式只是个不得不走的流程，没人愿意听校长和各方代表一遍又一遍地讲那进不了耳朵的台词。更别说天色晴朗，阳光毒辣，操场上列队的众人愈发打不精神，懒懒散散的。
    夏宁同样心不在焉，捏着那份演讲稿，在台上没有起伏地将它读完了。随着一声“谢谢大家”，台底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她将稿纸叠起来塞回口袋里，如释重负，转身就走。
    演讲台左上右下。她刚向右边楼梯迈了两步，就听到身后有人走了过来，紧接着全场发出“哦——”的喧哗，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魔法，像是蔫了的菜叶被浸泡入清水，一个个都精神抖索、眼神冒光。
    夏宁刚走到楼梯口，闻声转头看向演讲台中心。
    少年穿着一身简单的校服，黑发柔润地贴在耳鬓，内敛而安静，与台下的男生别无二致。然而他的长相与气质太出挑了，以至于他一立在台上，所有人的视线都会被他吸引过去。
    他刚在麦克风前站定，全场立刻爆发了如雷的掌声。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在寒假到来之际……”
    他的那份稿子比夏宁的还要无聊。然而台下的所有人却目不转睛，津津有味地听着他的每一个咬字。
    李鹤温垂着眸子，目光沉静。他明明能感受到那如海啸般朝自己涌来的视线，却没有半点反应，似乎锻炼出了出色的心理素质，也似乎只是天生将他人的视线当做享受而已。
    夏宁站在楼梯旁，看着全场可怕的寂静，再侧过头仰视演讲台上的李鹤温。
    ——这，就是明星吧。
    ——他以后肯定会越来越红，成为闪耀全国的存在。
    高一时的李鹤温只是在学生间负有盛名，半年之后他终于走向自己该去的地方。这样想来，这短时间与他的短暂接触真是奇妙，远在天边的娱乐圈竟与自己有了这样一个小小的交点。
    夏宁享受似的在李鹤温脸上瞥了几眼，然后低头小碎步走完了剩下的楼梯。
    人生平淡且漫长，这一段同窗生涯或将成为青春的点缀，被记忆装裱地放在某个欣赏的小角落，在将来某个温馨平静的家庭聚会上，她还能拿出来和自己的孩子说：妈妈高中时可幸运了，是大明星的班长。
    喵宁：【他是钱林一中的校草，当年也算叱咤风云。】
    喵宁：【全天然，没整，一直那么帅。】
    群里又是一番闹哄哄的讨论，有羡慕的，有嫉妒的。
    混乱间，小l：【宁姐，你高中时是怎么看他的？】
    众人闹哄哄地替夏宁回答了。
    【当年喜欢他的女孩子可绝对不少。】
    【但我们宁大师是什么人啊？能随波逐流？她会暗恋？】
    【宁大师：不催你作业就是我最后的温柔。】
    屏幕前的夏宁忽然抿紧了嘴唇，手指停在发送键上，良久，点击了发送。
    喵宁：【仰慕或者欣赏吧，毕竟是明星。】
    喵宁：【但我也知道，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忽然，电子锁发出了提示音，大门缓缓打开。
    夏宁一回头就看见西装革履的李鹤温快步走来，他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奔自己。
    她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有些局促地盯着李鹤温，生怕这个最近“无所顾忌”的男人又突发奇想让她措手不及。
    李鹤温一言不发，薄唇抿成直线，深沉盯着她，步履生风，甚至还伸手扯了下自己的领带，以强烈的压迫感走到她跟前。
    夏宁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忍不住皱起脸，死死闭上眼睛。
    一阵风从身边刮过。夏宁微微睁眼，就看到李鹤温擦肩而过，冲着茶几上的花茶而去。
    他一路奔波，渴极了，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夏宁眼下通红：“……”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呀，夏宁。
    “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她尴尬地笑着转身打招呼，“等会儿还出去吗？”
    李鹤温将茶杯放回茶盘里，平静回答：“今天不出去。过几日有个大项目，今天好好休息。”
    夏宁哦了声，警惕地看着他，然而今天的李鹤温冷淡且距离感十足，打过招呼后便在她的目送下直接回三楼了。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夏宁才松了口气。
    她坐回沙发，肩膀耷拉下来，略微口干舌燥，伸手提起茶壶，在茶杯里斟了满满一杯。
    当杯沿即将触碰嘴唇，她忽然楞了，低头看向手中的杯子——这只杯子是她刚才一直在喝的那个没错。
    但也是刚才李鹤温喝的那个。
    杯沿上有好几个湿漉漉的唇印，而另一个明显要大一些的唇印覆盖在了这些唇印上。
    夏宁的脸顿时通红，血液急速涌上大脑，令她近乎缺氧。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三楼方向。
    李鹤温刚才肯定看到这只杯子是用过的。
    夏宁脑内的弦突然绷断。
    -
    5月7日，星期二，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