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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悸动 第19节

      裴延扬了扬眉,不置可否,插着兜往殿外走,冯雪华问他去干嘛,他回头,一脸的玩世不恭:“出去溜达,免得我这小杂种,玷污了这干净的佛殿。”
    冯雪华一张脸涨得通红,狠瞪一眼裴延,压下怒火,转身拿着求来的签文,在小沙弥带领下,去了住持房间探讨。
    裴延斜靠着树身,姿态散漫,低头玩手机,社交软件都是一些无趣消息,他随意扫了两眼,就退了出来。
    摁熄屏幕,裴延修长指节灵活转动着手机,眼睛不经意一瞥,视线落在远处一面之缘的女孩身上。
    只隔几米远的大雄宝殿前,身穿白色棉布裙的女孩手持长香,神情虔诚地对着满殿神佛拜了三拜,然后将香插入有半个她高的香炉里,青烟飘浮,映着女孩盈盈眉眼格外好看。
    风吹来,卷起女孩裙摆一角,裙下双腿若隐若现,笔直又瘦,白色花边棉袜,包裹住细痩伶仃的脚踝,很是漂亮。
    一个身穿浅色毛衣的女人冲女孩招手,呼唤她的名字:“江昭——!昭昭——上完香了吗?该走了!”
    被叫做“江昭”的女孩回眸看来,脑后马尾在空中荡出漂亮弧度,她望向女人的方向,眼睛弯弯,笑着应道:“妈妈,再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裴延看着她又双手合十对神殿里的佛拜了拜,樱色的唇瓣微张,叽叽喳喳说不停。
    隔太远,裴延听不见她说什么,大概又是在求佛祖一定要帮她实现愿望,不知怎么的,他乱糟糟的心情没那么坏了。
    女人站的位置恰好就在裴延身后的树下,江昭迈着轻盈的步子小跑过来,白色裙摆划出漂亮弧度。
    随着女孩跑近,裴延能闻见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果香,像是一坛才开封不久的青梅酒,甜香扑鼻,引人沦陷。
    江昭跑到母亲身边,挽住她的手撒娇,她的母亲就一脸和蔼地听着她说个不停。
    裴延目送她们远去,才缓缓收回了眼,再次看向对面。
    远处风吹幡动,烟熏火燎,殿前菩萨慈眉善目,怜悯众生。
    裴延后知后觉红脸。
    于佛前动了春心。
    第十八章
    晚上七点, 飞机降落在平京国际机场,舱门打开,倒春寒的凉意一股脑的涌来, 江昭意穿的少, 冷不丁被冻得打了一个激灵。
    头等舱的旅客无须等行李, 江昭意推着行李箱,走出机场。
    航站楼外人群熙攘,两边霓虹流光溢彩, 主干道上的车辆疾驰而过,风从远处吹来,道路两旁栽种的银杏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辆京a开头, 字母结尾的亮黑色的劳斯莱斯古思特停在路边,站在车前的司机不时往机场大厅方向张望, 看见出来的江昭意,殷勤为她接过行李箱,拉开后座车门。
    江昭意道谢上车, 阅读灯光线明亮, 落在正手持文件夹的江霁风身上,男人侧脸轮廓被描摹的流畅利落, 手指指骨大且长。
    江霁风身着剪裁合体的枪灰色西装, 温莎结系的一丝不苟,领带是很淡的灰色, 黑发利落, 眉眼清冷,气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江昭意和他打过招呼后, 要闭目小憩,江霁风忽然递来一杯奶茶, 她低睫看去,是遇·茶的橘子星球。
    她道谢接过,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冰凉的四肢温暖起来。
    江昭意闭目养神,江霁风处理公司事宜,一路无话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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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家老宅所在的“西溪花间”,位于平京东二环的燕山路,中式风的独栋别墅群,修建于旧朝末年,迄今已有百年历史。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因祥汇集团要开拓内地市场,作为家主的江学名便做主举家迁往祖上所居的平京。
    车稳稳停在车库,司机拉开对车门,刺骨寒风从外涌进,江昭意不由抖了一下身子,正要下车时,肩上一沉,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柔软暖意覆盖。
    江昭意垂睫,是江霁风为她披上了一件卡其色风衣,她和江霁风道谢:“谢谢哥。”
    江霁风轻颔首,算作回应。
    江昭意两人并肩走出车库,入目而来的是青砖白墙的中式风建筑,别墅占地面积大,曲折悠长的风雨游廊,将庭院分为南北两院。
    庭前花园里有假山流水,是仿著名苏州园林修建,墙角栽有数只青竹,昏黄烛火映照下,竹叶泛着似翡翠的光辉。
    管家权叔让佣人接过司机手中行李,送至江昭意房间,领着他们穿过悦动门,来到灯火通明的主院,和江昭意说:“小姐,董事长在书房等您。”
    江昭意要和权叔上楼去书房,才踏上红木台阶,身后传来江霁风冷淡疏离的嗓音:“阿昭,待会来我房间一趟。”
    “好。”江昭意点头应下,跟在权叔身后来到二楼书房。
    权叔为她推开虚掩的书房门,江昭意浅笑致谢,迈步走进去。
    书房装修复古,泼墨山水的屏风分出私人和公共区,左边繁琐花纹交错的黑色书柜,里面摆满藏书,右边的墙上挂满了字画。
    正中间的是齐白石《延年益寿》真迹,是江学名早年以高价在一位北美藏家手中淘来的。
    江昭意绕过屏风,来到后面,墙角摆放的镂空花纹铜檀香炉青烟袅袅,满室馨香。
    江学名一身浅灰中山装,手握狼毫,正站在书桌前练字。
    他身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黑白婚纱照,照片上的女人身着老式白婚纱,眉眼清丽,端坐在椅子上,年轻时的江学名,一身军装,眉目俊逸,满眼温柔看着她。
    照片上的女人是江昭意的阿婆舒怡,是民国乃至新国成立期间著名文学家、知名作家,与江学名是自由恋爱结婚,两人极为恩爱。
    可惜红颜早逝,舒怡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离世,从此后,江学名便不再娶妻,只专心养育二人老来得女的江舒慧。
    江昭意看着正提笔写字的江学名,轻声唤了句阿公,便乖巧站在一旁,等待江学名发话。
    香炉青烟袅娜,书房安静如斯,几乎针落可闻。
    江昭意内心忐忑,用余光去看江学名,老人低头写字,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偌大江家,江昭意最怯怕的人就是她这位阿公。
    未被寻回来时,江昭意便在在近代历史书上,看过这位老人的传奇事迹。
    他生于动荡年代,早年投身革命,后任政.界要职,却在即将高升时,突逢父亲离世,毅然选择辞职,回到港岛接手家业。
    在江学名带领下,昔日只是一家百货公司的祥汇发扬光大,涉猎科技、电子网商、百货经营、文娱传媒等多个领域,从祥汇百货更名为祥汇集团,于二〇〇年早夏在美国成功上市。
    墙上的复古石英钟挂表时间分秒而过,江昭意想再出声叫江学名时,他将毛笔搁在陶瓷笔山上,掀眸看向江昭意,语调淡淡:“过来写个字。”
    江昭意听话走过去,江学名侧身让她。
    江昭意将右手袖口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腕,右手执笔,在白色宣纸上写下一个硕大的江字,笔锋犀利,字迹遒劲。
    江学名双手背在后,冷冷扫了一眼,点评:“在外太久,心气浮躁,这字都写不好了。”
    江昭意低头不语,握着毛笔的手指节紧张到泛白。
    江学名到底对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孙女怀有慈爱之心,缓和语气,温声开口:“过来,陪我下一局棋。”
    紧邻书柜一侧放着一张紫光檀方木活面棋桌,江昭意和江学名相对而坐,一边矮脚茶几上正煮着一壶香茗。
    江昭意纤指夹着一只白棋,观局许久,才落下手中棋,和江学名一边下棋,一边聊天:“阿公,我听说,哥会和温家千金联姻,是温家那位大小姐吗?”
    “不是,”江学名下棋又凶又猛,他的黑子几乎把棋盘上江昭意的白子围杀殆尽,“是温家二姑娘。”
    江昭意一愣,连落子都忘了。
    整个平京圈都知道,被誉为平京“盛世明珠”的温大小姐有多喜欢江霁风,当年江霁风出国留学,她也不远万里跟去。
    可临了,嫁给她哥江霁风的却不是温意浓,而是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温二小姐。
    “阿公,为什么不让哥哥娶温大小姐?”江昭意疑惑地问,“而是娶那位温二小姐。”
    无论家族还是社会地位,温意浓几乎甩温槿禾八条街,江昭意不明白,向来利益至上的阿公,为什么让江霁风娶温槿禾。
    江学名落下一子,缓缓开口:“阿昭,一颗蒙尘,终会大方光芒的明珠,和一株养于温室,涉世未深的莬丝花,在能带来同等利益情况下,谁更好掌控?”
    静默许久,江昭意答:“莬丝花。”
    江学名沉淀岁月痕迹的眉眼锐利又骇人,看着江昭意说:“这个道理你既然明白,便该知晓,疯狗和绅士,谁才是你的良配。”
    江昭意没有立刻回答,在棋盘上淡定落下一子,扭转整个棋局,轻松赢了江学名。
    “我懂了,阿公。”江昭意笑意浅浅,但不达眼底。
    江学名把手中黑子扔进棋盒里,靠着椅背,微眯着眼睛笑:“好孩子。”
    江昭意浅笑不语,不着痕迹岔开话题,和江学名聊起自己工作上的事。
    在她开始巡演前,平京音乐学院校方就向她发来邮件,想邀请她担任管乐系大提琴专业特邀外聘讲师一职。
    “这些琐事,你自己处理就好。”江学名对此没什么兴趣,“我和你裴爷爷说了,让你和牧迎那孩子先私下接触培养感情,等下个月清明家祭,你就随他一起回青芜市的裴公馆,算是把你们的婚事正式定下。”
    江昭意点头同意:“好。”
    江学名已然有些疲惫,挥手让她离开,江昭意轻手轻脚带门从书房出来。
    一阵凛冽的穿堂风吹来,江昭意冷得打了一个抖,恍然惊觉,自己衣服全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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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房间洗了个澡,江昭意换上一套居家服,从北院二楼下来,穿过回形的风雨连廊,来到南院,迈步上楼,敲响江霁风卧室的门。
    得到应许后,江昭意才推门进去,里面只点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衬得本就暗色装潢的房间,气氛越发压抑。
    江昭意走过去,发现江霁风正在看书,手里是一本封皮画满涂鸦的不知名诗集。
    “哥,你找我什么事?”江昭意在江霁风身边坐下。
    江霁风小心翼翼地合上诗集,轻轻地放在一边茶几上,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从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方盒递给江昭意。
    “这次的归家礼物。”江霁风言简意赅地说。
    她每一次离家再回,江霁风总会为她准备礼物,大到高珠高定,小到生活用品。
    江昭意道谢接过,打开方盒,里面是一条chanl no.5的流苏项链,做工精致,碎钻熠熠生辉,极为好看。
    她合上盒子,再次和江霁风道谢:“谢谢哥。”
    每年的二月二十七日是江昭意真正的生日,但江舒慧夫妻俩总会忘记,只记得给江枝意庆祝,唯独江霁风会记得她也是这一天的生日。
    这些年来,无论再忙,江霁风都会为她精心准备礼物,在这一天送到她手里,每一件礼物,都是按照她喜好严格挑选的。
    江昭意和江霁风聊了一会,打算离开,走到门口时,江霁风叫住她:“阿昭,家里有我,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江昭意一怔,呆然地看着江霁风。
    江霁风走过来,想抬手摸江昭意头发,动作僵在半空,最后收回,看着她,露出一个很淡,却很温柔的笑:“如果这个家得有一个人担起重担,我希望是我,而不是我们。”
    江昭意内心涌上一阵暖意,鼻尖一酸,眼尾泛起湿意,她忍着涩意,和江霁风说:“哥,我不是才回江家,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江昭意。”
    她清楚知道,如果悔婚,会给江家、给祥汇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她既然享受了江家带给她的资源、地位,就得回报家族。
    江霁风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最后化为一声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