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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晚餐

      根据拜占廷皇室惯例,先帝驾崩时,所有直系皇室成员须在神殿守灵七日,直至棺椁正式下葬为止。
    这七天,是最容易出乱子的紧要关头。康纳琉斯手无寸铁,行动受限,如若皇太子趁机对黑甲骑士团和奥斯曼领地出手,群龙无首状态下的军队和城堡,很有可能会被迫沦陷。
    当然,这一切建立在康纳琉斯毫无准备的前提下。如今的奥斯曼亲军早已暗中解除了魂契。这么多天紧锣密鼓的演练,就为了迎接这一刻的到来。
    康纳琉斯走后第二日傍晚,爱勒贝拉照例风尘仆仆地从疫区赶回城堡。晚餐前,侍女们把收拾停当的朱迪领到她的房间。洗干净一张布满泥污的小脸,这孩子清秀乖巧的模样还真是惹人怜爱。
    “来。”爱勒贝拉亲切温和的笑靥令原本还怯生生的孩童霎时放松下来,她伸出干瘦却绵软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了朝她伸来的雪白纤指。
    “你先在这儿住一阵子,等摩拉维亚的疫情稳定下来,再跟我一起回去,好吗?”爱勒贝拉轻抚着女孩亚麻色鬈曲的发辫,这刚刚失去了母亲的孩子,很难不让她联想起自己的女儿。但她何时才能回去?说完这话,心下又难免觉得空虚。
    “多谢大公妃殿下!”眼眶含泪的朱迪张口结舌憋了好半天,才笨拙地牵起裙角,说出了侍女们教给她的答谢辞。这是她有生以来学会的第一句官话。
    “殿下,能借一步说话吗?”匆匆赶来的戴尔伯特,欲言又止地站在门外,向爱勒贝拉示意道。
    他遇事向来沉着冷静,先帝薨逝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忐忑。康纳琉斯临走前,曾叮嘱他凡有突发状况,一律向大公妃禀报,难道是……
    爱勒贝拉当下屏退侍女,将他迎进屋内。
    “昨夜从大皇宫出发的圣殿骑士团去向已经查明。他们的目标正是身处奥斯曼大公岭的神之子,预计明日鸡鸣前便会抵达。领地守备军无权阻挠神职人员入境搜查,眼下时间紧迫,您看……”
    “急件送到了吗?”爱勒贝拉站起身来,原本慵懒的姿态也不自觉进入防御状态。
    如果是皇太子亲军攻打奥斯曼领地,他们大可以放手迎战。但如若教廷手握确凿证据,以缉捕十字会逆党的名义搜查领地,他们还真就毫无办法。
    看来艾德蒙特终于要对拜伦出手了。一旦他在大公岭被捕,康纳琉斯窝藏神殿通缉犯的罪名也一并坐实。如今正是皇权交迭的紧要关头,艾德蒙特这么做的目的不言自明。
    “理论上一个时辰之前已经抵达拜伦阁下手中,但他似乎……毫无反应。”戴尔伯特擦了擦额角渗出的细汗。如若拜伦接到密函即刻易容出境避难,他倒也不必兴师动众来禀告大公妃了。
    拜伦这到底是闹的哪一出?这种危急时刻,可不是使性子的时候。爱勒贝拉毫不犹豫地再次束起满头秀发,对满面愁容的戴尔伯特安抚道:“没事,我现在去一趟领地,亲自把他送走。”
    此时的奥斯曼大公岭,十字会信徒们刚刚结束一天的疗愈与布施,正在神殿中整齐地盘腿环坐,将那名佩戴着黑曜石耳坠的美貌少年围在中央。
    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晚间例行祝祷,大家一边享用简单的餐食,一边小声交谈着一天的工作领悟。拜伦微笑着环视四周,极具隐蔽性的银色瞳孔,曾有几次停留在一个长着红棕色卷发和鹰钩鼻梁的男人脸上。
    阿克西姆迟一步抵达神殿,一言不发地坐在拜伦身侧。从刚才起,他便敏感地察觉到今天的气氛有些异样,但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见他坐定,少年终于抬起右臂,坐席间霎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声,等待着神之子赐下箴言。
    “近来大家实在辛苦,还一直未来得及向你们道谢。今日过后,我们可能要暂别些时日了。”拜伦再平静不过的语气,却在一众信徒中激起轩然大波,还未等他们七嘴八舌地开口询问,在那双清冷眼眸的凝视下,大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向教廷泄漏了我的行踪。不过无妨,你们把胸前的十字徽章摘下来,销毁抑或藏匿,悉听尊便。从现在开始,你们从未见过一个叫做拜伦的男人,更不曾参与过他组织的任何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