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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之兄长,苗疆大巫 第70节

      他向?来不会哄人,尤其对女子,他没那个耐心,也没那个情绪,他起身在房里踱步。
    许久,书房里只?听?到繁芜的哭泣声,和他踱步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他停下了,转身看向?繁芜,似泄了气,语气浅淡:“魏国也不要我了,我也没有家?了。”
    那女子发抖的身体停下了,哭泣声也愈来愈小,最终分?开手指,从指缝里偷瞧着他。
    “我母亲被人害死了,我的父亲被幽静了许多?年,我逃出长安,一路逃亡,遇到许多?追杀的人,后来跳了崖,再之后一个寒冷的雪日里,我遇到一个少年,那少年给我接上了断掉的腿骨,让人给我买来药熬了药喂给我喝……我一口也喝不下,他极好的耐性,喂了一遍又一遍,后来我终于?捡回?了一条命,那少年问我叫什么,那是我被人追杀一年多?第一次对人说出本名。”
    “我告诉他我能算账,会些?武艺,若是好些?了希望能在他的马队找份事做,少年表面?应允了让我随行,却在几个月后我的伤好后给了我一大包钱,少年让我去做生意,去东山再起。”
    他停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什么,唇角是一抹薄笑:“那日若少年留下那个人,他会是一个马奴,一个车夫,可少年不想留下他,还?与他结义为兄弟,告诉他他的气运在北,不该向?南。”
    繁芜捂着脸的手彻底放下了,脸上的泪也干了,这个故事她听?竹阕乙讲过?,只?是由谢长思讲出来,才知?道这结义为兄弟的背后是这样的……
    她以为的谢长思,和面?前的谢长思有许多?不同。
    她能猜到他是谢启的儿子或者侄子,却不知?他对魏国也是这样复杂的情思。
    “……大哥是谢启什么人。”她一开口声音是哑的,忍不住咳了咳,又咳出眼泪来。
    “谢启是我父亲。”他没有再隐瞒她。
    繁芜陡然?看向?他,仿佛是在他告知?她谢启是他的父亲的这一刹那,她才开始真正信任他。
    “你就不害怕我去找高旭颜告密吗……”
    魏国皇帝谢启生不出孩子,这一点在东齐国坊间是作为笑柄在谈论。
    可谢启有孩子,这个孩子还?掌管东齐国都邺城的禁军署。
    “你若想我死,你只?管去。”他的声音比之前柔和,也多?了许多?耐性……
    繁芜只?觉得眼眶发热,他就是故意的,他说这些?也只?是想套她的话,他想她亲口告诉他,告诉他她是当年絮州城官员的孩子,告诉他繁花是她亲姐姐。
    他这般心思的人,一定是猜到了的。
    他只?是在等她自己交代。
    她的手指拽着袖口,袖口那莲花纹绣花的绣线都快被她的手指给扯烂了……
    “大哥……我能信你吗。”她低声问着,似在问他,又似在问着自己。
    只?觉得这屋内的烛光那么刺眼,她的眼好疼,眼泪又有些?止不住了。
    多?年东躲西藏,她对谁都不敢尽信。
    第65章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邺城一战魏国没有出兵吗?”谢长思顺着繁芜的?目光看向桌榻上的?灯盏, “就和你一样,你不信我,我也不信谢启。”
    不信谢启, 才不想让线人?带消息给谢启让魏国出兵。不信谢启, 才会多年来留在邺城不想归魏。
    繁芜低头看向手指,一时语噎。
    谢长思再道:“南郡王即日会打来, 带走太后母子的?柔然大军也会看准时机进攻北境三郡。”
    霎时,繁芜隐约弄懂了?他的?意思:“大哥是想说等柔然攻入东齐,再借此时,将?柔然驱逐出东齐顺便行吞并之举……”
    谢长思余光瞥向她,犀利的?眸光盯得她头皮发?麻,她的?身体本?能的?往后退了?一些。
    “看明?白了??”他嗤笑着坐回?茶榻。
    繁芜摇头:“或许也不只是因为柔然,还因为邺城一战看到了?强|弩带来的?极大价值, 大哥在忌惮那些强|弩。”
    “等南郡王打来,柔然打来, 不过是大哥想看看强|弩的?极限在哪里?……”
    她早说过铸造营这?张牌改变了?以后战争的?走势, 所以在高?旭颜看来南郡王只是一只赶着来送死的?蚂蚁。高?旭颜只需要拿出一个强|弩兵, 都能碾压南郡王十几个士兵。
    繁芜:“他不担心南郡王, 他只担心短时间内培养的?强|弩兵不够用,他的?重?心还是放在卑水城及北境。”
    可以说高?旭颜现?在最想做的?是让柔然王庭覆灭,若柔然没有了?王庭,也会如锻氏部族一样四分五裂,最终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中。
    与?魏国不同,东齐深受柔然王庭所扰。
    “诚然,当初高?厉次如何得皇位种下因, 今日高?旭颜就得食其果。”谢长思勾唇,“可他一时半会解决不了?这?些问题, 他也心知解决不了?这?些更无法与?魏国抗衡,只能说天佑魏国,从高?旭颜选择搞乱东齐开始,给魏国的?机会已经无法逆转了?。”
    过去支撑东齐和魏国死磕的?是柔然,可魏国不会让大皇子平稳继位,高?旭颜便成了?魏国对付太后的?棋子。
    此时此刻,繁芜彻底弄懂了?。
    她愕然想起梦中顾流觞一跃而下时说过的?话:没有我你的?齐国撑不过十年。
    梦里?的?高?旭颜是以卑水城为中心平稳吞进四方,柔然王庭最终因他长期布局瓦解。
    而今天呢,高?旭颜夺得皇位比梦里?提前了?八年,正因如此他的?根基不稳,才会急于纳妃。
    大约是戌时了?,谢长思的?线人?又到了?。
    这?次带来的?消息是南郡王北来的?军队在月州受到重?创,现?半数折返了?。
    听完,繁芜看向谢长思,似问非问:“顾流觞在月州?”
    “是,她在月州。”谢长思长眉微蹙,在处理弥秋辅的?当夜,顾流觞便跟随百里?济的?大军赶往月州,南郡王想向北,月州是必攻之地,占领月州则拿下东齐腹地指日可待。
    繁芜:“南郡王此番受挫,不日便会向东打洛桑,向西打垠垣,向南打十六部,若是我,会借南郡王兵力向西之时屯兵武陵,借南郡王攻打垠垣之际,灭了?南郡王,占据云梦、器幽两郡,同时迫使?垠垣小王俯首称臣……”
    察觉到谢长思的?目光,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大哥也是这?么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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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四月末在高?旭颜率兵五万远赴卑水城抵御柔然大军之时,魏军擒获南郡王占据云梦器幽两郡的?消息传来邺城。
    而此时繁芜已七八日不见谢长思,也有二十多日不见竹阕乙。繁芜在邺城受布山和陆蛮的?保护,禁军署后的?院子里?,这?些日子几乎无人?到访。
    布山说即使?此时邺城易主,这?里?也不会受到影响。
    她不担心自己,她担心竹阕乙,她不知道竹阕乙去卑水城是带着什么任务,若不是谢长思有任务给他,他也不会再随高?旭颜的?大军去卑水城。
    她还担心顾流觞,一旦高?旭颜失势,顾流觞会怎样,她姐姐的?孩子又会怎样……
    所以她让谢长思的?线人?盯紧顾流觞,也让陆蛮去了?月州。一旦有消息,她会第一时间传消息给陆蛮。
    没有让她等太久,在北境传来消息,柔然大军围攻卑水城的?时候,邺城内外人?心惶惶,没过几日彻底乱套。
    也是这?个时候,魏国出兵了?。
    一切看起来就像之前她和谢长思猜测的?那样,可是她始终说不清楚,总觉得太快了?,快得让她感到惶恐。
    …
    不过半月邺城不战而降。
    在谢长思在赶往邺城的?路上,竹阕乙收到一封信。
    按照信寄出的?时间应该是三日前。
    寄来这?封信的?人?是楚桓。
    箭城之后,楚桓一直跟随顾流觞,也正因他离顾流觞较近,才能将?消息带给竹阕乙。
    竹阕乙留在卑水城是为了?将?战报第一时间送给谢长思,如今他收到楚桓的?信,告知他那位贵妃派了?线人?和细作到处找繁芜的?下落。
    楚桓也在信中提醒他,不要在这?个时候和繁芜联系。
    是日,高?旭颜从卑水城派出一万人?,百里?济从月州派兵两万,分两道夹击邺城。
    百里?济的?人?在邺城外的?周山渡与?魏军鏖战十多天后,高?旭颜的?援军赶至。
    这?一战因为强|弩,魏军伤亡惨重?,退守邺城。
    魏军退守邺城也不过一个晚上,邺城一大半城池被百里?济的?人?占领,几乎是同时,万里?之外,高?旭颜丢了?卑水城。
    顾流觞坐在马车内,瞥了?一眼车外百里?济,冷声吩咐:“人?若不走则杀!占领的?地方若你守不住则全部烧了?毁了?不要留给魏军一砖一瓦!”
    不给魏军留一点有用的?,能用的?若守不住全部毁掉。
    百里?济握着长刀僵硬的?手微颤,看向顾流觞的?目光冷冽阴鸷。他自认为身为男子都做不到如这?个女人?一般的?杀伐。
    他转身吩咐下去,那些部将?们领了?命令离开了?。
    他极目看向火光漫天的?城池,心知不日之后的?邺城,恐再无百姓藏身之处……
    …
    也只过了?几个晚上,一个繁荣了?百年的?城池,逐渐化为废墟。那些能逃的?人?都逃了?,万寿寺的?和尚也不例外,几日寺里?的?马车拉走了?一车又一车内的?东西。
    只是此时,菩提树下仍有人?不愿离去,守着残破的?城池,看着火光与?远处的?孤烟。
    这?一战魏军败得太突然了?,谢长思又未赶来,繁芜也未能随着魏军撤离,禁军署布山的?人?也几乎都死了?。
    当繁芜再见顾流觞时,竟然觉得难得的?轻松。
    如废墟一样的?街市,她看着那些士兵将?她包围,一辆马车停在她身前不远处。
    直到马车上的?女子伸出纤纤手指挑开车帘。
    女人?没有下车,一双美目打量着繁芜,也是这?个时候才深觉自己有多大意,这?女子分明?和繁花有三四分的?相像,尤其是鼻子以下的?部分,鼻、人?中和唇,这?三处特别像。
    只是这?双灵眸比起繁花的?眼过于出彩了?。
    “你是叫繁芜对吧。”
    当顾流觞的?声音传至耳畔,繁芜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惊惧。
    她垂眸,这?样也好,无数次设想着今日,当今日真?正到来时,方知道在惶恐与?畏惧中她也奢求着这?一日的?到来。
    至少,她能为姐姐的?人?生找回?一些东西了?。
    至少,她能为过往命运找回?一些东西了?。
    “顾流觞。”她抬起头直视向那双眼,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这?个曾经在梦里?困扰她半生的?名字。
    “你这?一生有为什么人?拼过命吗?”她问她,一双灵眸含笑,声音是柔和的?。
    顾流觞盯着她的?眼,她本?该感到愤怒的?,可是此时她的?怒火被这?柔和的?声音强压下了?。
    她有为什么人?拼过命吗?
    不,她只为自己拼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