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
    罗修真捏着双拳，“傅老大，你还能撑几口气，多看看道观，多看看这世间又如何？”
    他双眼都红了，“你让我送你上路，这不是要我背负弑杀观主的恶名么？”
    傅扬眉虚弱说道，“残烛灭尽，方见破晓。”
    “我的生命已走向尽头，云阳观还有无限未来，现在由你翻开这全新一页。”
    罗修真转头，看着一张张面孔，或悲或哀或茫然。
    “傅老大，一路走好。”
    他仰天大叫，然后一口气，将七盏灯火尽数吹灭，转身冲出铁门殿，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王福收回目光，这是傅扬眉给罗修真的一个造化。
    亲手送走人生的偶像，对罗修真来说是巨大挑战，若是能吗承受这番磨练，心境圆满，晋升天师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傅扬眉临走前，还为三清殿安排好，可谓是用心良苦。
    “咚！”
    殿外鼓声响起，随即钟声哀越，一声声回荡在云阳观各角落，所有人驻足而立，抬头看向铁门殿方向，知道一位令人敬重的大人物今日走了。
    接下来的流程，如流水一般进行，人来人往，各种礼仪、器具登台又退场。
    他心中生出一股沧桑悲凉感，人死如灯灭，傅扬眉终究没了。
    纵然有葬礼莫仪，也换不来活生生的人命。
    傅扬眉生前的追随者，罗修真不知去向，裘不得等人，还在操持各项后事，脸上难掩悲伤。还有傅扬眉的几位弟子，年纪大的也二十出头，在为师父捧灵执幡。
    尽管王福也曾想过，以三元天师的手段，让傅扬眉献上命火，成为节气的成员，但还是失败了。七星续命灯图，为他续命，也定死了归期，无人能更改。
    “三官神职，我掌握的是天官赐福，解厄次之，赦罪是短板。”
    “若要更进一步，修成赦罪大成，那边是中天师层次的三元天师，三官圆满，就是高天师。”王福心里稍微摸索到三元途径的升级，但发现归发现，难度却等同于登天。
    一门神职掌握起来，都是玄奥幽深，穷尽地老天荒也没有尽头，更何况是三门圆满呢？
    “看来，突破的机缘，应当在其他两位三元天师那边。”
    王福当前状况，想要近身中天师，还要从雷火之道着手，才是最有希望。
    这趟闭关，看似只得了一门万定真雷，中天师层次也没突破，实际上已经满载而归了。
    中天师瓶颈已经不足为虑，只要时间积累，下苦功就能突破中天师，最多是两三年时间。
    至于万定真雷，更是从雷法的分支，独立成一门全新的体系，若是深挖下去，未来难以想象。“从今夜开始，观主几位弟子轮流守灵，彻夜通晓。”
    再看铁门殿的众多牌位上，属于傅扬眉的牌位，已经排列到最末尾。
    香火缭绕间，傅扬眉三字由清晰转而模糊。
    可想而知，从今天起，傅扬眉就从鲜活的生人，变成历史中的故人，存在于记忆中。
    难怪罗修真承受不住，夺门而出，已经离开道观不知去向。
    他和傅扬眉有真切感情，难以忍受这样的变故。
    “守夜？”
    王福心头一动，听到这个词时，心血来潮，知道有事即将发生。
    难不成，傅扬眉之死，还会再起什么波澜不成？
    王福搓了搓指尖，暗地向云阳老道传音，“老观主，最近晚上多留意。”
    云阳老道猛地抬头，看向王福方向，这个提示再明显不过了，将有事情发生。
    他心头泛起杀意，谁敢在傅扬眉灵前作乱，他必杀之。
    第780章 灵堂夜乱
    夜深了，几声梆子响，衬托得更加幽静。
    这已经是傅扬眉事后第七日，属于‘头七’回魂日。
    日子特殊，守在灵前的弟子，也从平日的二人，增加到六人，分成两排跪在灵前。
    堂前屋后，皆悬挂白绫长幡，随风飘展，视线很不明朗。
    偶尔有脚步声响起，从左到右，从近向远，很快便沉寂消失了。
    堂前！
    一张张金箔投入火盆焚烧，灰烬在火气烘托下盘旋升空，消失在漆黑夜色中。
    “二师兄，师父这一去，咱们云阳观的观主，该会是谁？”
    其中年纪最幼的，是个十岁出头的童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口中的二师兄，也不过是十八岁少年，闻言皱眉，“师公是前任观主，不是他还有谁？”他们口中师公，正是云阳老道，三清殿的主心骨。
    “可是，我听听说雷火殿那边，声势越来越大。”
    “丁掌殿、王天师，都是年富力强之辈，还有卢三宝，也是未来天师之选。”
    他们距离天师还很远，但平日耳濡目染，都知道卢三宝是难以逾越的高峰。
    卢三宝后发先至，已经成为罗修真之下的最强年轻一辈。
    关键在于，他辈分还比罗修真低了一代，就有如此成就，实在可怕。
    就连傅扬眉往年教导他们，也都以卢三宝进行对比，结论是无一人能及对方十分之一。云阳观这边，傅扬眉刚死，罗修真悲伤之下发狂，离开道观不知去向。
    剩下的老迈庸碌，加起来也不是雷火殿的三代对手，情况堪忧。
    “你担心什么，咱师公在，云阳观始终是三清殿的天下。”
    二师兄较为年长，也曾跟着三清殿其他同门耳濡目染过，知道云阳老道的厉害。
    所以，他无比坚信，云阳观的观主，注定是他们三清殿一脉的。
    风吹过，桌上白烛闪烁几下，连带着投落地面的影子，也开始凌乱。
    呼呼呼！
    穿堂风演化出各种尖利刺耳的嚎叫声，似乎有无数鬼物藏在暗处，偷偷窥视他们。
    “太冷了，今天啊格外冷。”
    冬季严寒，他们都是修行者，有法力隔绝严寒，但今夜的寒冷，竟是抵挡不住。
    那股寒气，就像从地底抽出的凉水，冰块更刺骨，从周身毛孔往体内钻。
    “不大对劲。”
    二师兄起身，指间夹着一张符，运转法力激发。
    “灵符驱邪，速速起效。”
    符光一闪，笼罩整个灵堂，但是，那股寒气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强烈了。
    “二师兄，你这一手，怎么还起反作用了。”
    最小的师弟冻得牙关打战，心想二师兄平时在他们面前傲气十足，真实水平也就这样。“师兄，好像是师父有动静了。”
    二师兄听了，不满嚷道，“胡说什么，师父……”
    还没等他说完，从停灵的位置，传来异常的声响。
    “咳咳咳。”
    一个人拼命喘息咳嗽，似乎被香灰呛得不行，呼吸间越发粗重。
    “是活人。”
    一众弟子汗毛竖起，全身渗出一层汗，终究是年轻人，哪见过这般诡异的场景。
    不是没人联想到鬼物作祟，但这里是云阳观，不是小村落，怎么可能有鬼物潜进来。
    “你是谁？”
    二师兄颤声开口，还不忘施法给自己加一面天光镜，回顾两旁，一众师弟都藏在他身后。那人咳嗽声减弱，然后脚步声响起，啪嗒啪嗒。
    那声音，就像是穿着布鞋在泥泞地行走，每一脚带起大块湿泥。
    更惊悚的是，脚步是朝着他们步步逼近的
    一只惨白手掌拨开下垂白绫，露出傅扬眉的脸蛋，“怎么，不认识为师了？”
    师父？
    二师兄惊得心尖冰谅，怎么早已死去七日的师父，还好生生站在面前？
    他还在惊疑不定，耳边听到某个师弟失声惨叫。“诈尸了。”
    什么诈尸？乡间传说而已，云阳观光天师就有两个，其余九曲修士不计其数，谁敢在这里诈尸？二师兄立刻明白了，有人在捣乱。
    “站住。”
    他神情坚定，对着‘傅扬眉’喝道，“我不管你是谁你敢在云阳观捣乱，是打错如意算盘了。”“好徒儿，怎么不认识为师了？”
    傅扬眉拾起苍白的脸，虽然没有血色，但双目有光，显然不是死物。
    “二师兄，是师父的声音。”
    二师兄听小师弟开口，狠狠说道，“闭嘴。”
    眼前的东酉，绝对不是师父，但不管是什么，都不是他们能应付的。
    “你亵渎我师父事后名声，可知道后果严重。”
    二师兄冷冷看着对方，“云阳观中，有老观主，还有五雷天师丁掌殿、神机天师王福，不是你区区一头鬼物能嚣张的，你该知道后果严重。”
    ‘傅扬眉’做出个怪异的神情，右半张脸僵硬，左边眉毛一挑，俨然是傅扬眉招牌神情。天哪，连表情都一样，还说不是。
    二师兄咬咬牙，抬手从袖口飞出十几道符光，分别射向三清、雷火各角落。
    危急关头，他能求助的，除了云阳老道，还有……丁朋、王福、卢三宝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