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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绒 第45节

      这都是日后要与阿悍尔长期打交道的人物,两边互相寒暄。
    此时,外头丫鬟打起了门帘,徐清弦引着太子殿下进了屋,后头还跟着不请自来的老蒙。
    大概是没有想到太子也会来,大伙儿以为司绒与太子能来一个就了不得,二人不和的传言似真似假,普通人瞧的是热闹,在座瞧的都是热闹底下的深水,不过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们,没人把眼风往司绒这儿飘。
    太子抬手,止住众人跪拜的势头,说:“今日是私宴,私宴无君臣,尽欢尽兴。”
    众人改行揖礼,封暄受了,而后看向司绒,一个简单的颔首:“公主。”
    司绒笑笑地往封暄身上落了一眼:“殿下。”
    两人的招呼既疏离,又充满大势所趋的客套,又因为司绒的眼神抽得太快,余味显得有几分冷淡。
    一刻钟前的调戏还萦在封暄耳边,和此刻的疏离形成强烈的反差感,像冷暖气流的交汇,顷刻间就在他心底迸起电光,封暄徐徐地转了一圈扳指,任由那电光炸在他心口最软处,泛起麻。
    徐清弦高抬起手:“教诸位久等,这便请入席吧!”
    说着引着众人往侧边的窄门进了,从一条内廊穿过,来到一处露天的庭院,中间以梅花型摆桌案,每张桌案就是一片花瓣,凑成完整的梅花模样,四旁枯木山石,水木明瑟,自然偕趣,还有一带冒着氤氲雾气的热泉流经。
    “老徐,你这宅子,别有洞天啊。”老蒙笑道。
    “你别再趁酒兴,把禅枝给徐大人扯断喽!我们可不想再看一回莽汉醉剑舞。”师红璇打趣他。
    “是这个理,这回升了官,我看老蒙是满面红光,徐大人这一园子禅枝是保不住了,难为殿下和公主,今日要赏一场别出心裁的剑舞。”工部古睿也是个实干的年轻人,一眼先看这园子的构造是煞费心思。
    “旁人想看还看不得呢。”老蒙揉揉鼻子,并起双指作醉舞模样。
    众人哄笑。
    这么一来一回,气氛就热起来了,落座后,丫鬟鱼贯而入,菜式丰富,不但美味,而且道道都能说出些名堂来。
    酒过三巡,司绒来自阿悍尔,酒量不算差,也跟着大家喝徐清弦珍藏的陈酿。
    梅花席没有头坐,朝东的一面是两张小案,司绒和封暄各坐一边,有过一两次眼神交汇,都没有交谈。
    席上众人谈酒谈花也谈正事,正事围绕着八里廊榷场,古睿问起榷场何时正式开启。
    这事该问师红璇,在座各部都算是她手底下的办事人,她是统筹者,但太子在这,她不能越线先答,看了太子一眼,得到首肯之后,说:“八月十五。”
    “哟,就这几日了,公主可会亲去观礼?”徐夫人自个儿也是南昀书院的女先生,师红璇就是她的学生,加之又是主家,便没退下,留在了席上。
    封暄不太掺和大话题,他知道自个儿插一嘴进去,就容易带走话题风向,所以大多是和人单独对谈。
    此刻正和另一侧的徐清弦说话,闻言借着举酒杯,往司绒那看了一眼。
    老蒙暗道不好,筷子一搁,借着酒兴,把这话势冲淡了,说:“哪儿能呢,榷场事小,北昭与阿悍尔建交事大,这里头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得公主拿主意呢。”
    司绒桌上一壶酒已经见了底,拿手背虚虚支着下巴,笑道:“蒙将军说得是,确实走不开。”
    老蒙侧头让丫鬟把大伙儿的酒满上,声音洪亮:“我老蒙没在座的文采,不会说好听话,今儿高兴,殿下和公主赏光,北昭与阿悍尔止戈向和,我请诸位一道走一个,为山河安定!为盛世太平!”
    老蒙上过战场,他腰间一道老伤至今碰了还会发疼,背上刀伤剑伤无数,他不属于天生的将才,也没有超群的武力,他用一身伤痛换来了今天的位置,他是个普通人,说的都是普通人的心里话。
    众人感慨,一饮而尽。
    老蒙这番话激昂澎湃,鼓得司绒心潮跟着涌动,酒意一道泛上来。
    古睿已经喝醉了,扯着师红璇和几位大臣往边上去,非要用石子枝条搭个榷场的模样给人看,徐夫人也凑趣,叫人给古大人上一张长桌,要看看古大人的手上功夫。
    那边热闹喧腾,座上除了司绒和封暄,只有一个打盹的大人。
    她侧头,手指支着额,偏头看封暄。
    封暄正拨着茶碗盖,身姿挺拔,他也喝了不少,耳下到脖颈那块有些微泛红,察觉到司绒看他,挑眼:“喝多了?”
    酒意熏人,司绒眼里的光膜像浸在了雾里,欲隐欲现的,那饱含勃勃活力的妩媚从眼尾漏出个一星半点,她好像对自己此刻的诱惑感浑然不知,用手作了格挡,挡住了几丈之外的喧嚣,肆无忌惮地只露给眼前人看。
    她甚至举起了酒杯,说:“走一个,为……为了什么呢?”
    确实有几分微酩了。
    封暄眉眼柔和,柔和里又藏着满是侵略性的欲望,他尽数接收了司绒的妩媚,和着酒意,把它们酿得又醇又烈,烧着他心口。
    他同样举杯,说:“为百年好合。”
    司绒挑起眼角,笑:“那是交杯酒,殿下别诓我。”
    封暄略作思考:“也是,那就为白头偕老。”
    “好啊。”
    她或许是醉了。
    或许也没醉。
    两只酒杯在空中靠近,头上顶着一带碎盐粒般的天河,两人酒杯里落的都是闪烁的星芒,瞳孔里倒映的都是彼此,在迷离的光影里,满堂的喧嚣都消失不见。
    酒杯轻轻一碰。
    清脆的薄瓷声像石子落湖,荡开了这浓稠的情绪,泛起的涟漪化作酒液入肠侵心。
    古睿最终是没能用石子枝条搭起榷场的模样,捏着石头半晌落不下手,老蒙一瞧,哈哈大笑,竟是站着就打起了酒呼噜。
    司绒搁下酒杯时,在桌案底下,悄悄勾住了封暄的手指头,往他手腕上划了两下。
    徐夫人唤人带古大人下去醒酒,又吩咐厨房上点汤水、醒酒茶来,又返回席上。
    司绒要往回抽手,封暄不慌不忙地反扣住她,他的手指头长,指腹带着薄茧,往常就没少用那双手作乱,此刻顺着她的袖口往上,半点儿多余的动作都没做,只是沿着她的手臂走了一遭。
    那粗粝而火热的触感游走在司绒的小臂,顷刻间就把她拱出了汗,面上沉静,耳尖却红得像滴血,小臂整个发麻发烫。
    这个正经的老手。
    终于在徐夫人只离司绒五步远时,封暄松开了她的手。
    徐夫人把师红璇一起叫过来,三个女子往厢房去净面饮茶,而后挨个把客人们送上马车。
    司绒看不出醉色,但眼里已现了重影,一上马车就端不住,歪在车壁上,昏昏欲睡。
    马车驶过一个街角,封暄掀开帘子入了车厢,勾住她的腰,俯首就吻住了。
    她喝了酒,体温偏高,导致比往常更敏感,脾气也比往常更难捉摸,她不让封暄解她半件衣裳,自己却要对他胡作非为。
    封暄由她想怎么样都行,甚至耐心地教她,手把手地教。
    她脑袋混沌,下手没有轻重,把他弄得倒吸口气,司绒抬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嘘——噤声。”
    醉是醉了,仇还是记得牢。
    封暄覆盖她的手背,带着她一道动,最终不得尽兴。
    回了镜园,房门“砰”地一关,在静夜里砸出巨大声响,掩盖了刺耳的裂帛声,封暄一刻也不想等。
    徐清弦珍藏的陈酿是好东西,酒液流达他们的四肢百骸,某种程度上麻痹了他们的脑袋,让他们只记得原始的亲吻。
    记得彼此的温度和力道。
    司绒跪在窗下的长榻,手指头抠破了窗纸,把它扯得破碎,她的低泣声也破碎,数次倒下去,又被封暄扶住。
    她没有支撑,像根基不稳,又偏偏承受巨浪拍打的小舟。
    他轻柔地吻她。
    也凶狠地爱她。
    作者有话说:
    总会老的,但总有人还年轻。——出处是刺猬乐队《火车驶向云外,梦安魂于九霄》原歌词: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年轻。
    第40章 猫眼窥春戏
    封暄顶着寒冽的山风回到镜园。
    进屋后, 发觉窗子开了一道缝,屋里游走着一道冷风,徐徐地驱着屋里的靡靡气息。
    他绕到屏风后,司绒正在穿衣, 背身对他, 发丝随意地垂下来, 露出一截腰线,笼着微光,封暄只要撑开手,就可以罩住她的后腰。
    司绒听到脚步声, 回头看了他一眼。
    小衣遮不住昨夜的狂乱, 红色的花瓣像从她身体里长出来,从脖颈往下延伸, 无规律地点缀在她身上,但她知道哪里最为集中。
    所以但凡欢爱过后, 她都不让人服侍穿衣洗漱,那痕迹诉说着封暄情浓之时的讨要和给予,可以窥见他对她的喜好与偏爱,是独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封暄从后边儿帮着捞了一把她的头发, 司绒把外衫穿上,他再把头发放下来,五指伸进去, 捋了捋顺。
    她系好带子后, 封暄已经把珍珠腰封从她左腰侧伸出去,司绒拉住, 右腰侧紧跟着伸出另一边, 她拉起, 一扣,珠串儿垂坠下去,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挂耳坠,戴手环,佩项圈。
    随着亲昵的增多,两人的默契渐渐不需要言语。
    侍女送茶水进屋,望了眼屏风上投出来的两道身影,无声退出去了,那是一种融不进第三人的气氛。
    穿戴整齐后,司绒坐在榻上,翻看太子殿下给她做的一份呈报。
    太子做呈报,这是独一份的待遇,上边一一罗列了谈和的进度与日程安排,包括还未商定尚待实地勘查的边境线。
    封暄捞着她小腿,搁在自己膝头,把她的裤腿儿撩起来,碰了碰她膝盖。
    司绒额头的伤加上小日子,两人隔了十来日没做。昨日酒酣助兴,把司绒融成了一团棉花,舒坦的时候格外好说话,被封暄带着把花样玩遍了。
    不加约束的畅快到了第二日就会酿出可视的结果,显得最惨烈的还是这两块乌青的膝盖。
    司绒看完了呈报,含着一口萃山茶,咽下去润了润喉,问:“皇上的身子还是这样?”
    封暄挖出一团药膏,敷上她膝盖,揉开了,稍一颔首:“嗯。”
    他不爱谈起天诚帝,也不想与司绒多说天家父子的纷争,无论理由多么冠冕,感情多么淡薄,都不能掩盖那是人伦湮灭的相斗,是母子俩对君父的报复。
    司绒没再问,等他净手回来,点点那份呈报:“昨夜师大人也同我提起边线一事,八里廊这条拱卫带地势复杂,雨季与旱季都会导致边境线的改变与模糊,尤其是你呈报中圈出来的这三片地方,因为边境线的来回推移,历年的冲突都在此爆发,导致地形越发难辨,双方各执一词,不肯为领土让步。”
    “嗯?”封暄擦着手,越听越不对。
    “你此前也说过,领土是我们谈和之前要敲定的前提,边线不定,阿悍尔和北昭就有再起冲突的可能,这是个隐患。加上榷场再有十来日便要正式开启,这两件事堆在一块儿,我仔细想了想,有些放心不下,”司绒抿了一口茶,继续说,“所以……嗯?你臭着一张脸做什么?”
    我臭着一张脸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你要回阿悍尔?”
    “不是……”司绒微怔,她昨夜虽然醉了,但宴席中说了什么话还是记得的,“我打算把德尔派过去。他打小在边线一带跑马,闭着眼睛都能把边线的形状摹出来,哪儿的水泽与草甸会随季节变迁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我想派他回阿悍尔,与阿爹派出的人一道走一遍这三片地方,北昭也得出个能拿主意的人,这事儿得双方一起做,敲定之后灭除隐患。”
    “行,”封暄坐下来,拎着她的茶盏灌了一杯,“封祺去吧,身份足够,这事结束后正好入青云军磨一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