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琦扯出一个嘲讽的微笑道，“你也说了，是供货商的问题，那你去找全家啊，跟我说有什么用？有本事，让全家给你恢复供货不就行了，啊，忘记了，距离一月之期只剩下不到两周了对吧，那你可要行动快点，不然，这场对决可要输的很狠了。”
    他嘚瑟的倚在桌前，伸出食指，将姜玉澈送的瓷器一个个全部轻推了下去，瓷器碎裂在地面上，一如这一次两个人谈判的最终结果。
    姜玉澈带着吴青一肚子气离开了半月湾，车上，他内疚的拿着冰块袋给吴青敷着脸颊，越想越气。
    “可恶，就不应该带你过去的，我也没想到，这个姜玉琦竟然能这么疯？”
    简直无可救药。
    吴青坐在一旁看着满怀愧疚的姜玉澈，心里一暖，肿着半张脸安慰道，“没关系，以前陈总在的时候，也总是喜欢动手，我已经习惯了，做这些有钱人的秘书就是这样，很容易身上带点伤，成为垃圾桶被发泄，他们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一点钱就可以解决的问题，那都不算是问题。”
    姜玉澈一滞，有些惊讶的看向吴青。
    “啊，我不是说二少爷您。您和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姜玉澈疑惑道。
    吴青思考着，迟疑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嗯……说不清楚。反正您几乎是我看过的财阀中最没有架子的了，不挑吃不挑穿不挑行也不挑住，对人随意温和，老实说，如果不是互联网上一查就能出现您的照片和名字，我都要怀疑您是假的财阀了。”
    毕竟……一个人在富贵窝里长大，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轻而易举，被万人拥捧的生活，便很容易将人和金钱画等号，而忽略对方身上所有的人性。
    对很多财阀二代来说，他们身边的人都是利益，都是工具，都是利用，真正当人看，去理解和思考对方喜怒哀乐的，那几乎是少之又少。
    习惯去理解和同情对方，那是穷人家孩子的习惯。
    意外被吴青的分析戳中了真实的姜玉澈心里一惊，然而，即便他想要伪装，去装作不在意，但却不能像真正的豪门财阀一样，毫无负担的放下所有一切。
    不去理会其他人的命运。
    想起那一百多个员工，再思及姜玉琦铁了心绝不像是说谎的话语，他渐渐握紧了拳，不想去争也不得不去争了。
    后期，姜玉澈再次派不少人去过全家登门造访，希望对方能够恢复对南边的货源攻击，然而却纷纷吃了个闭门羹。
    全家铁了心站在姜玉琦这边，这条路算是彻底走不通了。
    而南边百货商场也随着货品日益减少，没有供给，即将面临着歇业的可能。几百个员工焦虑的在员工群里沟通着，害怕着自己未来的饭碗，刘艳每日看着人可罗雀的商场，也为自己在icu病房里等着救命钱的母亲，提了一颗心。
    酒店包厢里，姜玉澈将自己所有的狐朋狗友全部叫了过来，商量这件事情。
    韩家三少、王侯、乔武磊等人都来了，就连顾科小少爷都被请了过来。
    然而几人听完了姜玉澈的求助，却纷纷表示帮不了。
    “为什么？”姜玉澈疑惑道。
    “不是我们不帮，是真的没办法帮啊。”伊塔矿泉水公司的小少爷无奈的开口道。“我们这些家里通常都只经营一项主打业务，若是矿泉水、饮料之类的，我们家还可以帮一帮，但你们姜氏百货囊括的物品奇多，可不止一件两件，要想长久的供源，那还是得找到一个实力强悍的供货商才行。”
    全家，那可是京海市出名的零售业龙头世家，这也是对方和姜玉琦能够联姻的主要原因，而越过全家想要合作，那几乎难于登天。
    毕竟这么多些年，想要承包姜家百货供应商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却无一人能够接下如此大的货品供应和物种类别。
    换句话说，他们这些富二代的家族都只是单一的企业，没有那个资金也没有那个势力和人脉，建立起如此庞大的供应链。
    一时间，姜玉澈再次陷入了纠结之中，一旁的顾科小少爷看着他发愁不已，忍不住开口了。
    “没办法，如今比全家人脉势力更大的，那就只有像姜家或者元家这种老财阀世家了，至于我们这种小企业，还是差的比较远的。”
    小企业？姜家、元家？
    姜玉澈心里陡然被拨动了一瞬，想起了一个新的想法。
    对啊，能克制住全家的那只有姜家或者元家，而剩下的小企业都是单一的，那为什么不能干脆由姜家牵头，建立一个新的供应联盟呢？又没说只能有一家供应商？如果他们是个联盟，那么一家企业只用负责一项单类别就可以了，也不用担心某一家独自做大，难以压制。
    既然全家可以当这个供货商，那我姜玉澈为什么不能当？
    论人脉和金钱势力，还有比姜家更强的吗？
    他灵机一动，突然产生了一个新鲜的想法。
    第47章
    “那如果我以联盟合作的方式, 成立一个姜氏百货的供货商协会，邀请你们各家入驻，只提供一种类别的物品供应呢？你们愿意吗？”姜玉澈反问道。
    整个包厢内, 所有人顿时一静。
    “理论上是可以没错, 但是……”一旁的乔武磊顺势思考着, “就算加起来咱们所有人, 也达不到姜氏百货的多类别物品啊，要想如此，那联盟人数至少要上千家, 如何管理呢？”
    乔武磊提出的问题的确很现实，然而不等姜玉澈回应, 一旁的顾科紧跟着出谋划策道。
    “为什么一定要某个人管理？如果是协会式供货商联盟, 那么只需要制定好规则与标准门槛就可以了, 凡事按规则走, 就像是古董鉴定协会一样，最多设立一个会长与副会长就行, 在需要做重要决策时, 来露个面, 充当一下管理, 有着姜家的背景，直接姜二少自己上感觉都可以, 应该没人敢作妖。”
    众人按着顾科的想法往下走, 顿觉开阔。
    对呀，之前的他们都被思维固化了，只觉得这是一块大肥肉, 自己吞不下，也参与不了, 必须得有个压制他们所有家族的大势力出现，统治所有人，才可以达到和谐。
    就像是全家那样。
    可如果干脆就没有那个人呢？毕竟供货商本身就是作为中间人的存在，统合所有资源，再和姜家谈条件的。目前的方式是所有的物品从企业、工厂出来，再由供货商统一调配，发往姜氏百货，可如果抽掉中间这个人，物品直接从企业、工厂，对接姜氏百货，整个事件也依旧成立啊！
    而对于姜家来说，多对一的被动位置，瞬间转变为一对多的主动位置，失去了钳制人，这是好事。
    对每个企业和工厂来说，也等于节省了一道繁琐的步骤，不用再担心供货商中间的抽成费用，也省去了再和一个家族打交道，甚至逢年过节送礼讨好的可能，直接和姜家挂上了钩。
    何乐而不为呢？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好处多多，在场的几家相关企业二代们都不由开始心动起来。
    之前他们没有参与全家的调配与姜氏合作，那是没有机会，搭不上线，甚至有的，根本就是和全家有仇，不愿意支付那个中间费用，可姜氏百货每年的营收与销售，却不妨碍他们眼红和羡慕。
    毕竟姜氏百货是c国最大的零售业，光是全国的门店商场加起来便有上万多家，遍布各个省市，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真能加入其中，成为其固定的供货品牌，那么无异于打开了一个固定的销售渠道，一年多出的增益便能达到百分之三十以上，这对于一个企业甚至公司来说，那可是相当震撼的事情！怎么可能不让人心动？
    思及此，在场所有能搭得上需求的富二代们均眼前一亮。
    他们都是家族里的老二老三，向来没有什么关注和话语权，可不代表全是傻子，若是能借由姜二少拿下姜氏百货的固定窗口，达成协议，这中间的利益，只怕整个家族都要另眼相待！没看到韩三少和王侯在家里的地位已经完全不同了吗？这就是姜二少给他们的新机会啊！
    一时间，众人都开始纷纷上心起来。
    “顾少爷说的有道理，至于需要上千家的联盟人脉的话，我四大爷他们家是市面上有名的薯片品牌，如果需要我可以替二少把他们当家人约出来……”
    “饮料类我们家可以全包了，如果还需要类似的国外厂商，我们的死对头那边也不是不可以联系联系……”
    “我大哥他岳父家里听说就是搞茶类生意的，如果需要，我可以打声招呼，估计价格还能往下再压压……”
    “我家虽然不是百货类生意，但我外祖家听说以前是干这个的，有不少渠道和人脉，如果姜二少愿意，我们家可以开个百日宴，替你介绍一下……”
    “下个星期听说深市有一场糕点、面包、方便面展会，我们家正好是承办人之一，若是需要，可以给姜二少免费的vip邀请券……”
    众人围着姜二少喋喋不休起来，谁家没有几个认识的人啊？自古皇位更迭身边的亲属大臣也必然会全部换一轮，谁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谁就能是新的“宠臣”，巨大的利益面前，没有什么固定的关系，只有永恒的，追逐利益的心。
    姜玉澈被众人围拥着，瞬间便打开了一条新的道路，一旁的吴青崇拜的看着他，连忙记录下这些二代们可以提供的人脉与场合，思路大增。
    乔武磊欲言又止的坐在一旁，想了想，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二少爷。”
    包厢走廊，乔武磊猛地叫住姜玉澈，上前看着这个早已经截然不同的小伙伴，忍不住上前低声询问道。
    “姜二少，这样和姜大少爷与全家直接对上，真的好吗？”
    “嗯？”姜玉澈惊讶的眨眨眼，不知道对方到底什么意思。
    “若你是为了那一百多个员工的未来，我可以帮你安排他们所有人的工作岗位，保障每个人的工资与福利绝不低于在姜氏百货的待遇。若你是为了争口气，把这件事跟姜家家主说，抑或者告诉姜家大房，也未必不会有人替你惩治姜大少爷，可如果你真的要搞这个联盟，那就算是彻底和姜家大房对上了……也等于是直接将全家，放在了火焰上，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姜玉澈一怔，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管闲事吗？就为了这点小事，和姜玉琦甚至元家对上，真的有必要吗？”
    姜玉澈忍不住笑了。
    乔武磊一愣，看着笑出声的姜玉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只看到对方上前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
    “你知道吗？有人说，我是不一样的财阀二代。我之前还没有太大的感受，但听到你这番话，却似乎突然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了什么？
    乔武磊惊讶的看着他。
    “也许是从小沉浸在这种家族争斗之中，你们思考问题的时候首先想的是势力、家族、利益以及值不值得。”
    “难道不对吗？”
    “不，很对。但是只思考这些，你们便容易忘记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那就是……人心。”
    姜玉澈抬头看着他，认真道。
    “也许你们会觉得，自己的家族能够到今天的位置，全部是靠祖上的积累，但这只是其中一条，更多的，是成千上万把你们捧上这个位置的人。人无德，必自毁。今日，我们能救下这一百多名员工，给他们安排所有的工作，补偿所有的损失，那是因为我们看到了，可没看到的剩下的那些人呢？”
    那些至始至终挣扎在温饱线上，只靠着姜家百货的薪水生活，却不断被拖延工资，想辞职，却又不忍心放弃原本应有的待遇，左右不定，只能忍耐的那些人呢？
    京海市如此大的城市，他们能看到的地方，尚且如此，那看不到的地方，又有多糟糕？
    而这些，本就不是他们这些打工人，或者“被剥削”的人理所应当去承受的啊。
    原本，姜玉澈不在其中，可能还可以轻飘飘的任由姜家倒塌，可这么多些日子，他看着姜家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却难以回避真正的问题，这每一个倒塌的背后不止姜家，还有成千上万更多的普通打工人。
    将姜氏百货交给姜玉琦，毁的不止是姜家，更有无数依靠着姜氏百货生存的普通民众。
    让他就这么明知不对，却眼睁睁看着，视若无睹。
    抱歉，他真的做不到。
    乔武磊内心一滞，这才知道了姜玉琦真正输在哪里。他呆呆的望着姜玉澈的背影，有心跟上，可脚下却半步难移。
    三日前，他站在家中，看着父亲和姜家大房的私人秘书签订下合作协议，正式站位，有心阻止，可却因为身单力薄，没有任何用处。
    父亲拍着他的肩膀嘱咐着，“姜家迟早要交给大房去继承，届时姜二少根本算不上任何东西，如今趁着咱们对姜大少爷还有用，你要多上心些，在姜玉澈旁边多看着，有什么事情尽早提醒，也算是咱们家的投诚了。”
    无人询问他的想法，更无人在乎他的意见。
    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为了家族可以抛弃所有，婚姻、亲情、友情……这一直是他们这个圈子的规则。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姜玉澈，站出来，告诉自己，这不对，这忽略了人心。
    手机里的电话不断响起，乔武磊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备注，默默握紧了自己的手心。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姜玉琦和全家那里。
    全家的家主，也就是如今的姜玉琦岳父，焦急的站在窗前，来回踱步，“这可如何是好？姜大少爷，如果对方这个联盟真的建起来，那我们家岂不是要彻底完了？姜大少爷，您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完蛋，坐视不管啊。”
    要说这个方法，之前也不是没人想到过，可全家之所以从没当过一回事，就是因为无人可以压得过全家在零售业领域的势力，再加上他们还搭上了姜家大房这条线，因此，即便有人想创立，也完全不堪一击，可若是姜玉澈要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