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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剑 第35节

      连同鬼市的下属都被这股威力磨碎了血肉,然而箭矢却在关键一刻与谢衡之交错而过,直逼向后方的虞禾!
    极短的距离,风一般的速度,根本让人无从招架。
    谢衡之破妄剑剑影一闪而过,将将挡住凶猛的一箭,箭矢与破妄相接一瞬,磅礴的灵气荡开,连同萧停也被迫被击出数十丈。
    “虞禾!”
    即便破妄挡住箭矢,让虞禾不至于被刺中,也挡不下锐利的气劲。
    虞禾只觉得心口剧烈一疼,整个人像是风筝似的被击飞了出去,霁寒声面色惨白,立刻飞身上前将她接住,她喉间一股腥甜,不断地呛出血来。
    与此同时,谢衡之也步履不稳,猛地咳出一口血。他看向虞禾的方向,沉声道:“走。”
    “你果然是隐藏了实力,只可惜……”曲流霞再次弯弓拉弦,这一次依然对准了虞禾的方向,他笑起来。“现在的你有了死穴。”
    无论是萧停,还是霁寒声,都被眼前一幕震惊到面色大变。
    霁寒声迅速反应过来,想要带着重伤的虞禾离开,然而曲流霞看着他,正如看着一只费力挣扎的猎物。
    他眯着一只眼,打量过虞禾后,忍不住笑道:“谢衡之,你的眼光倒真是让我意外。”
    穿心而过的骨箭,足以要了在场任何一人的性命,若不是谢衡之有修为傍身,此刻早已咽气。
    “虞禾。”霁寒声抱着虞禾的手臂在发抖,她口中溢出的血越来越多,紧揪着他的衣襟,却还在念着什么。“你说……什么?”
    又是一箭脱弦而发,不等逼向虞禾,便被闪身而至的谢衡之强行挡下,他接过虞禾,让霁寒声退开。
    他被骨箭之力所伤,顿时伤重,身上的血分不清是虞禾的还是他的,顺着手一直流到剑锋,一滴一滴往下落。
    “师兄!”师清灵几乎崩溃地喊了一声,挣扎着想去帮他,却被萧停拽了回去。
    “你住手!不要杀我师兄!”
    她的哭声终于让曲流霞多看了一眼,他缓缓道:“你师兄有了别的女人,我帮你杀了她,你怎么还不高兴呢?”
    他说完,又看向依然沉着不退的谢衡之。“一箭穿心,非但不死,还能再挡下一箭,你倒是比我想得还要更命硬。”
    “三箭之后,一月以内你无法再拉动麒麟骨的弓弦。”谢衡之甩掉手上的血,眼中依旧不见惧意。“我若不死,必将杀你。”
    “狂妄。”曲流霞冷笑。“三箭之后你不死,我做你孙子。”
    “不稀罕。”谢衡之冷冷道。
    面对他这种不知死活的态度,曲流霞怒极反笑,再不与谢衡之多言,利落地弯弓拉弦瞄准虞禾的方向。
    骨箭带起一阵飓风,力量之强劲几乎是避无可避,谢衡之任由衣发翻飞,巍然不动。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殒命一刻,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影忽然出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将骨箭重重拍开,挡下了致命一击!
    “这是……哪儿来的?”
    曲流霞仰头看着庞大的黑蛟,表情忽然有些绷不住了。
    第39章
    骨箭的威力将尚善的鳞甲击破, 穿透血肉的伤口深可见骨,好在他是魔族,并未被伤到要害, 仅仅是重伤。只是这一下着实将他激怒了,一声长啸后便扬起巨尾朝着那抹扎眼的红衣甩去。
    曲流霞咬牙闪避,心知今日再无法要谢衡之的性命。他本以为这是个天赐良机, 谁知道会有这样的变数,他从前怎不知谢衡之身边有这么一个帮手。
    “你乃魔族, 竟甘心去做仙门的走狗。”看到这个毁了他好事的黑蛟, 曲流霞心中气得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
    回应他的又是一击,同时霁寒声与萧停也齐力向他攻来。
    此处这样大的动静, 他们必定已经向附近的仙门求援, 再不走就再也来不及了。然而曲流霞仍是心有不甘,法器虽拿到,却没能对谢衡之斩草除根, 来日谢衡之是如何也不会放过他。只怕在谢衡之死前,他都不能再轻易现身。
    眼看他已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好在被黑蛟的獠牙咬碎前逃离。
    尘埃渐落, 原来安静祥和的村落已是一片狼藉。神树被砍下之时, 还有村民大着胆子看热闹,认为乱舞的树根是神灵生气, 要给他们降下刑罚。而等到曲流霞来抢法器后,村民意识到场面不对,也纷纷逃离, 剩下看热闹不怕死的, 在骨箭离弦之后都被气劲所杀死。
    虞禾疼得面色惨白,气息微弱, 勉强攥住谢衡之的衣襟,张口似要说些什么。
    谢衡之低头道:“没事了。”
    她终于松懈下来。
    即便尚善看起来再好说话,始终还是个魔族,不是什么危难之际出手相救的良善之辈。幸好主仆之契仍在,无论如何他都会勉力护她不死。
    最后关头,他终于是忍不住动了。
    麒麟骨是传世神兵,一箭将尚善打得皮开肉绽,疼到几乎不能再动。救虞禾还得救谢衡之这事让他心情与伤势一起恶劣,几乎是曲流霞一走,他便哀哀地叫了一声化为小蛇,重新缠上虞禾手臂。
    事态平息,谢衡之抱着虞禾缓缓落下,事情也必须暂时搁置,他们要回到栖云仙府治伤。
    另外三人无不是被眼前猝不及防的变化给吓呆了,直到谢衡之走到面前才回过神来。
    霁寒声最先忍不住去看谢衡之怀里没了声响的人,问:“虞禾她,如何了?”
    “伤重,不算太好。”
    师清灵面上泪痕已干,徒留惊异与绝望,她上前几步,牵住谢衡之的衣角,杏眼微微睁大,嗓音颤抖:“师兄……你,你不能跟她……”
    “我自有打算,回了宗门,还有话问你。”谢衡之意味不明的语气,像是另一根冰凉的箭矢,无声刺中师清灵的心口,她僵立在原地,一时无措,连话也说不上。
    萧停面色冷凝着,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几乎想大骂虞禾骗子。
    “与魔物私通是重罪,师兄想要如何?”
    他眼神阴翳,仿佛有毒焰在其中翻滚。
    虞禾没有能力降服这等魔物,十二楼倘若有这么一只黑蛟,仙府的记录中定然不会漏下,这是她从禁地放出来的魔族。倘若她真是这么做,已经是犯了死罪。
    在他的记忆中,谢衡之高风亮节,是衣不染尘的正道楷模,如今却为了虞禾,与最下贱肮脏的魔物牵扯在一起。
    “回仙府再议。”谢衡之说完后,见萧停还有话,略显冷淡地扫了一眼,他又抿起唇,将话憋了回去。
    ——
    谢衡之身死的消息传出去,大多数人都是不信的,正如栖云仙府掌门祭阵消亡一事,甫一传出,都当是有人在胡诌。然而前者是为了躲避追杀故意为之,后者却是真。
    对于文尹君的死,谢衡之早有预料,玄宗宗主的占天之术少有差错。文尹君早早便定下接任掌门的人选,便是已经知晓了命数将至。除了让虞禾传达的密信以外,在苍云山还有文尹君的一缕魂丝,只等谢衡之继任掌门之位时开启。
    谢衡之回到栖云仙府,去的第一个地方是药宗。
    五个人身上都带着伤,谢衡之和虞禾伤得最重,到栖云仙府的时候,二人的衣衫都快被染成了血衣。
    然而谢衡之避开了众人,反命人寻来了公仪蕤,而后让其他人都退下了,留公仪蕤替他们医治。
    看到二人身上几乎如出一辙的伤势,公仪蕤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
    “命剑的事被人知晓了。”
    “是。”
    谢衡之低垂着眼眸,目光落在虞禾的脸上,她虽然已经昏迷,还是会因为疼痛皱起眉。
    公仪蕤难得都严肃了起来。“你可找到了解决之法?”
    谢衡之慢条斯理地擦着指缝的猩红,说:“找到了。”
    他找玉玲琅偷袭十二楼之前,还去拜见了一位蓬莱的前辈,对方告诉他,想要解除命剑还有一法。倘若能够破境,剑化虚空,消于万物,亦是生于万物,此前立下的命剑之咒会不复存在。
    破境之后,便该参悟心剑,他回到仙府闭关,本是为了此事,只是后来被迫出关,再想破境,竟又觉得不是时候。
    谢衡之很少犹豫,然而自从虞禾来了栖云仙府,他就好似一直在等什么。
    等时机成熟,等他们都放下,等自己足够心硬。一直等到最后,这道涟漪却仍是不肯平息。
    “接任掌门一事,你心中想得如何了?”公仪蕤总觉得有些不真切,一切发生的太快,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借花之阵后,剑宗折损最多,转而传来谢衡之身死的消息,师无墨在连番打击下被气到昏过去。如果再知道谢衡之用了命剑护体的咒法,不走火入魔都算好的。
    “没什么好想的。”对他来说,不过是换一个身份,与从前并无太大区别。
    谢衡之服了丹药,简单处理了伤势,又将一条软趴趴的黑色长条从锦囊中掏出来。
    公仪蕤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条小蛇。“不会是死了吧……”
    他正想用手去戳一下,小黑蛇忽然活过来,猛地一口咬在他手上,公仪蕤痛叫一声,疯狂地甩手。
    “松口。”谢衡之平静道。“他会给你治伤。”
    尚善一身怨气,没有理会他的话。
    谢衡之侧目看向虞禾,确认她尚未苏醒,对公仪蕤说:“你可以拔了他的牙。”
    尚善立刻松了口,身形又变大了许多,公仪蕤看得目瞪口呆,指着尚善问道:“魔族?”
    “是。”
    公仪蕤倒抽一口气,都能想象到师无墨和几位长老暴跳如雷,围着谢衡之唉声叹气的场景了。
    “你跟魔族牵扯在一起?你可是要当掌门的人!”
    尚善身上被骨箭打出一个血洞,公仪蕤将他提起来,略显不情愿地幽幽叹气:“我可没医治过魔族。”
    “他骗虞禾结契,生死相连。”
    尚善不悦道:“什么骗,我死她死,她死我死,这不是很公平吗?我才救了你们一命,你居然转头说我的不是,忘恩负义。”
    谢衡之拆穿他:“你是在救自己。”
    公仪蕤又问:“这么多事,你准备怎么办?”
    “罪在我身,我会去戒律堂领罚。”谢衡之低头看向虞禾,伸出手将她颊边黏着血的发丝拨开。
    “我想通了一些事。”他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公仪蕤和尚善异口同声:“什么事?”
    谢衡之没有回答他们,只略带警告地沉下声:“你若拿她试药……”
    公仪蕤一脸失望:“我惜命……”
    交代了几句话,又让尚善草草治过伤后,谢衡之提着他离开了药宗,径自朝着悔过峰的方向去。
    被魔族攻破的罪牢在重新修建,八宝法门的铸师都被借了过来,十日过后,法阵与罪牢都能修补好。唯有鹤道望昏迷不醒,纵使他人缘差得可怕,药宗各部也来替他医治过,虽说性命无忧,却始终无法让他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