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沉默的人群后，褚云乾看清了眼前的一幕。
    他的心猛地往下沉。
    就在前方不远处，褚念白和褚念风已经到了。两兄弟并肩站着，看向广场中间的位置，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连褚云乾来了都没注意到。
    褚云乾默不作声，走到两人身边站定，一起看向前方。
    在广场中央聚集着一群人，个个都是西装革履，颈间佩戴着远海集团的工牌。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远海集团的员工。
    他们手里举着各种横幅，神情严肃，目光冷凝。
    不少记者端着相机在他们旁边徘徊，时不时举起手，为这些横幅拍摄特写。
    褚云乾的目光移向横幅，心情沉重地看着横幅上的内容。
    “远海集团拒绝纨绔子弟”
    “公司需要真正有能力的人管理”
    “恋爱脑滚出远海集团”
    “德不配位，必遭其殃”
    这些横幅在针对谁，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人群里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周经理。
    他见褚家三兄弟都到了，志得意满地弯了弯嘴角。
    既然主角们都到了，戏也可以开始唱了。
    ——不，还有一位主角没到。
    时安安还没来。
    这会她应该已经听说了消息，正心急火燎往远海集团这边赶吧？
    想到这里，周经理笑得更开心了。
    真是恨不得能够早点看到那个女人气急败坏的模样呢。
    他清了清嗓子，严肃地开口：“三位少爷，既然你们都到了，就看一看我们的诉求吧。”
    周经理选在今天还有一个原因——方国有别的事，昨天晚上去别的城市出差了，今天肯定赶不回来。
    没有方国帮忙，这三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不就是案板上的肥肉，任他随意宰割？
    周经理故作威严地抬起下巴，语气得意：“远海集团是褚家的心血，更关系着数万员工的命运。少爷们，这里不是你们的游乐场，我们并不欢迎你们出现在远海集团。”
    他顿了顿，搬出了褚云轩的名头。
    “褚总没失踪前，从来不让几位少爷插手远海集团的事务。大家都知道，褚总可以说是褚家这一代唯一的天才，远海能走到现在，都是他的功劳。
    “既然褚总都没想过让几位少爷来远海，证明褚总根本不认可自己弟弟们的能力。”
    这话让三兄弟面色微变。
    话很难听，但是是事实。
    他们的大哥是真的从来没打算过让他们来远海帮忙。
    当然，这是因为他们自己立不起来。
    不能怪大哥。
    周经理开口后，记者们的镜头全部对准了他，没有错过他的任何一个字。
    随着周经理开始攻击褚家的三个少爷，记者们的镜头转而移向褚念白他们，重点拍摄他们怒火中烧的表情。
    周经理也把三兄弟的怒火看在眼中。
    他得意得不行，两只手一挥，向围观的人们展示着身后的这些标语。
    “这些都是远海集团员工的肺腑之言。三位少爷，我们并不是想针对你们，我们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各司其职。
    “你们好好留在褚家，做你们的阔少爷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来祸害远海集团呢？”
    站在周经理身后的人们默默举高了自己手中的标语，用行动表示着无声的支持。
    褚念白先开口解释。
    只是他性格温和，说的话也没什么攻击力：“周经理，远海集团属于褚家，我们作为褚家的一份子，自然也有责任参与到远海的建设中——”
    褚云乾抢过话头，语气更加强硬一些：“姓周的，你不过是一个副总经理，远海集团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们参与到远海集团的管理，过程合理合法，你凭什么来管我们？！”
    他不知道他的话正中了周经理的下怀。
    周经理摊开双手，脸上的表情很是无奈：“少爷们，我们只是为远海打工的人，人微言轻，哪里敢管你们啊？”
    他长长叹一口气，“是，你们是豪门少爷，出生的时候就含着金汤匙，注定可以衣食无忧地度过这一生。
    “而我呢，我只是一个出身贫寒，奋斗几十年才拥有现在地位的苦命人，跟你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少爷们都习惯了高高在上，从来没把我们这些普通人放在眼里过吧？今天我们勇敢地表达自己的诉求，是不是让你们很愤怒？是不是让你们觉得好像被平时根本就看不起的蝼蚁挑衅了？”
    随着他的话，围观者们有一些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周经理的目的就是煽动情绪，挑动双方的对立关系。
    远海集团里大部分员工都只是平民家庭出身，跟褚家这种豪富家族之间天然存在着鸿沟。
    在周经理的有意误导下，就好像褚家三兄弟正在以势压人一样。
    与此同时，围观的人群中也爆发出了几声愤怒的呼喊。
    “有钱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没有这个能力，就别来祸害远海集团！”
    “我们只是为褚家工作，不是褚家的走狗！没必要舔着你们！”
    这些都是周经理提前安排好的“内应”，效果跟水军差不多。在他们的煽动下，围观群众们的情绪更加激动。
    不时有嗡嗡的议论声在人群中响起，大家看向褚家三兄弟的眼光开始变得不太友善。
    周经理面露一丝冷笑，再次丢出一记重磅“炸弹”。
    他抑扬顿挫地开口，语气里充满了激情：“蝼蚁也是有自己的想法，蝼蚁也是会反抗的！三位少爷说得对，我没有权力管你们，但是我有权利表达我的不满！
    “如果三位少爷一意孤行，非要无视我们的诉求，继续留在远海集团，那我们只能选择辞职，离开这个曾经让我们无比热爱，现在却是无比失望的地方！”
    来了！
    准备好的重头戏，终于来了！
    周经理整个人都兴奋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褚家几个少爷们的反应。
    他们本就德不配位，仗着自己是褚家人才能留在远海集团。
    现在员工们已经发话说不欢迎他们，如果他们非要留下，那员工们就只好选择离开。
    没有了员工，远海集团还能开得下去吗？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的水军们又开始发动了。
    “吸血虫滚出远海！”
    “辞职！不然我们就辞职！”
    “这样的远海集团真让我失望，也许辞职才是明智的选择！”
    褚家三兄弟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同样的惊慌失措。
    他们到底没有多少经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问题。
    但他们能感觉到，现场的形势已经往一个不受他们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褚念白强压着内心的不安，斟酌着开口：“周经理……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家都是为了远海集团能够更好的发展，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
    他这个反击，在周经理看来就跟挠痒痒差不多。
    周经理心中更加不屑了。
    他甚至开始想时安安怎么还不来。
    就褚家这三兄弟，差不多也就是三个战五渣，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周经理决定让现场更加精彩一点。
    好不容易找来这么多记者，就让这个新闻更加有娱乐性吧！
    他冷笑着打断褚念白的话：“褚家二少爷，据我所知，你曾经婚内出轨，迷上一个女明星，还为了这个女明星闹着要离婚？”
    褚念白的话梗在喉中，脸色一片煞白。
    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女同事，听了周经理的话，看向褚念白的眼中多多少少带了点鄙视不屑。
    果然有钱的都不是什么好男人！
    周经理继续说：“你当时为了离婚，还净身出户了吧？后来跟那个女明星又闹崩了，你才重新回到褚家的吧？不知道你前妻现在原谅你了吗？”
    他的笑意残忍，“连自己的小家都管不好，我们又怎么能信任你可以管好整个远海？”
    褚念白抿唇，目光有些黯然。
    周经理的话简直是狠狠戳在他的死穴上，让他无法反驳。
    那些不堪的过往……哪怕其中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但褚念白明白，错就是错，他犯的错，只能由他自己承担。
    周经理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一阵窃笑。
    好，已经倒下一个战五渣了。
    他再接再厉，将目光转向褚云乾。
    “至于你，三少爷，最近褚家和沈家好像闹得不怎么愉快啊？听说都是因为你胡乱投资，被沈家小公子骗走了五千万？这五千万还是你贷的款吧？”
    褚云乾的脸色一变，握着拐杖的手猛地爆出青筋。
    周经理：“不知道现在你的贷款有没有还清呢？海城两大家族因为你的愚蠢交恶，现在频繁爆发冲突，作为始作俑者，你有什么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