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楠眨了眨眼：“我很抱歉，恐怕是的。”
    “不不不，你不用对我说抱歉。商场就是这样的，你做得对。”macklin冲着路楠眨了眨眼睛，“希尧让我说一说建议，那我就随便说几句。”
    “想要推广华国白酒，只靠华国人的公司是不行的。你知道，这儿虽然天天喊着皿煮，不过某些方面排外得相当可怕。所以，我建议你们要找几位米国本国人，通过他们的手，将你们的白酒卖出去。”
    “酒吧是卖酒的好地方，只不过如果只是纯冰饮，华国白酒还是干不过威士忌的，不是吗？”
    “还有，价格和度数都再低一些吧。”
    最后macklin快活地说：“希尧，过阵子我打算去华国，所以，别摆出依依不舍的样子了，我们回头见。”
    同macklin分别之后，路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难！是我一早就知道的难！即便现在和谐酒在米国有几百万美金的合同，但是……远远不够！这样广袤的市场，百万美金不过是沙漠中的一粒尘埃罢了，毫无波澜、毫不起眼。
    macklin分析的那些，路楠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呢？
    今日在中集门店所见一切，更是让路楠意识到，一位不配合的经销商，远在异国，能够让厂家的人有多么地无力。但中集是从一开始就不配合的么？
    并不是，对方公司在签约之初，定然也是经过考察，对这个项目有信心才会签合同的。
    那么当初那么有信心，现在却逐渐转为敷衍，是因为什么？
    因为市场反响不如预期，因为销量不好。
    陈骁握住路楠的手：“不急，我们一步一步来。”
    路楠点点头：“好，不急。”
    第406章
    如何打开米国市场， 是一个复杂而艰难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
    当前他们要做的事，是去赴中集的晚宴。
    路楠三点多的时候就收到了宋总发来的晚宴地址和时间信息， 等到四点左右， 对方还特意打了一个电话来提醒，生怕路楠不去似的：“我刚才忘记和你说了， 小苏也在，你们应该很久没见面了吧？这次老同学见面，也可以好好聊聊。我们小苏，现在也是独当一面的人才啊。”
    “是， 挺久没见了。没想到在米国还能见到，真是巧。”路楠笑着说， “宋总放心， 我和陈总一定过去。”
    小苏， 当时和路楠一起在中集实习的大学同专业同学。注1
    大学期间她们不过是点头之交，到了实习阶段，不可避免地因为在陌生的环境成为对方唯一认识的熟人而变得亲近起来。
    她们一起搬家，从大学宿舍搬到中集的宿舍。
    公司宿舍不要钱， 但是销售部和其他操作部等部门的工作地点并不在一起， 公司宿舍更方便操作部的人。
    路楠和小苏每天必须五点半起床，六点出门， 才能赶在八点半之前打卡， 傍晚下班之后到住处也往往都八九点了，每周四还要开一次夜间会议，更是无法在十点之前到宿舍。如此住了两个月后， 她们又一起从中集的宿舍搬出来， 到公司附近找房子。
    路楠手头宽裕一些， 找了带独卫的单间，小苏手里没什么积蓄，押一付三的压力也很大，于是找了同小区更便宜一点的单间。
    就这样，她们还是可以一起上下班，一起逛街买衣服，一起为中集的年会准备实习生节目等等。
    不过最终，路楠的选择和小苏终究不同，她于那年六月从中集离职，后来她们的联系也就渐渐少了。
    等到路楠想到黄女士要往国外发货，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之前带她的师傅戎尉。
    【上辈子一直到重生之前，我都没有面对面地再见过小苏，只是在社交平台看到她时不时发她的最新动态，她的事业……确实蒸蒸日上。】
    但是想到后来宋总的侄子小宋（上辈子）想方设法辗转拿到自己联系方式找自己‘谈谈’所述内容，路楠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楠楠只是轻微的动静，陈骁就察觉了。
    “没什么，你专心开车吧。”
    没什么这三个字陈骁是不信的，他没有追问，只是转而说：“晚上我让翟助理和李清来接我们。”
    这是显然的，因为他们两人必定全都要喝酒。
    “好，你安排就是。”路楠似乎依旧有些心不在焉。
    等红灯的时候，陈骁侧头看着路楠若有所思的神情，心头莫名一酸，他抓起对方的手，放在唇边碰了碰：“晚上少喝点，嗯？”
    他们都知道宴无好宴，陈骁特别担心自家女朋友又刹不住——毋庸置疑，楠楠就是那种不论何种场景下，都不会表露出任何局促的人。客户喜文，她会拽文；客户如果喝的风格是武的，那么她也绝对奉陪。
    可是酒量再好，那样喝也伤身。
    不论于公于私，陈骁本人对‘喝高兴了才能谈生意’的传统完全不能苟同。
    路楠回神，皱了皱眉：“你不知道，宋总这个人——我如果躲开不喝，他还以为我怕了他。”
    “那我们就不去了。”陈骁捏了捏方向盘，“大不了回国之后，让徐文涛（现海临市城市经理）设宴请他喝。徐文涛分量不够的话，吴川行不行？”
    “你把他们俩都收服了？”路楠的关注点却直接跑偏。
    吴川自从调任到地方市场之后，一直表现得哪方都不站，去年年底甚至还和童大区联手了一把；至于徐文涛，虽然是董事长的人，但是陈骁和路楠之前都察觉到，对方也是相当有野心的，他忠于董事长却未必肯服陈骁。路楠是真没想到，陈骁已经拿下他们了。
    陈骁：啊，我刚才酝酿出的部分怒气，噗嗤一下就没了。
    有些人希望自己的对象是笨蛋美女，带出去有面子，带回家又很好骗。
    但陈骁不是这样的，他更欣赏能够与他并肩同行、独当一面的人。
    “也不算收服吧，徐文涛去年就和我示好了，吴川则是最近……”最近发现他也许有更进一步、将童大区取而代之的机会，所以他站队了。
    【看，哪儿有永远中立的人呢。】
    【无非是斟酌能够获得的利益值不值得自己投诚罢了。】
    路楠了然地点点头：“恭喜陈总，实力又壮大一分。”
    陈骁失笑：“又贫。我说认真的，我们不去了？”
    他极少有这么任性的时候，但是偶尔将‘想不想做’放在‘该不该做’之前考虑，陈骁的心居然半点都不犹豫。
    路楠摇摇头：“不了。我们同中集的合作很不乐观，我还是想看看问题出在哪里，再说，我猜宋总本人也是见到我之后才心血来潮、另生想法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陈骁接下来的举动惊呆了。
    红灯转绿，陈骁放开路楠的手，打了转向灯和方向盘，将车开到附近停车场。
    “那个姓宋的会另生什么想法？你是怎么猜到的？”停好车，有了安全的交谈环境，陈骁盯着路楠，“还是说，你之前在中集实习的时候，发生过什么？”
    路楠垂眼笑笑：“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是我规避开了某些事。”
    其实也没什么的，就是在中集的晚会上客串了一把主持人，还和小苏一起表演了一支舞。后来某天周四夜会结束之后，她被喊到宋总办公室，听宋总和自己谈心。
    “只是谈心而已，任何肢体接触都没有。”路楠冲着陈骁安抚地笑笑，“进去之前我就和一起实习的同学说好了，让她在电梯口等我。”
    没有肢体接触。
    那就代表有言语暗示或者更进一步的眼神试探。
    陈骁的脸即刻就黑了，他轻骂了一句‘什么东西’，然后坚定地说：“走吧，我们不去了。”
    “别闹。”路楠捏了捏陈骁的脸，把他严肃的表情一把捏没了，“三年前我都可以完美避开糖衣炮弹，何况现在？去吧，我也想知道，宋总为什么突然对我感兴趣了。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的职位是通过不光彩的手段得到的？我更想知道，中集这边对于和源川接下来的合作是个什么想法。”
    陈骁想要瞪眼，被路楠一把捧住脑袋，mua了好几口。
    “去吧，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这次你和我一起，你可以保护我的呀～”路楠说这句话的时候，想到自己当年也是这么忽悠年幼的路杨每次走路都走在自己前头、每次拎东西都拎重的……
    事实证明这一招对关心她的人来说，再好用不过了。
    陈骁从来都是拿路楠没有办法的：“好。但是……”
    “我知道，如果交谈评估之后，中集真的没有合作的必要了，我肯定扭头就走，绝不啰嗦。”路楠保证。
    ……
    中集物流是成熟的集团公司，他们跨界做白酒，投入的资金并不多，至少和他们集团其他行业的投资比，只是毛毛雨。
    陈骁和路楠在约定时间的前十分钟到了酒店，进入包厢之后，路楠看到了好久不见的小苏。
    小苏就如她平时发的照片一样，十分时髦，她留着乌黑微卷的长发、带着自信爽朗的笑容同路楠打招呼：“路楠，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蒋总，是我们集团公司的ceo……”
    这样的场合，小苏能够开口为双方做介绍，足可见她在宋总身边的地位。
    路楠带着礼貌而矜持的微笑：“蒋总您好，我是路楠。这位是源川和谐酒品牌部总经理陈骁，同时也是源川集团目前的代理执行董事……”
    【靠山嘛，谁还没有呢？】
    第407章
    听到楠楠这么介绍自己， 陈骁飞速地抿了一下嘴角。
    有愉悦，更有无奈。
    愉悦的是，当年这个鬼机灵想要‘狐假虎威’还装出唯唯诺诺的样子， 以提议完善竞业协议换取借势， 现在倒是不客气，丝毫没有要询问他本人的意思， 就把他潜在身份给点破。这很好，至少不是外人了。
    无奈的是，她这样说，谁知道会不会起到反作用呢？周围人眼中的了然和那个名叫小苏的人脸上一闪而逝的僵硬可是全落在陈骁的眼里了。
    小苏不好意思地说：“三年多不见老同学， 我刚才有点失礼了。路、路总不要见怪。”
    【果然，人是会变的， 对吧？当你做出某件打破你下限之后的事， 你的下限就会越来越低。】
    路楠没有听别人茶言茶语的喜好， 对口舌之争亦没有兴趣。
    她毫不在意地说：“没关系，下次如果在公开商务场合遇见，叫我路总就行了。私下，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小苏。”
    坐在上首的蒋总轻笑一声：“小苏， 听见没有？下次见面，记得喊路总。”
    “好的， 蒋总。”小苏讷讷低头。
    蒋总又说：“不过今天既然只是大家吃一顿饭认识一下， 那么就松快一点，我喊你路楠，怎么样？”
    传说中的蒋总一开口， 路楠的眼神便跟过去了， 她翘了翘嘴角：“蒋总您请便， 其实称呼什么都是一个形式而已。”
    蒋总看着年过四旬，头发倒是茂密，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虽然现在是七月，不过穿着整齐的西装，看起来是十足斯文儒雅的成熟男性。但是从他刚才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可知，蒋总并没有把路楠视为合作伙伴的高级管理层，恐怕只有陈骁才是他能够放在同一层级交流的人。
    路楠这辈子又没打算再回中集，又抱着试探中集合作意愿的心来吃这顿晚饭，因此特意表现出对蒋总恭敬程度有限的模样。倒是很符合‘因为职场有靠山顺风顺水惯了所以并不如以往谦逊’的人设。
    陈骁垂眼，掩住眸中的笑意：她这模样，和前几天在游轮上怼那位舞者的情态有些像。看来楠楠的演技都是一套一套的，在需要的场合抽出一套，简直比游戏换装还迅速。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宋总可算找到了插科打诨的机会：“来来来，路楠、陈总，都坐下吧。”
    大家落座之后，抛出话题、试图把握晚宴节奏的人换成了宋总，小苏坐在一旁颇为乖巧地时不时做一些示意服务员来斟酒或者更换骨碟之类的工作。妥帖且熟练。
    “今天不喝我们源川的酒？”既然已经要装桀骜了，那么就将人设贯彻到底，路楠直接出声询问。
    正在吩咐服务员将红酒醒一醒的小苏笑笑说：“路楠，你都喝了那么多年源川的酒了，换换口味还不行？总喝一种，会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