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倩倩是一边喂孩子，一边跟苏陈年说的。
    “我考虑一下吧。”
    看?着她怀里粉粉嫩嫩的小宝贝，苏陈年心里有些?不舍, 下意识这样说着。
    “你还考虑什么?, 你以为我舍得把?我们唯一的女儿送到东北吗，但这不是没有办法吗。你一个月工资才?十八, 如果普通人赚了十八块肯定就够了。但你的工作特殊, 你要经?常出外勤，你还要经?常请朋友领导吃饭。你的那?些?领导朋友们可不管你是不是实习生, 人家这个生了, 那?个家里有人没了，都要知?会你一声。不管你愿不愿意, 最后你都要去参加这些?人情?往来?方面的事情?。
    我们现在又没有离开沈家村，村子谁家有人嫁女儿和娶媳妇，我们也是逃不掉的。我虽然总说你, 但你的辛苦我也是知?道。除了这些?外, 如果招娣一直留在这里, 可能也要跟这里山里的小孩子一样，到六七岁了才?进学校。如果这样的话，你是不是让我六七年都没有工作？然后我们全家就靠着你不到二十块钱的工资, 一直扣扣搜搜，就真的像这里的农民一样可怜巴巴的过?日子。但如果把?招娣送到的外面了, 我至少一个月也能赚十几块。
    招娣到了老家, 我们给?妈一点钱, 招娣至少三岁的时候也能上个幼儿园。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跟着我们在这么?受苦了。在那?边除了有你爸妈外, 我爸妈也在那?边。总共四个老人换着看?一个孩子，总不能少了我们招娣吃的喝的吧。等我们的条件再好一点了，到时没准我们就能回?去了，或者我们就可以想办法把?招娣接过?来?了。”
    薛倩倩一直絮絮叨叨的劝解着，原本说这话时她其实是有一点点心虚的。
    但是说到了苏陈年每个月赚的那?点钱，还有老家那?边有幼儿园的事情?，慢慢的她就越说越理直气?壮了。
    一个月十八块，如果在农村，什么?额外的事情?都没有了，那?肯定是够的。
    但关键是苏陈年现在待在那?个地方，每个月真的有很多人结婚生孩子，大家也确实经?常在外面轮流请着吃饭的。今天这个穿了一件的确良，明天这个买了一块新手表或者新大衣。大家都在里面攀比，苏陈年也不能总是只有两三件衣服，经?常买衣服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所以这样的情?况下，他目前的经?济，真的养不了老婆孩子的。如果实在要勤俭节约，没准也能活着。但薛倩倩真的不希望，未来?她跟她的孩子，就像周围的大部分人一样，只是单纯努力的活着。
    “如果你赚的钱请的起保姆，我能舍得把?孩子送走嘛。如果你也能给?我找一个特别轻松，随随便便就能请假带着孩子的工作，我现在会这么?为难吗？如果我们身边但凡有一个真的能帮忙的，我也不用这么?辛苦了。这次生孩子幸亏有四妹，如果没有四妹，我都不敢想象我现在会怎么?样。”
    想着这个村子的所有媳妇生孩子了，身边不管怎么?样，都有一两个真正的亲人帮忙坐着月子。而自己这边，也只有好姐妹可怜自己才?天天的过?来?。在说这话时，薛倩倩就不自觉的落起泪了。
    “好了，我知?道了。送就送，你总是哭什么?。你不知?道产妇不能在这个时候哭吗？等回?头出月子眼睛疼了，你又开始叫疼了！”
    再好的感情?，等听到这些?特别现实的话题了，总是感觉有些?扫兴。
    反正现在苏陈年的心里，就是十分的不舒服。
    但他也不能冲自己刚刚生育的妻子发脾气?，所以在粗声粗气?的说了两句后。他就改变语气?，立马拿毛巾去擦对方的眼睛。
    “也是你进去的那?个单位垃圾，这么?久了都没有一个空缺。而且以前沈社长没有退下去的时候，对方还能想办法稍微的帮助你一下。现在他突然的停职了，你想转正只能是难上加难。这些?我都知?道的，我也想多赚点钱，然后让你拿着一点钱，出去稍微的运作一下的。”
    苏陈年如果一直暴躁不领情?，薛倩倩可能会发火。但在自己面前，他大部分的时候都很好脾气?。
    被他拿宝宝毛巾一下一下的擦拭着脸颊，薛倩倩见状也软了一下，也说出了自己想赚钱的另外一个目的。
    “唉，我明白，我都知?道。”
    当初去单位的那?种兴奋感和豪情?万丈，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
    看?着在旁边抱着孩子哭哭啼啼的老婆，捡起地上几块尿布的苏陈年突然的想起了刚才?在回?来?时，远远看?到的沈春花。
    “如果，如果我当时娶的是她，靠着她从家里得到的那?几百块遗产。靠着她能自己开厂子赚钱的本事，我现在也不会这么?艰难了吧！”
    心里再次隐隐的后悔起来?，但又想到他大恩人沈社长的职位就是被沈春花搞没的。
    心里既气?愤又愤怒，但很快苏陈年又完全的冷静下来?了。
    三叔说了，这个时候他这边是不能再出任何?的一点问题了。
    他也不能为了对方，去找沈春花和赵麟理论。
    所以到了现在，他只能听对方的话，下意识的忍耐了。
    但忍耐归忍耐，但心里的这股子郁气?，他就是特别难消化。
    晚上九点半了，大部分人都开始准备睡觉了。
    但刚刚回?家没多久的苏陈年，还是端着自己手里的小盆去外面洗衣服了。
    他家里其实有水的，但黑泉是在他家大门前，与?其用家里的水洗这些?，还不如直接在外面洗了，这样也省的他来?回?的倒污水。最关键的，今年的陇县有一点点反常，到现在都没有下雪，天气?也不是特别冷。能在外面洗，他就多洗几天吧，省的过?几天天冷了，他就不能出来?了。
    他在外面洗衣服时，突然看?到了外面小广场上，正在大半夜扫垃圾的一个半大孩子身影。
    下意识盯着对方，等对方最后扫完了广场上的所有垃圾，推着那?个装满垃圾的小推车一点点靠近时。
    慢慢的，苏陈年也认出了对方：“李担，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扫地？”
    大半夜的李二蛋本来?不想理会这个住在黑泉边的男知?青的，但对方叫出了自己真名。所以在犹豫了一下后，推着小车，穿着一件单衣的李担还是小声解释道：“我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大半夜收拾完这些?了，第二天他就不用再早起收拾了。”
    十二三的小孩子，低低的解释着。
    苏陈年抬头往他拉着的车子上了看?了一眼，随即就有点同情?道：“平时在这边你根本不用收拾这么?多的垃圾吧？沈春花把?厂子开在这边，也难为你们几户收拾卫生的了。还有你这个年纪不是应该在读书吗？怎么?突然的帮你爷爷了。都快十点了，你还在忙活。那?明天你能起来?，能正常去学校吗？不会迟到吗？”
    在说话时，苏陈年起身解下了自己脖子的灰色围巾，直接往对方的脖子上套去。
    “不用！”
    对方之前的问题，李担一个都没有回?答。但看?到他拿着围巾抬起的手，他还是下意识斜着身子拒绝起来?。
    但因为手上抓着架子床的两端，他终究没有挣脱开。
    很快那?个带着一抹暖意的柔软围巾，就迅速的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戴着吧，我没有沈春花赵麟他们那?么?有钱，没有办法像他们似的资助你读书。我的上司也被沈春花告停职了，我至今都只是一个实习生，未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转正了。但不管怎样，给?你一条我常戴的围巾，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说话时，手上带着一点点湿意的苏陈年，微笑?着给?李担把?那?条软软的灰色围巾给?戴好了。
    等戴好后，他还抬手在李担有些?过?长的头发上，使?劲摸了一下：“好了，不早了，赶快回?去吧。再晚了，你爷爷就该担心了。回?去早点睡，别第二天真的上学迟到了。”
    “……”
    除了爷爷外，从来?都没有人对李担这么?好过?。
    他想告诉对方，他爷爷早就习惯他这样了，应该早就已经?睡了。
    他想告诉对方，沈春花的资助名单里，根本就没有他。之前九月开学的时候，他邻居家的几个小孩，都被村长和校长一个一个的叫到学校里了。但就他这边，根本就没有人叫。
    心里委屈着，也感动着。
    最后感受着对方的好意，他只是轻轻的嗯了一下。随即才?拉着他家那?个破旧架子床，慢慢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而等对方完全走开后，苏陈年才?神色莫名的返回?到小溪边。
    十几分钟后，他就迅速的洗完了手上的小衣服迅速回?家了。
    回?家后，他发现抱着孩子的妻子和紧贴着对方的小招娣，都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抬手把?对方怀里的小招娣，往里面挪了挪。
    又给?自己妻子和孩子都拉拉被子，随即苏陈年就迅速在炉子边晾晒起的小宝宝要用的十几块尿布了两件小衣服。
    等把?所有的事情?都弄完了，他才?拿起自己公文包，小心翼翼再次坐在了炉边的椅子上。
    年前几乎是所有政府单位，最忙的时候了，他们单位也一样。
    像其他的单位，现在做的基本都是一年的总结和各种数据统计。
    而他们呢，则是根据这些?统计写文章写宣传稿。
    “我县今年一共有新成立企业217家，其中陈家堡新成立三家，黑水沟新成立五家，后水镇子新成立的三家……
    其中黑水沟社区的沈家村，队长沈长平和书记陈州，一起用村子新厂子交的税收和租金，一起减免了全村一百来?个小学同学一学期的515元的学费，总共让十七个辍学儿童重归校园。队长沈长平说了，从下一学年起，他会还注意村子初中阶段孩子的辍学情?况，争取让沈家村的孩子以后都有学上——”
    看?着自己新写出来?的宣传报道，看?着自己为了写这份报道，自己去村子小学拿到的最新资料。
    轻轻的冷哼一下，随即苏陈年又拿起水笔，再次认真的润色和检查起来?，以避免有任何?出错的文字或者相关有错误的数据。
    此后苏陈年又在相同的时间?，跟那?个天天晚上替自己爷爷扫地小孩子的“偶遇”了几次。
    后面天气?太冷了，再出去就有点得不偿失了，苏陈年就理所当然的没有再出去。
    就在苏陈年把?自己的报告交给?领导，并且被真的采用了时。在沈家村的赵麟，终于把?他的电热毯彻彻底底的做出来?了。
    这个东西，之前他试用过?。
    后来?感觉没有问题了，他又让沈春花试用了两晚上。
    来?来?回?回?检验了上百次，他感觉真的没有纰漏了，就用相同的材料，再次做出来?了几条。
    然后他把?东西给?了自己熟悉的朋友和员工，让他们再偷偷摸摸的实验了十几天。
    最后感觉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赵麟就开始召集员工开始做电热毯了。
    说句实话，自从他们搬新厂了，手上的订单其实就不多了。
    主要的原因是，快过?年了，所有在外面跑的业务员都回?来?了。不光他们回?来?了，他们手上的那?些?客户，也大部分都开始准备回?家过?年了。在过?年前，大家基本都是紧着收钱，很少有在备货的。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的沈春花服装厂，大部分做的都是春装，夏服和秋衣。但像冬天的衣服，棉衣大部分人都自己做了。羽绒服他们的没有那?个技术资金，至今都没有做过?。
    所以这一段时间?，他们真的是订单量完全锐减。大家基本都是做做春日秋天的常规款，在慢慢磨时间?，外加带带新人。
    按照沈春花说的，他们现在就是销售淡季。可能到了年后二三月份了，才?能慢慢恢复之前的订单量。
    反正到现在，就是大家难得领基本工资，心里正慌的时候。
    此刻等赵麟开始开新品会议了，开始介绍公司的新品了。
    众人坐在下面起初是特别兴奋的，但到了后面，却是非常的懵。
    “大家也不用知?道上面的原理，过?一阵我把?材料买回?来?的。到时整理材料的整理材料，裁布的裁布，穿线的穿线，接电源的接电源，缝合的缝合，装开关的装开关。我把?每一步都教?给?大家，大家按照我给?的标准，全部跟着做就可以了。”
    沈春花忙着准备考试，所以后面的所有的事情?，都是赵麟开始主持的。
    他把?厂子的业务员都叫到自己的办公室，跟大家大概的讲了几遍电热毯的工作原理。但感觉怎么?都讲不通后，最后他就用傻瓜式方法，告诉大家应该买什么?样的发热元件，以及基芯和面料。甚至之前用的电源线，接线盒和控制开关，最后都是他带着公司的杨子枫，韩大东他们，然后跟着沈大成和沈阿牛，去几百公里外的安城去买的。
    等买了很多的原材料，最后大家雇车回?来?后，最后赵麟又花费时间?，开始教?大家怎么?制作了。
    他说的东西，只有少部分人明白，是什么?意思。
    但他手把?手的教?，应该剪多少的基底布，多少的外罩布，应该把?电线怎么?串在基底布上，怎么?用缝纫机把?里面的电线跟基芯固定在一起，大家却都是全懂的。
    等后面电线和基底布和外罩布都固定了，最后怎么?装发热元件，怎么?接线盒，大家看?了几次也都渐渐明白了。
    所以到了最后，赵麟也就不跟大家说什么?电热毯的工作原理了，只是告诉他们手上的元器件叫什么?，然后应该怎么?接线，怎么?链接和组合。
    在赵麟的安排下，整个春花服装厂算是全部都停下了之前做那?些?常规衣服。全部都开始，分开做新的电热毯了。甚至之前专门出去跑业务，现在也回?来?整天不知?道该干什么?的二十来?个业务员，现在也开始跟着干活了。
    大家分开了整理材料的整理材料，收拾电子元器件的也开始分门别类的收拾起电子元器件。缠线的缠线，剪切的剪切，缝合的缝合。
    虽然最开始大家做的时候很慌，做事情?心里也十分没底。
    但在赵麟一步一步的紧盯下，在大家一点点的摸索和研究下，大家还是慢慢的把?一片片电热毯做了出来?。
    然后等工厂的第一个真正的电热毯做出来?后，办公室的大家几乎全部都兴奋的围在了赵麟的总经?理办公室里。
    等赵麟小心翼翼的插上插头后，看?着亮起的小红灯，所有都兴奋的喊了起来?。
    这其实不算他们厂子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电热毯，但之前的电热毯都是赵麟手把?手制作的，都是他为了让大家学会，在大家面前制作的。但这个，却是他在口头指导，大家按照他的指导小心翼翼的做出来?。
    反正此刻，看?着那?个亮起来?红灯，大家就是特别激动。
    “这个大家先不要动，还要做一些?相关的检查。需要检查通电但没加热情?况下有没有漏电的情?况，还有通电情?况下，有无漏电的情?况，还有电热毯的防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