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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观音 gb8 4. co m

      崔芸见到他,面上笑容变得更灿烂,脸颊上的肉堆积起来,连眼睛都挤成了两条缝。
    “梁先生,您也在家啊。”
    梁屿琛不作声,但面上礼貌性露出一丝淡笑。
    难道她亲自来查探,自己有没有安分守己地待着?
    梁屿琛收敛起眸底的冷意与猜疑,用平静无波的眼神打量她。
    崔芸今天身着一条订做的新式旗袍,翡翠色丝绸上是手工缝制的仙鹤,栩栩如生,眼睛上一丝精心设计的高光更是画龙点睛。近来温度渐降,又搭配一件丝绒黑披肩,手拎帝王绿金扣birkin,整个人分外雍容华贵。
    颈间依旧挂着那块碧绿通透的观音玉佩。
    程晚也在此时走了进来:“芸姐,您坐,我给您倒水。”
    “小晚,不用客气了,我就来送个请帖,马上就走。”崔芸一屁股坐在侧边的沙发上,爽朗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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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屿琛眼神微动。
    “刚好,”崔芸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封红彤彤的请帖,递给梁屿琛,“梁先生在家,就不用麻烦小晚帮我转交了。”
    梁屿琛接过,又听崔芸继续道:“明天我父亲八十大寿,晚上在自家酒楼里摆宴席,给街坊邻居们都派请帖,大家有空就都来,热热闹闹的多好,是不是?”
    “是,”程晚笑了,“谢谢您,芸姐。”
    “客气客气,”崔芸接过程晚倒的水,喝了一口,又问:“唉,怎么不见老严?”
    “他白天都要出去上工呢,您忘了呀。”程晚笑答。
    “对,”崔芸一拍大腿,“这工程不还我给牵的头,你看我这记性!真是想不认老都不行了哈哈哈。”
    “崔小姐似乎和程晚很熟?”梁屿琛一直默不作声,此时忽然开口,崔芸微微怔住,片刻后才答:“对啊,两年前那场火灾,要不是老严帮我把我爸背下去,我爸明天那寿宴估计都办不成咧。”
    “火灾?”梁屿琛眼神微动。
    “是啊,”崔芸摇摇头,“那天凤凰楼突然着火,我跟我爸在五楼,那时我急得崴了脚,自己走路都麻烦,背起我爸简直连站都站不起来。”
    “还好小晚路过看到我们了,赶紧让老严过来帮了我们一把。”
    “嗯,”程晚感激地看向崔芸,“之后多亏芸姐一直给老严介绍客户,我们家这几年生活条件也才好起来。”
    “那肯定得知恩图报呀!”崔芸哈哈笑。
    “不过话说回来,那天詹大爷是不是也在凤凰楼里来着。”崔芸看了一眼梁屿琛,像是想起什么。
    “对。”程晚点头。
    闻言,梁屿琛不免眉头皱紧:“火灾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有没有人员伤亡?”
    “是詹大爷去世前的三天。”程晚笃定地回答,“因为我们去凤凰楼那天,刚好是老严生日,所以我记的很清楚。火灾警报响起的时候,我们在五楼火锅店里,詹大爷在五楼茶楼里喝茶。但不是什么很大的火灾,没有人死亡,只有几个吸入浓烟的,但很快也没事了。”
    “三天?”梁屿琛瞳孔一闪。
    外公过世是在浴室不小心摔了一跤,昏迷后送往医院,髋部骨折导致感染,在几小时后便与世长辞。
    但一个八十多岁的高龄老人如此离世,任谁来看,都不会看出端倪。
    从外公离去的那一刻起,母亲开始不断地恳求他,希望他能回来查清一切。他心里抗拒,直到最近目睹母亲每况愈下,他实在不忍,才借拆迁之事顺水推舟回国。
    如果不是外公离世与母亲的哀求,他或许永远不会回到这里。
    程晚见梁屿琛面如沉水,大概明白他在想什么,便解释道:“詹大爷离世与火灾无关。那场火灾对詹大爷没有一点影响,他在楼底下还自告奋勇带着几个与家长走散的孩子去找警察来着。”
    “那火灾原因查清楚了吗?”
    “早查清了,就是一个茶楼伙计违反规定,在后厨抽烟导致燃气灶爆炸。”崔芸回忆着说,“监控拍得一清二楚,他可赖不掉。那小子老干这种危险操作,每次都侥幸被他躲过一劫,现在好了,把自己作进了监狱,哎!”
    梁屿琛蹙起的眉头此时才松开。
    若真是这样的话,倒确实没什么可疑。
    “不知不觉都聊这么久了,”崔芸看看时间,站起身来,“我得赶着去下一家了。”
    “明晚一定到哈!”
    /
    Liam早上过来时,梁屿琛还没清醒,但睡眠很浅,听到天井有声响便惊醒。
    Liam静候几分钟,待先生整理完毕出来,看到他眼底淡淡一圈青黑,便道:“先生,您昨晚没休息好。”
    “嗯。”
    一晚上都是光怪陆离的梦。
    外公、母亲、甚至连素未谋面的詹佑津,都以扭曲而怪异的面孔在他梦境里不断闪回,紧接着便是那五个人将他围在中间,同一时间对准他举起了枪。
    他只能记住这些,剩余都是荒谬到怪诞的梦核影像,虚幻的光影层层迭迭。
    他坐在餐桌旁,依然有些魂不守舍,手里的黄铜长匙不断搅动咖啡,但蒸腾的雾气全部消散,也没有端起来喝一口。
    Liam的声音将他唤回。
    “先生,为了避人耳目,只查证五人的一些基本信息。您了解过后,若需补充我再行动。”
    “嗯。”
    杨英悟,55岁,潼宁社区办事处书记。二十几岁大学毕业后便入仕,一直稳扎稳打往上升,群众同僚对他的评价均赞不绝口。以此来看,杨书记是个清正廉明、办事公道的人。家庭亦令人艳羡,妻子是名牌小学校长,大女儿目前在top2读博,小女儿今年高三,就读于本市最好的高中,成绩名列前茅。
    汤坚白,58岁。相比较杨英悟,汤坚白所经的世事坎坷太多。他比杨英悟早几年入职场,最初在金融行业,却在两年后因得罪领导被弃若敝履,又过一年便灰头土脸离开。随后开始混迹于当时风头始盛的房地产行业,运气好小赚了一笔。但后来野心勃勃投资到互联网行业,却因风向瞄准错误倾家荡产,所幸当年在房地产行业累积到一定人脉,便回归于此。汤坚白与妻子离婚数年,有一女,但二人均不在本市居住。
    褚越启,72岁。北方人,孤儿,小时候跟着戏班讨生活,后来自己也进入京剧行当,成为了一名男扮女装的反串角儿。戏班解散后一路流连至此,扎根下来成了家。
    “但他与妻子关系并不好,在他32岁那年,妻子抛下两人只有3岁的儿子跑了,据说是嫌他太穷。”Liam说到这儿,顿了顿。
    “先生,刚好是40年前。”
    梁屿琛垂眸:“和詹佑津失踪是同一年。”
    是巧合么?
    梁屿琛凝神,又问:“那他后来是怎么发家的?”
    “运气好,中了大奖,他用这笔钱入手几家商铺几处房屋,后来房地产大爆,他的身家也随之大涨。”
    “大奖?”梁屿琛眉峰微扬。
    “不是普通彩票,是当时一家百货公司——太平百货的抽奖活动,褚越启中了特等奖,三十万现金。”
    梁屿琛顿了顿:“八十年代,拿三十万出来抽奖。”
    “是的。”Liam答,“求证时,有位老太太说记的很清楚,因为前脚他妻子刚跑路,后脚他本人就发了财,实在让人唏嘘。”
    Liam又道:“这个数额我也认为有些不合理,不过太平百货在当时确实是风头正盛,财大气粗。但零几年的时候就因为企业转型的浪潮被时代所淘汰,目前已倒闭二十年。”
    “有查到当年太平百货的老板是谁么?”
    “资料显示,此人名为俞峰,当年太平百货清盘结算以后,就带着上亿身家移民到澳大利亚。但俞峰已在六年前因胰腺癌去世。”
    “至于褚越启的儿子瞿自新,很早便移民到美国,目前住址在旧金山,与妻子一同经营一家酒楼,且褚越启也为儿子在美国购置了房产,生活水平绝对是中产以上。褚越启与儿子感情很好,瞿自新几乎两个月便回国探望父亲一次,但褚越启并不愿意出国与他一同生活。”
    “瞿自新是随母姓么?”梁屿琛问道。
    “是的,褚越启的妻子名叫瞿巧兰。但有一点,瞿自新在三岁以前的曾用名是褚自新,时至今日,街坊邻居也一直习惯如此称呼他。”
    此话一出,梁屿琛稍微有些愕然。
    “所以,在他妻子嫌弃他穷困潦倒,狠心抛弃他和孩子以后,他反而还将儿子的姓氏改成了母姓?”
    “是的,”Liam也不解,“随母姓很正常,但储越启这番操作确实不合逻辑,然而从事实来看,就是如此。”
    “我知道了,”梁屿琛沉吟片刻,“多放些注意力在褚越启身上,从他消失的妻子入手。”
    这当中必定有隐情。
    褚越启此人行事古怪,不同意拆迁,也不愿随孩子生活。
    他死守在潼宁,到底是为了守护一些东西,还是为了掩藏一些秘密?
    还有突然失踪的瞿巧兰,她真的是跑掉了吗?
    同一时间,同样下落不明的两个人——瞿巧兰和詹佑津之间,又是否有不为人知的隐秘联系?
    至于崔芸和崔志学,除了崔芸的母亲在她六岁那年便因病撒手人寰,只余父女俩相依为命之外,两人的经历看起来十分平凡。父女二人如今的身家钱财都是祖辈留下来的,一边打理店铺,一边进行一些低风险保本投资,可谓是顺风顺水了一辈子,锦衣玉食,高枕无忧。
    梁屿琛放下手中的资料档案,终于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抿了一口。
    /
    夜晚的寿宴现场热闹非凡,富丽堂皇的酒楼大堂足足摆了一百席,水晶灯璀璨繁华,金光浮跃。
    即便崔芸说了不收礼金,也无需备礼,但梁屿琛还是带了一颗纯金寿桃作为贺寿礼。但此时老爷子跟前人山人海,都围着他祝贺道喜,梁屿琛便作罢,只待宴席过后再说。
    他侧过头去,看着程晚。
    她今日化了淡妆,细细地描了眉,唇瓣点缀上娇艳欲滴的颜色。身着一条豆红色的雪纺长裙,轻盈的面料勾勒出她窈窕有致的身材,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是如玉一般透亮。颈间精致的锁骨与胸前偶尔露出的一小截沟壑,令他口干舌燥。
    严鸿波倒是也稍微拾掇了一下,用发胶喷了个发型,还像模像样地穿上了西装,只是一看那耷拉的裤脚与袖子,塌陷的肩线,就令人想要发笑。
    梁屿琛嗤笑一声,随后理了理自己Brioni定制西服的领子,可余光一瞥,发现程晚压根没有看自己一眼,一直盯着严鸿波。
    “老严,你打扮一下还挺帅的。”程晚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
    “是吗哈哈哈!”严鸿波憨厚地笑起来。
    梁屿琛胸口处仿佛堵了一口浊气,把空的玻璃高脚杯往桌面上一砸。
    “哐当”一声,可惜只有无所事事的严亦瑶注意到他。
    “梁叔叔,您也想喝果汁吗?”
    梁屿琛深呼吸,道:“不用,瑶瑶。”
    “可是您看起来很生气,是不是因为这里太吵了,我也觉得好吵,好想赶紧吃完回家噢,梁叔叔,您喝点甜甜的会开心一点的,喝一点嘛”
    小姑娘喋喋不休,梁屿琛又侧头看了一眼依旧旁若无人谈笑正欢的夫妻俩,连面容都扭曲起来,于是端起果汁往杯子里斟。
    “行,那就喝一点。”
    寿宴结束,梁屿琛不仅喝了很多果汁,还灌了很多酒,以至于拎着贺礼走到崔志学面前,都有点晕乎乎的。
    “哎呀,梁先生,您这也太客气了!”
    “一点薄礼,”他尽量保持清醒地回答,“请千万不要推辞。”
    “谢谢!”崔芸大方收下,又拿到父亲面前,“爸,您看,这是梁先生送的!梁先生是詹大爷的外孙,詹大爷,您还记得吗?”
    崔芸的声音很洪亮,大概是崔志学耳背得厉害。
    但老人家依旧是迷迷糊糊的,眼神呆滞。
    “没关系的。”梁屿琛礼貌一笑,正要道别。
    然而一直处于混沌状态的崔志学却忽然动了动嘴唇,飘出几个沙哑的字。
    “爸,您说什么?”崔芸凑上前去。
    “詹,詹,詹”崔志学苍老的声音如同尘封已久的古钟,一下一下沉重地敲响。
    “对,詹大爷,詹甫源,他生前是您的好友。”崔芸很有耐心地对父亲解释。
    “詹,詹,詹”崔志学仍在重复。
    然而,忽然在某个瞬间,一直浑浑噩噩的崔志学,突然瞪大双眼,露出无比惊恐的神色,他消瘦的身体从轮椅上撑起,直直地扑向崔芸。
    同时用恐惧到极点的声音大喊:
    “观音,挡煞!”
    “观音,挡煞!”
    “观音,挡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