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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261节

      谢慕林纳闷:“娘连大姐也叫上了吗?你最怕冷了,本该多歇一会儿的。”
    谢映慧却道:“太太没叫人喊我,是绿绮瞧见正院的人去喊你,就去找你院里的人打听了一下消息,我才赶着来跟你会合的。周大太太恐怕来意不善,太太是个软性子,我身为长女,不能叫二妹妹你在来人面前孤立无援!就算真要跟人吵架,我也是能驳上两句的!”
    谢慕林心里就如同喝了一大碗热汤似的暖融融的,笑着拉住自家大姐的手道:“放心,如果周大太太真是来吵架的,我娘叫丫头来喊我时,不可能不提醒我一声。我先前听我娘说过,周家几房人,二太太是个好交际又心气儿高的,但大太太却是出了名的贤良人,从来都是在周老夫人身边陪着,看着温柔孝顺,其实行事再周到不过了,教导的几个儿女都不错,虽然不象周四姑娘那般出挑,但也都是温厚知礼的好孩子。我娘既然这么说了,这多半是个聪明人,明知道今日周二太太与周四姑娘把事情做岔了,又怎会再上门来找场子呢?多半是知道他家二房捅了娄子,特地过来赔礼的!”
    谢映慧想了想:“若真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否则周家也是近邻,进进出出总是会遇上,也是烦人!”
    她还是坚持要陪妹妹走一遭,无论周大太太此行是好意还是歹意,她都要给妹妹撑场子。谢慕林笑着不再婉拒,紧紧挽住她的手臂,姐妹俩亲亲热热地往正院走去。
    第916章 示好
    不出谢慕林的意料,周大太太的态度相当和善客气。
    她是个四十来岁的圆脸妇人,弯弯的眉毛细长的双眼,皮肤白晳,总给人一种弯着眼睛笑得和气的感觉,说话声音圆润柔和,用辞也很温和文雅。她打扮得并不华丽,看起来就比平时的家常打扮稍稍郑重一些,象是个邻居日常串门子的模样,一点儿都没有架子。她不但跟文氏有说有笑,见了谢慕林与谢映慧姐妹俩,也是没口子的称赞,而且夸得很有水平。
    知道谢慕林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温婉和顺,又即将跟燕王唯一的子嗣成婚,她就夸谢慕林“端雅从容”、“气度不凡”。
    察觉到谢映慧只是陪伴妹妹同来,其实本身不怎么爱搭理人,还隐隐有几分出身带来的骄傲与不合群,她夸的便是“超逸脱俗”。
    周大太太如此给面子,说的话也好听,别说本就没怎么放在心上的文氏与谢慕林了,连本来对周家人心存敌意与戒备的谢映慧,对客人的表情都多了几分真诚。
    周大太太今日唐突的来访,当然不仅仅是来说好话,夸奖谢家姐妹的。她是奉了婆婆周老夫人之命,替周二太太与周四姑娘赔礼道歉来的。但为了不让两家先前的矛盾冲突显得太大,她在言语间刻意淡化了双方的矛盾,并且用闲聊的方式,仿若不经意般将周二太太与周四姑娘的行为解释为自作主张,其实是受到周老夫人与周家大房坚决反对的,只可惜他们都没预料到这对母女会打着探望徐夫人的旗号,偷偷前往参加茶会而已,还说周老夫人知道实情后很是生气,已经把她母女二人禁足了,如今刚罚了周二太太为周老大人抄经祈福,让周四姑娘以后搬到自己院子里侍疾。周四姑娘以后是不会有多少机会再跑到外人面前来做失礼之事了。
    听起来还挺合情合理的,而且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她这个长媳压不住底下野心勃勃又不安份的弟媳妇,又不敢时时打搅婆婆的清静,只能勉强维持局面一般,各种艰难、不得已与委屈,即使没有明言,也都在话里话外透出来了。
    文氏就很明显地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哪里还有什么记恨的想法?她要记恨,也只会针对周二太太。至于周大太太这位贤良和顺却始终不得弟媳敬重的周家长媳,又与今日之事有什么相干呢?
    谢慕林在旁静静听着,暗中与大姐谢映慧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倒是没有文氏这么好糊弄。对于周大太太的贤名真假,她们两个初来乍到的不了解,今天也是头一回见周大太太。可来到北平一个月,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因为未能正式拜见周老大人一家,就不方便先去与其他官宦人家交际,这可是文氏说的。谢璞并未提出异议,可见这是公认的老规矩了。周家行事霸道至此,若说身为长媳的周大太太是无辜的白莲花,也未免太不可信了些。文氏可能会受传闻影响,也有可能是周大太太在外人面前本就很会做人,可谢家姐妹没有先入为主的概念,反倒不会
    轻易交付信任。
    比如现在,无论是谢慕林还是谢映慧,都很清楚地知道,若不是前者与萧瑞的婚约已定,且受燕王夫妇承认,无可更改,而徐夫人又不管不顾地公开了萧瑞的身世,使得这个秘密公之于众,也将其与周二太太、周四姑娘图谋这门婚事的真正原因暴露在所有人面前,明显已经得罪了燕王府,周大太太未必会这么积极地上门来赔礼、解释,还刻意向谢家示好。
    周布政使的身体情况显然已经不妙了,只是在捱日子罢了。一旦他去世,周家所有人都要守孝。在徐家势微、徐夫人失势,周家还有内眷惹恼了燕王妃与燕王未来继承人的情况下,他家已是孤立无援,要是再多结谢家这门仇人,在北平就别想好过了!谢璞很明显就是下任布政使,以他这些年在北平布政使司的经营,再加上与燕王府的姻亲关系,周布政使的家属根本不可能靠着他在布政使司官吏圈子里的影响力,继续在北平呼风唤雨。
    周家二房可能会指望借着徐夫人的关系,把周四姑娘嫁进燕王府去谋求权势,可周家大房却有个儿子刚中了举人,有机会在孝满后走正经科举仕途,重振家门。周大太太根本不可能象妯娌那样冒风险,她宁可交好谢家,为自己的儿子争取助力。
    周大太太待文氏前所未有的友好和亲切,还主动问起了谢家刚到北平城的两位长辈,问她们是否适应北方的冬天?又给谢家送来上好的银丝炭,说是冬天取暖必备。谢家固然也有,可上等的银丝炭一般只有燕王府以及城中几家最显赫的人家才会有存货,旁人都是用次一等的。谢璞目前还是布政参政,只怕还够不上那个边儿,就算能拿到好银丝炭,份量也未必足够。
    这点倒是真的,文氏如今手里的上等银丝炭虽然不少,却是因为谢璞从燕王府主管那边弄到了一批,并非靠着自己的官位得到的,不方便传得人尽皆知。文氏跟周大太太客气了几句后,还是把银丝炭收下来了,又给她送了回礼,是谢慕林从湖阴老家带过来的,专门请杜老爷子配制的蜜炼膏方,秋冬季节里用来润喉润燥,最好不过了。周老夫人每年秋冬两季都会犯咳嗽,这是她出了名的老毛病了,有这个蜜炼膏兑水喝着润润喉,应该会舒服不少。
    周大太太是过来示好的,最好让谢家欠下周家的人情,并不是真来与文氏礼尚往来的。可文氏热情还礼,她难道还能回绝么?只得一脸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这时,丫头来报,万太太到了。
    谢慕林看了看屋里的自鸣钟,发现万太太与文氏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万太太还挺准时的嘛。
    周大太太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却似乎不打算留下来跟万太太一块儿聊天。她主动站起身来,向文氏告辞,还邀请文氏得闲时到家里走走,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两家住得这样近,本就该常来常往才是。
    文氏客气地带着两个女儿送了她出二门,正好与进门的万太太走了个对脸儿。
    第917章 贬低
    万太太当然不会跟周大太太打起来。
    周老大人还在呢,那是万参议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万太太再怎么泼辣厉害,也不可能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无缘无故就跟人家长媳过不去。
    她客客气气地跟周大太太见礼,客气得有些虚伪。周大太太也和和气气地跟她打招呼,和气得略有几分刻意。
    等到周大太太出了大门,万太太挽着文氏的手臂进了二门,也顾不上谢慕林姐妹俩还在场呢,张口就道:“这女人上门来做什么?!该不会是替她妯娌找场子来了吧?我呸!他们周家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也好意思找上门来发火?!”
    万太太忙解释她误会了,周大太太是来替周二太太赔不是的,云云。
    万太太的脸色这才好了些,但张口说出来的依然没什么好话:“这是知道他家二房母女今儿跟在徐夫人面前,在王妃、巡抚夫人和众位太太、夫人们面前丢脸了,为了挽回他们周家的面子,才特地过来做出个赔罪的模样,好把这事儿糊弄过去的!世人都夸她是个贤良人,既然她说周二家的干这事儿不曾得到周老夫人与她的许可,是自作主张,再赔了礼,你们家就算是苦主,也不好再跟他们计较了,甚至不好再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事儿,一提就是你们家小气,不够大度。那个女人素来就爱耍这套,我再清楚不过了,你可千万别轻易上了她的当,以为她真是什么好人呢!”
    文氏听得双眼圆睁,干笑了两声:“不至于吧?我觉得周大太太平日里为人还算和善。”她顿了一顿,“就算周家真有什么盘算,她也不过是奉婆婆之命行事罢了。她也不容易,不是当家主母,却要劳心劳力。你我都知道周家是什么情形,何苦与她为难呢?”
    万太太冷笑一声:“你与我自然各有各的难处,若那周大家的果真是个好人,就算是奉了周老夫人之命,做些违心之事,我也不会那么小气地与她为难。可她平日里行事,几时有过真心?!我倒是曾好意要与她结交呢,她拿正眼瞧过我么?!外头人人都说她贤良淑德,是个贤妻良母,事事都再周全不过了,还不象周二家的那般爱虚名,是个真正有孝心的好媳妇——
    “我呸!她要是真个这般贤良谦逊不好名的,怎的外头人人都夸她呢?周家那么多孙子,怎的就只有她生的儿子成了才,两个大的都是秀才,小的那个还年纪轻轻就考了举人,其他几房生的儿子,却从小就顶了个纨绔的名声?!若说这里头没她的算计,我才不信呢!”
    这话就说得偏颇了,但文氏也不好当面驳万太太。她知道万太太是个什么脾气,素来不喜欢别的妇人有贤良名声——特别是在妾室与庶子女方面的贤良美名,这会特别反衬出对方的“不贤”。周大太太在北平城的贤名流传已久,人人都夸奖不已,所以万太太就格外看她不顺眼。相比之下,自认为还算贤良的文氏,一直以来行事都比较低调,是真的不爱虚名,近日还向万太太暴露了自己对庶女的“嫌弃”,自然就在万太太这里得到了不同的待遇。
    文氏不能顺着万太太说周大太太的闲话,只能转移了话题,替两个女儿给万太太告罪,想要让她们先回自己院里去:“周大太太来得突然,两个孩子匆匆换了衣裳就赶来拜见,还不曾好生梳洗呢。”
    万太太其实很想跟谢慕林多套套近乎,但转念一想,她既然有心要与谢家做姻亲,当着未出阁的女孩儿的面,倒不好探口风了,便一口答应下来,还露出满面的爱怜之色:“可怜见的,今儿冻坏了吧?周大家的就是这样没眼色,外头的人竟然还夸她行事周全呢!若是真个周全,怎会如此唐突地上门来打搅?起码也要按照礼数,先递了帖子来问候,得了主人家许可,第二天再正式拜访也不迟!”
    对此文氏只能干笑以对,给两个女孩子使了眼色,便热情地请万太太进屋,命人上新茶新点心,先跟万太太聊一波今日燕王府茶会的特色点心了!
    谢慕林与谢映慧迅速告退走人。
    再次走在那条长长的夹道上,两个女孩子的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谢映慧有些好奇地问:“看起来万太太与周大太太之间还有些旧怨呀?万太太那脾气,跟谁结怨都没什么可奇怪的,可周大太太怎么瞧着也满脸不自在的模样?她那样的气度……不是我自夸,我在京城生长了十几年,也算认得不少人了。在京城的高门大户中,有这般气度与心计的当家主母也不是常见的,周大太太必定是出身自教养极好的世家大族!既然是那样的出身,又能有什么事,能让她在万太太面前露出那等奇怪的表情来呢?”
    谢映慧有些不大好意思跟文氏亲近,但在家里也没处找人打听去,倒是谢慕林,不但跟文氏是亲生母女,身边还有个翠蕉在北平早就待了好几年,熟知城中情况。想要知道些什么八卦传闻,找二妹妹自然是谢映慧能想到的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了。
    谢慕林不清楚内情,但也答应帮着打听,不管是找文氏还是找翠蕉。以往就算了,如今周家已经跟她发生了纠葛,怎么也要打探清楚对方的情报,才能确认敌情轻重。
    就算谢慕林坚信,周四姑娘是不可能抢走她的未婚夫了,可天知道那个徐夫人还能出什么损招呢?就算是要给萧瑞栽赃个妾室什么的,也会恶心人不是?
    谢慕林与谢映慧在后者的院门口道了别,自个儿回了院子。
    香桃早就叫人重新烧了热水,要叫妹妹小桃过来侍候姑娘泡脚。谢慕林其实用不着别人侍候这个,只需要有人帮着递干巾就行了,但也知道香桃有意提谢妹妹,便由得她去了,自己先坐到炕上去,对着镜匣,把为了见客人而插戴的首饰先摘下来。
    翠蕉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她身后,在镜子里晃了晃脸,便接手了摘首饰的工作,同时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萧二少爷想要见姑娘一面!”
    “嘶——”谢慕林猛地一回头,扯着了自己的头发。
    第918章 传话
    谢慕林披散着一半头发,瞪着翠蕉。
    翠蕉大约也知道自己造次了,一脸愧疚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缩了脖子给姑娘赔不是。
    谢慕林瞪了她一会儿,方才收回视线:“得啦,我也不是生你的气,要气也是气萧瑞那混蛋!”都是他招来的狂蜂浪蝶,才害得她今天无端被人针对了。
    翠蕉眨了眨眼,她没跟着谢慕林去燕王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只能试探地问:“可是萧二少爷做错什么啦?不过他忽然提这种要求,也确实是过分了些。姑娘深宅大院地住着,外头天寒地冻的,也不好出门,如何能跟他相见嘛。这又不是在湖阴老家的时候,能借老宅做个由头;又或是象坐船北上的时候,还能去码头上寻个铺子碰面;更不象在京城,能借着萧二少爷或是歧山伯世子的产业遮掩。”
    谢慕林淡淡地道:“要见面,多简单呀,叫他只管上门来就是了。我们是订了亲的正经未婚夫妻,谁说做女婿的就不能上门见岳父母,顺便瞧瞧未婚妻呢?明明已是过了明路的关系,用不着再鬼鬼祟祟的,象是官盐做了私盐卖一般,叫人知道了还要说闲话。”
    翠蕉有些吃惊,小声提醒她:“姑娘,虽说萧二少爷上门来也没什么,可他要是真的来了,附近左邻右舍都会看见的!定然少不了有人嚼舌头!”
    谢慕林轻哼了一声:“谁爱嚼舌头,就叫他们嚼去!萧瑞自个儿爱到咱们家来,自个儿想要来见我,谁还能管得着他吗?!就算我会被人打趣几句,又有什么关系?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只有那些心虚的人,才会拿这个来说嘴呢!”
    翠蕉面露迟疑:“那……我就这么传话过去啦?让萧二少爷大大方方地上门来求见?老爷和太太真会让他来见姑娘么?”
    谢慕林道:“萧瑞多聪明、多能干呀,只要他想见我,还怕他说服不了我爹娘?我才不为他担心!到时候顶多就是有人盯着我和他说话,没有私下见面这么自由,但起码不必担心是否会有旁人撞破,更不用担心外头不知内情的人在那里胡编乱造。反正你把我这话传过去,萧瑞肯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翠蕉闻言便答应下来了,手脚利落地替谢慕林简单梳好了头,又将首饰好好地装回妆奁中,见香桃带着小桃拿了热水盆、干巾帕与药粉进来,便趁机退了出去。
    谢慕林隔着玻璃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心里想着,等见到萧瑞,一定要好好找他打听打听,他到底是怎么叫周四姑娘给看上的?他俩私底下有没有接触?如果有,那就得问问他心里的想法了。周四姑娘确实挺美的,他看着这样的美人,该不会有心动的感觉吧?
    但愿他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否则……
    谢慕林转了转脖子,伸了个懒腰,松了松身上的筋骨,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把以前上学时在兴趣班学过的几招武术套路温习一下。
    正院里,万太太还在向文氏诉苦:“不是我小气,周大家的真没有她外头看起来的那么和善好相处!我知道她是世家望族出身,可我也不是小门小户的女儿呀!真论起官职来,她祖、父、叔伯、兄弟全都加起来,也未必有我爹的官位高!她在我面前有什么可傲的?!当初若不是见她那三儿子读书不错,人也生得俊秀,脾气还算软和,象是个佳婿的模样,我也不会想到要把我家大丫头许过去。我特特托了人去试探她的口风,可偏偏她眼睛长在头顶上,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却愣是不肯接话,还总是提起严家的丫头如何出众,又说她家周四教养得好,才貌双全。这是瞧不起我家大丫头呢?!”
    文氏还真不知道万太太与周大太太之间有这么一件旧怨,不由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还记得,万太太的嫡长女万大姑娘,早在京城时就跟赵家的子弟议亲了。只是后来赵家不大顺,万太太有了变卦的意思,婚事就没定下来。莫非是他家到了北平后,周老大人尚未重病,周家在北平还风光无限,万太太就起了联姻的心思?只是联姻未成,近几个月来一向跟赵家作对的二皇子与林家人麻烦缠身,顾不上赵家了,赵家又重回中枢,万太太才又重提了赵家亲事,但这回就轮到赵家犹豫了。
    吃过儿女婚事亏的赵家,估计会更希望找个靠得住的诚信姻亲吧?
    万太太没有留意文氏的表情变化,还在继续抱怨:“若不是想着他们周家在北平还有几分根基,我会看得上他们家?!我们万家再不济,也有个侯府的名头支撑,他们周家算老几?!不就是凭着跟老太妃是亲戚,他家老爷子才得了个布政使的官做,这些年一年三百多日倒有两百天是在家养着的,满天下也没处找比他更清闲的高官了!尸位素餐到今日,都快要咽气了,居然还有脸死赖着不肯请辞!也就是王爷王妃好性儿,才会由得他们嚣张!
    “可就算他们曾经有过徐家这门好亲戚,这好亲戚如今也早就不成了,他家跟王府又不是顶亲近,还总跟徐夫人纠缠不清,事事与王妃过不去。只等周老爷子一蹬腿,就好全家吃西北风去了,凭什么瞧不起我们平昌侯府呢?!错过了我们家这门好亲事,我倒要瞧瞧,周大家的将来能给她那宝贝蛋说什么好千金!”
    文氏默默地给她添了杯茶,让她骂完之后,还能喝口水润润喉。
    万太太发泄了一回,心头爽快了许多,忽然记起自己今天过来并不是为了骂周大太太来的,而是有自己的打算,方才似乎忘记了?
    她干咳了两声,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来:“瞧我,一时兴起说了这半天的话,叫你看笑话了。”
    文氏跟她客气:“怎么会呢?万姐姐是把我当知心人,才会跟我说这些呢。”
    “正是。”万太太拉住了文氏的手,“我在北平,正经连个说得来的亲友都没有,若不是有你在,这日子我都没法过了!好妹子,你我这样亲近,何不亲上加亲,做一回亲家?”
    第919章 上门
    “亲家?”谢璞冷哼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条斯理地拿帕子擦了擦嘴,“若是说的他家三子,也就罢了,他家的姑娘就免了吧。万家那两位姑娘,我都见过,那脾气性情就跟万太太一个模子里出来似的,还没她们母亲有眼色。我好好的儿子,为什么要将就那样的姑娘?没得委屈了他们!”
    文氏微笑着给丈夫舀了一碗汤,摆在他面前:“所以我当时就没接她的话头,只说显之的婚事已经有了眉目,虽然不好明言,但那是在燕王爷面前过了明路的,在对方未拒绝前,都不好另外给孩子说亲;至于谨之,则是因为要继承二房香火,婚事需要请二老夫人做主,她老人家的意思是,先让谨之专心考取功名,只怕对于他的姻缘也有点想法。我觉得万太太可能会觉得,二老夫人会属意把外孙女儿或娘家侄孙女儿嫁给谨之,话里话外说些让我多为自己着想,尽量挑个心向着我的儿媳妇,倒是没再多提她家四姑娘了。”
    谢璞轻哼道:“万家四姑娘年纪也太小了些,他家大姑娘与赵家的亲事虽未说定,却有不少人家都知情。只要我们家这边,有足够的理由证明显之与谨之都不方便与他家相看,剩下的话就不必多提了。万太太从来都没把别人家的庶子放在眼里,自然不会将亲生女儿嫁给徽之或涵之。到头来,除了万隆与咱们家容姐儿这桩婚事,她什么主意都出不了。倘若到了这一步,她还要为了打压庶子,错过跟咱们家做姻亲的机会,那就是万隆命该如此。我们家已经尽了力,没什么好说的了。”
    文氏想了想,也叹了口气:“那个孩子也是不容易。我虽然与万太太交好,却是从不好在她面前替庶子说情的。至于万家那两位庶出的姑娘,我是从未正经见过,也不知道品貌性情如何。但瞧万太太平日的行事,只怕教养不会太仔细,娶过来了,也要费不少心力去教导。徽之、涵之都是聪明乖巧的好孩子,我倒是不忍心呢,心里更盼着他们能娶个贤惠的媳妇,好好过日子才好。”
    谢璞不打算继续谈话这个话题,若不是为了拉万隆一把,他都不屑得跟万家联姻!随万太太爱联不联吧!反正万参议近日正在忙活着把庶子万隆往燕王府送,等万隆进了燕王府,他还怕没法子安排这个孩子的前程么?
    谢璞今日得知未来二女婿的身世时,也是吓了一大跳。虽然早就知道燕王与萧瑞之间关系好得象是亲戚家的长辈与子侄,但他从未想过他们竟是一对亲父子!
    燕王大约是得了王妃方面的传信,知道这个独子的身世秘密叫徐夫人当众泄露了,便特地过来找他解释真相。谢璞愕然之后,心里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当初燕王替萧瑞向他提亲时,并没有想过要认这个儿子,只打算多番庇护他过得好些罢了。后来发生的事也是阴差阳错。回北平后,他虽然隐瞒了谢璞实情,但那是因为皇帝有命在先,他又不曾在婚事上变卦,另请了巡抚夫妇出面,继续履行萧瑞与谢慕林之间的婚约……
    谢璞觉得女儿的这桩姻缘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原本萧瑞就样样都令他挺满意的,只有其家庭情况令他不满,担心女儿嫁过去后会受嫡婆婆的蹉磨。但如今这嫡婆婆换成了一向温厚宽仁的燕王妃,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燕王的儿子自然比将军府的庶子身份更高,连原本可能会被人嘲笑他将女儿嫁给庶子的麻烦都没有了。
    谢璞如今唯一需要担心的,也就是燕王府那些复杂的人事可能会给女儿女婿带来的麻烦罢了。不过他在北平待了这些年,对燕王府的情况也十分了解了,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如今燕王夫妇还年轻,萧瑞又是军中出身,手握军功,不愁日后无法掌握住军权,叫那些图有家世余荫却没多少真材实干的先代燕王遗属架空了去。谢璞相信,自己女儿出嫁后的日子,不会过得太糟糕的。
    就算他原本还担心过女儿出嫁后会在王府里受徐夫人等欺负,但听妻子说了女儿今日在燕王府茶会上的事迹,他又觉得自己只是杞人忧天而已。
    被嗣母教养了这么多年,又在老家执掌中馈许久的二闺女,显然不是他曾经以为的那么温柔软弱。他对这个女儿应该更有信心才是。
    谢璞捻了捻胡子,很想跟妻子讨论一下女儿今日的举动,好多夸谢慕林几句,但想到妻子一向的性情,又怕惹得她嗔怨,咳了两声,便转移了话题:“既然有了今儿王府茶会上,徐夫人这一桩官司,就算王妃再三叮嘱众人不得外传,消息也肯定会急速传开去的。今日万太太上门,周大太太也上了门,这就是个征兆,明后日肯定会有无数的官太太们上门来拜访,当中但凡是家中有适龄儿女的,都肯定免不了要打听打听几个孩子的婚配。
    “你只管记住,咱们家的孩子,除了徽之与涵之,几乎都已经定下了,就是徽之与涵之,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匹配的。你一概想法子婉拒回去,什么准话都别给。这伙子人不过是知道咱们要跟王府做亲家了,因此赶来烧热灶罢了。趋炎附势的人家,结交了又有什么用?真到哪日咱们家又遇到了难处,他们才不会搭理呢!”
    文氏笑道:“知道了。我还不清楚你的想法么?我还打算到时候跟万太太抱怨两句,叫她知道我们家的孩子最抢手不过了,她要是再不张嘴为万隆向容姐儿提亲,只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呢!”
    谢璞忍不住笑了笑:“你难得有这么促狭的时候。不过这样也好,对付万太太那种人,事事都跟她正经讲道理,那必然只会把自己气着,何苦来呢?!”
    夫妻俩正说话间,忽然听得马路遥来报:“前院来报信,说是萧二公子上门来给老爷、太太请安了,还带了些新鲜果子,给家里的少爷、姑娘们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