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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327节

      谢慕林倒是想到了一件事:“大姐夫家从前在京城时住在哪儿呢?离贡院那边有多远?不会遇上从前的熟人吧?”
    谢映慧道:“我已经跟婆婆私底下打听过了,他们从前是住朝天宫附近的,离贡院远着呢!至于熟人……倒是有的人家据说有儿子读书读得不错,也有可能往贡院那边来,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咱们黄家做了亏心事。我相公堂堂正正科举出仕,如今也娶到了我这个高官千金了,从前吃的那点亏,不过是为了今天得享更多福罢了,没什么好计较的。至于别人要不要计较,要不要后悔,那是别人的事,与我们有何相干?我相公刚进翰林院,忙着埋头苦读还来不及。我与婆婆刚刚在京城安顿下来,忙着过自己的小日子还来不及。谁还顾得上别人呀?!”
    这番理直气壮的话,听得文氏与谢慕林姐妹几个都笑了。谢映芬还掩口打趣道:“大姐姐,你如今说起咱们家,已经是指黄家了,说得好熟练呀!”
    谢映慧脸微微一红,啐了她一口:“难道我说错了不成?如今谢家是我家,黄家也是我家,我一人占了两家,你要是羡慕,也早些定下婆家来呀?!就怕你定下来了,也只能说一句‘我们谢家’,没别的姓儿可选呢!”
    杨淳随母大归,虽是杨姓,却注定了要在谢家生活。谢映慧这是打趣小妹,将来的“夫家”也是姓谢的。众人听得都哄堂大笑,只有谢映芬,脸红红地啐了回去,便羞得捂住了脸。
    第1193章 震惊
    谢映慧与黄岩在谢家吃了午饭。
    午饭很丰盛。一家人分坐两桌,亲亲热热地用了餐。席间谢璞的心情一直保持愉快,跟大女婿黄岩说话时,语气也和缓许多,偶尔还会说几句指点的话,传授了不少官场新丁该知道的常识和规则。黄岩一直十分恭谨地听着,偶有回应,也都说到了点子上,让谢璞更加满意。
    对于已经娶走了女儿的女婿,他不会再有从前那种看不顺眼的感觉,反而会很用心地把自己所知道的经验心得告诉对方,希望女婿能仕途顺利,也给女儿带来荣耀与体面。
    谢显之这个大舅子,则是从头到尾都面带微笑地看着父亲与妹夫的交谈。他的心情前所未有地愉快。妹妹嫁得良人,夫妻恩爱,生活幸福。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从此再无遗憾。只可惜妹妹妹夫马上就要离开北平,前往京城生活,幸好他本人明年也要成婚了,婚后也同样要前往京城长住。届时他还会有与妹妹妹夫团聚的机会,倒也不必太过不舍。
    等吃过午饭,谢显之还示意黄岩到自己的院子去,然后把珍藏多时的一份文稿拿出来与对方分享。
    那是焦闻英焦大人的一份亲笔文稿,从前焦大人指点他文章时,顺手拿了年轻时的一份文章给他看,让他拿回去细读的。他非常喜欢这篇文章,又敬重焦银台,便把这份文稿视作珍宝,轻易不肯拿出来给人看。就连家里的几个亲兄弟,也只有谢谨之有幸曾仔细拜读过这篇文章,谢涵之则是看过他的手抄本,至于平日里不大爱读书的谢徽之,也就是看个文稿的影儿罢了,连里头一个字都没见过呢!
    今日谢显之愿意将这份文稿拿出来与妹夫分享,可见他有多看重黄岩了。
    黄岩也十分郑重地接过了文稿,非常仔细地拜读了一番,还要默默背诵。
    他对谢显之道:“焦银台年轻时候的这篇文章,真真字字珠玑!可惜他老人家入了通政司后,多年来就没挪动过,否则他在文坛的名声不应输给朝中的几位大学士才是。”
    这是谢显之早就有的想法了,只是考虑到焦闻英是因为得皇帝信任,才会在通政使的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他不好非议皇命,因此从来不跟人透露自己的真实感想罢了。没想到妹夫会有相同的看法,他不由觉得是遇到了知己:“正是如此!焦大人年轻的时候,也是连中两元的大才子!只可惜在殿试时,因文章不合圣意,只能落到了二榜。但他那时候,才名动京师,是人人公认的!无奈世易时移,只因他成了今上潜邸旧臣,深得今上信任,一直在通政司任职,如今世人反倒忘了,他也曾经是有名的才子了!”
    谢显之叹息着看向手中的文稿:“这是焦大人高中解元时的文章,当时被评为时文典范。焦大人拿这个给我,就是让我知道文章该如何写。我在文章上头,总是缺了些天赋。焦大人便告诉我,既然天赋有缺,那便老老实实地照范文写就好了。只要文章言之有物,格式又合乎规则,文笔过关,那么在乡试中大致不会坏到哪里去。我这样的蠢人,比不得焦大人这等才华横溢的才子,也只能用这种蠢办法去应试了。”
    黄岩不由得失笑:“大哥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我看过你的几篇文章,都写得不错,只是缺些历练,因此文笔稍嫌稚嫩罢了。多练两年,再见见世情,必定会有所进益的。大哥不是正打算要寻名家大儒请教么?有了名师指点,大哥又勤奋,还怕将来没有高中的那一日?”
    谢显之叹了口气,也不提自己的才华不如二弟谢谨之的话,只是默默将文稿收起。
    文氏那边打发人来催,天色不早了,新姑爷定是要赶在天黑前带着姑奶奶回家去的,更别说明日黄家一家三口就要赶路回昌平老家去,今日定然要花时间收拾行李,黄岩与谢映慧是不可能在谢家逗留太久的。
    谢显之心中有些不舍,但还是笑着把妹婿和妹妹送出了门,一直送到街口,看着他们的马车消失在路尽头,方才回转。
    谢慕林见他有些神不守舍的,还安慰他:“大姐过几天还会回家里来一趟的。到时候我们又能见到她了。大哥要是还不舍得,明年回京里住时,就能经常见到大姐啦!”
    谢显之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谢璞又召集了几个儿女去正院上房说话:“慧姐儿回门过后,她的婚礼便结束了。以后她就是黄家的媳妇,难得回家里一趟,你们若想念她,便自行给她写信或送东西。家里的商行每个月都要往京城派几回船,可以替你们顺道捎过去。”
    家里几个孩子听了都十分欢喜。
    谢璞又伸手示意所有人安静下来:“接下来家里就要为真姐儿的婚事忙活了。燕王殿下昨儿跟我商量过了,永安郡王与真姐儿的婚礼,要提前一个月,改到六月下旬举办。时间稍有些紧了,你们太太与我这段日子定会十分忙碌,除了真姐儿以外,家里其他人也要帮着出一分力。你们都不是孩子了,该帮帮家里的忙,还能顺便历练一番,学习如何处理庶务……”
    谢璞的话还未说完,下面几个孩子都惊讶地叫出了声:“二姐姐的婚礼要提前?!”
    “怎会这样?这也太突然了,是为什么缘故?!”
    谢慕林也是一脸震惊,不过不是震惊于婚期提前,而是震惊自家老爹居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估计就是昨天出去跟人喝茶时,与燕王碰了面。可谢璞居然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定定地接待了回门的女儿女婿,完全没提起二女儿要提前嫁人……
    谢璞看着女儿震惊的表情,误会了她震惊的原因,柔声安扶她道:“太后娘娘北上途中染病,一度十分凶险。虽说眼下已经没什么要紧了,但皇上远在千里之外,只能看燕王殿下的奏折,不能亲眼见到太后的情形,心里如何放心得下?皇上也担心太后娘娘若是在北平逗留时间长了,直到天气转冷后才回京,会因感染风寒而再次病倒,因此力劝太后及早回京。
    “太后娘娘想等到孙儿娶妻、孙女出嫁后,方才启程,所以燕王殿下决定,要把儿女婚事提前。你与重林的婚礼改为在六月底举行,永平郡主则提前于七月初出嫁。太后娘娘约摸要赶在七月中旬启程南归了。”
    第1194章 应对
    理由听起来十分合情合理,燕王府也很客气地请了谢璞去商议,这件事就已经算是定下来了。
    据说小袁将军那边,两位袁夫人也同样点了头。她们还更加欢喜呢,不但能提前把永平郡主这位新媳妇娶回家,而且婚礼结束后,小袁将军也要再次担任起护卫之责,把太后娘娘与四皇子送回京城去,然后方才回转北平。
    两位袁夫人并不在意自家子嗣新婚后立刻就要与妻子分离,她们更多的是想到小袁将军受到贵人重用,将来可能就不必再回边疆去吃沙子了,而是留在中枢担任军中要职。不管是留在北平还是留在京城,总归比边镇要强得多的。哪怕她们清楚小袁将军将来会接手燕王的兵权,也不希望在那之前,自家孩子还要再辛苦地多历练几年。
    也正是因为袁家都点了头,谢璞便不好再作推拒。况且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要紧,女儿嫁去了燕王府,也能经常见到他们夫妻,即使她不方便频繁回娘家,他们夫妻却一向是燕王府常客,不愁没有见女儿的机会。
    况且他还从燕王那里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此刻也顺便告诉女儿:“王府名下原有一处宅子,就位于什刹海边上,原是打算充作永宁长公主一家到达北平后暂居用的,不过因有太后娘娘身体不适,长公主殿下要在紫禁城侍疾的关系,马驸马并未带着儿女入住此宅,而是一直寄居在燕王府中。王爷打算把这处宅子送给你,权当作是婚期提前的赔礼……”
    谢慕林听得瞪大了双眼:“不用这么夸张吧……”
    谢璞笑道:“我原也觉得王爷太过客气了,不过是将婚期提前一个月罢了,又有圣命在前,我们家听令行事也是应该的。但王爷盛情难却,我也不好坚拒了。宅子的地契如今在我手里,回头你把它收好了。晒嫁妆的时候,也不必拿出来叫人看见,免得过于张扬了。横竖这宅子以后就是你和重林的地方,随你们决定如何处置吧。夏天的时候搬过去小住些日子,也是好的,比在王府里凉快些,却比城外的紫竹院更方便。”
    谢慕林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应了,还要深呼吸几下,才能平静下来。
    未来公公真是太大方了,随手送个礼就是占地几十亩地大小的园林式湖畔豪宅,还打了个赔礼的名号。其实她哪里用得着什么赔礼呢?她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了呀,一点儿都不介意提前一点嫁给心上人的!
    谢慕林犹自在那里偷偷激动着,文氏则消化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问丈夫:“忽然把婚期提前,许多东西都未必来得及准备的,真的没问题么?别的不说,咱们真姐儿出嫁时的喜服,当日重林说了让礼部与内务府准备正式的郡王妃冠服,我们自家可没有找人订做。这提前了一个月办婚礼,礼部与内务府真能及时将冠服送到么?!就剩一个月的时间了,这时候我们再找人去做,只怕来不及!”
    谢璞答道:“这点燕王妃倒是想到了,她说王府织造所的绣娘不少,都是技艺娴熟之辈,材料也不缺,可以拨一批来赶制郡王妃礼服,一个月工期也足够了。至于翟冠,可以用王妃今年新造的一顶冠改制。王妃已经问过王府的匠人,时间上是来得及的,只是要委屈新妇用王妃的旧物。我想着,这回是时间有限,不得已而为之,王爷王妃又用一座宅子做了赔礼,我们家倒不好再计较什么了,便答应了下来。至于重林原本在京城让内务府制作的冠服,完工后还是会送过来的,真姐儿收着以后使就是了。”
    谢慕林忙道:“王妃自己都舍得拿出新的翟冠给我用了,我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反正都是新东西。倒是因为这样的小事,还要王爷王妃送这么重的礼给我,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呢。”
    谢璞笑道:“不过是王爷王妃想给小辈一些好东西,你与重林只管生受了就是。日后到了王府,要记得多孝敬公婆,别辜负了王爷王妃对你的慈爱就是。”
    谢慕林连忙答应下来。
    文氏在旁叹了口气,倒是没再说什么了。虽然她希望女儿的婚礼能够尽善尽美,但如今婚礼变得仓促,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燕王夫妇已经给出了诚意,她若还要计较,就显得太过分了。只要女儿将来在夫家能过得美满顺利,这些其实都是小事而已。
    她开始关注一些实质性的东西:“家具晾风的时间不够,就怕漆味会熏人,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事儿才是。”这是女儿方才就提起的一个问题,此外还有别的,“新定下来的婚礼之日可曾请人看过?吉利么?”
    谢显之考虑的问题比较实际:“要重新发一回请帖了,也不知原本说好要请的客人,能不能赶得及在那天出席喜宴。”
    谢谨之则想到:“老家原本说要来几个人喝喜酒的,如今再通知他们日期改了,也来不及,只怕要错过了,咱们要不要从宋家那边请几个人过来撑撑场面?”
    谢徽之也注意到:“还有家里的掌柜、伙计们,恐怕不是人人都能赶到北平来贺喜的,可该赏下去的红封与酒席不能少了,我们家还得另行安排才是。”
    谢璞想想,事情确实挺多的,便道:“我会跟二老太太与你们梅珺姑姑商量一下请宋家客人的事,底下掌柜们谁来不能喝喜酒,只能让人去问才知晓了。回头我们再慢慢商议吧,你们兄妹几个若有什么主意,也可以说出来。不必担忧,还有一个月呢,总能把所有事都安排妥当的。”
    文氏与几个孩子都点头应了是,谢璞便转头冲二女儿笑了笑:“你平日里事情也多,可有准备新婚时给公婆亲友的针线?别的不说,给燕王与燕王妃的孝敬是一定要有的,如今又添了太后娘娘的那份,永宁长公主与四皇子那份也不能少了。你可得仔细做来,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得把这个场子圆上了,千万别在贵人面前露了馅,自己脸上也不好看。“
    谢慕林嗔道:“瞧爹你说的,我的女红没那么差好不好?!”况且她也不是非得秀绣工才能过关,针线活的种类是很多的!
    谢璞哈哈笑了,摆摆手,也不多提。反正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过了,接下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让女儿做准备,他相信女儿会为了自己的面子,好好努力的。
    第1195章 密折
    永安郡王朱瑞与永平郡主朱珮的婚期都往前提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也意味着太后与四皇子回归京城的日子,也跟着往前提前了至少一个月。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进了京城,传进了皇宫。皇帝看着燕王命心腹传来的密折,心里对兄弟的做法还算满意。
    他当然知道曾经身体不适的并非太后,而是四皇子,借用太后身体虚弱的名义,把太后返京的日程提前,并非真是为了让太后能及早回京接受太医院的诊治,而是为了他这个皇帝的身体。
    经过从北平急速赶回京城的太后身边两位御用太医的诊断,皇帝已经确定自己是真的中了某种慢性奇毒,身体状况正缓慢衰弱中。按照医书上的记载,若没有意外,他将会在今年秋天的时候,身体彻底衰败下去,出现油尽灯枯的迹象。倘若御医医术了得,兴许他还能撑到明年;倘若御医也对此毒束手无措,那么他就活不过今年了。
    倘若朝中重臣们知道他是这样的身体状况,是否同意易储,就是未知之数了。太子固然有许多不足之处,但好歹他是个大人了,已经娶妻,也即将有孩子,相比四皇子这个半大孩子,似乎更象是个皇位继承人的模样。
    然而皇帝知道,储君之位绝对不能让太子继续坐下去!从前只是因为曹皇后帮着掩饰罢了,实际上太子有许多荒唐之处,都不为外臣所知。如今他只是储君,就能为了一个侍妾,宠妾灭妻、顶撞老臣,连亲生父母与亲舅舅,他都不放在心上。将来他成了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再也无人能制约的时候,岂不是要越发行事荒唐了?!为了王氏那个妖姬,他怕是连江山社稷都能拱手让出去!
    更别说曹家人还在对朝政大权虎视耽耽。
    皇帝最初听说自己看好的继承人四皇子中毒的时候,甚至一度想过让三皇子继位,反正绝对不能让太子败坏了大好江山就是!但如今,四皇子脱离了险境,只需要慢慢拔除余毒,就能恢复健康,他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小儿子至纯至孝,为了救他这个老父亲,不顾自己身体尚未复原,就要把仅有的两位知道奇毒底细的太医送回京城,为老父亲诊治,皇帝心里十分感动。就冲小儿子的这份孝心,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旁人夺了小儿子的储君之位去!无论他身上中的毒是否能拔除,他的继承人都只会是小儿子,没有别人了!
    皇帝想起近日时常到自己面前献殷勤的三皇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燕王与朱瑞送了几回调查报告来,他都看过了,自然知道他俩最初怀疑的是曹家人,但最近已经开始怀疑起了三皇子。
    倘若给他这个皇帝下毒的人是曹皇后一党,那么给四皇子下毒的,十有八|九便是三皇子了,前者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画蛇添足!
    三皇子为什么会给四皇子下毒?自然是笃定四皇子才是他夺嫡最大的对手,可太子明明尚未被废,如果说三皇子手里没有足以打倒太子的把柄,就直接对四皇子下了毒手,皇帝是断断不肯信的!
    皇帝对于自己的三儿子,不象燕王那样认为后者没什么实力,反而一直心存忌惮。萧家还有萧明德,而以萧明德在城卫军中的威望,即使他如今已经离开了统领之位,也不代表他指挥不动这批大军了!皇帝兴许曾经信任过萧明德,可当他发现萧明德在朱瑞的事情上隐瞒了自己,目的只是为了保护妹妹萧贵妃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曾经的忠臣不再可靠了!
    萧明德曾经为了保护萧贵妃,对自己效忠的皇帝隐瞒了一个皇长子的存在,那么他同样有可能为了保护萧贵妃与萧贵妃的儿子,对自己曾经效忠的皇帝隐瞒更重要的消息,比如……一个企图抢夺皇位的皇子的阴谋。
    他甚至有可能为了保护妹妹与外甥,主动参与到他们的谋划中去!
    皇帝不敢寄希望于萧明德的忠诚。萧明德知道他太多秘密了,他甚至不能开诚布公地跟这个曾经的忠臣谈论这个问题,免得对方一旦被激怒,就说出一些不能说出的秘密,影响到他的皇位稳固,也伤害到一些人。
    皇帝不敢冒这个风险,只能连着萧明德一块儿提防了。
    皇帝放下手中的密折,拿起书案边上另一份奏折。这是萧明德前些日子递上来的,请求调往西南军中的奏折,但被他压下了。
    若没有三皇子这回事,皇帝原本是很乐意让萧明德前往西南军中,监视曹家旧部动态的。可如今,他实在不敢冒这个险。哪怕曹家旧部未必会听萧明德命令行事,他也需得提防西南周边几个驻军之地,还有萧明德的旧部在。万一当中有人与萧明德暗相呼应,暗中做出什么危害社稷的事情来就不好了。萧明德目前还是留在京中更稳妥些,必要的时候,他只要扣下对方,三皇子手中的力量就减弱了大半,再没有足够的力量威胁到四皇子了。
    皇帝重新放下了萧明德的奏折,又拿起了燕王的密折,暗暗下了决心。
    他召来心腹太监,低语吩咐一番,太监迅速领命而去。两个时辰后,太监回转,向皇帝禀报:“皇上所点的几名内侍与侍卫,俱已拘往天牢,随时可以审问了。”
    皇帝点了点头:“让焦闻英带人前去,要问清楚,他们背后的人到底是谁,他们又都干了些什么,在宫中还有哪些同伙!”
    太监再度领命而去。皇帝手上摸着那本密折,眯着双眼,神色阴沉,默然不语。
    晚间,太监再度来报,天牢中被拘的人尚未吐露什么要紧机密,但做外围调查的人,却查到了一个要紧情报:这被拘捕的数人,都或多或少地与柱国将军萧明德有过些联系,不是曾经在其担任过大统领的京西大营任过职,就是曾经与萧明德长子萧琮交好,还有人受过萧贵妃的恩典,或是曾经被三皇子求情,饶得了性命的……
    皇帝听着这些报告,脸色越发阴沉了。
    他冲着书案边上的那本绸面奏折,冷笑了几声,直接怀疑起萧明德的调职请求,可能也是某个阴谋的一部分。
    皇帝随手摊开一张纸,草草在上头写了两行字,便扔到了案前的地面上:“拿去给萧明德,就说这是朕的手令,叫他给朕老实一些,别老是添乱!”
    第1196章 为难
    萧明德收到皇帝手令后,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他看着手中皇帝草草写就的亲笔,有些想不明白,事情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前来颁旨的太监还告诉萧明德,说是皇上非常生气,劝他不要再做会触怒圣颜的事。他毕竟是皇上手下多年的心腹老臣了,君臣情谊不比寻常,只要他不再令皇上失望,皇上总是会原谅他的。
    萧明德对此只能苦笑,低声谢过了那名熟悉的太监的好意。都是认识了十几年的老相识了,对方兴许不清楚皇帝到底为什么恶了萧明德,但能开口劝这番话,也是好心。可萧明德心里却清楚,自己压根儿就没做什么会触怒皇帝的事,之所以会落得如今的下场,不过是受外甥连累罢了。
    可萧明德又能怎么办呢?他还能不认妹妹和外甥不成?!就算他不认,皇帝也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见得会相信他的忠诚。萧明德自认为一向忠诚不变,也从来不支持妹妹与外甥参与夺嫡,无奈皇帝就是要怀疑他,他又能怎么办呢?
    萧明德心里也清楚,这是萧瑞——不,如今是朱瑞了——是这个孩子的身世曝光,使得皇帝知晓了自己当年的隐瞒,才会导致了皇帝对自己的不信任。可若叫萧明德再重新选择一次,他也不可能在失去大妹妹之后,再把二妹妹的性命拱手送出去。他还是会选择保住这个妹妹的性命,牺牲掉大妹妹那个身世见不得光的孩子。好歹,他也把朱瑞养大成人了。他觉得自己还是能对大妹妹萧明珠有所交代的。
    可惜,事到如今,不但皇帝不能原谅他,就连萧贵妃这个二妹妹,也嫌他优柔寡断了,认为他当年若是能斩草除根,不留下朱瑞与李瑶枝这两个祸患,如今又怎会被皇帝与燕王记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