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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379节

      不过,他与太后离开北平后,返回京城,在这过程中是否曾经生过病,宗室中人就不清楚了。虽说宫中传出来的消息,说四皇子是陪着太后回宫了的,几天后才因为太后病倒而奉圣旨前往京城周边的几处名刹古寺祈福,到了扬州的大明寺后就停留在那里了,但永齐郡主这边透露的风声,是四皇子压根儿就没回过京城,路过扬州的时候,就直接停在那里休养了,过后也不见好。倘若不是他病情沉重,还有不能回京的理由,皇帝又怎会一直让心爱的小儿子滞留在外,不肯接他回宫医治呢?
    宗室成员们对于这一点感到十分困惑,即使不相信三皇子那边放出来的谣言,也有些怀疑四皇子的身体可能真的有问题了。毕竟他还是个半大孩子,而宗室里的孩子,少年夭折是十分常见的事,并不稀奇。甚至还有年纪大的宗室长辈觉得,四皇子大概本身就没有称帝的福气,所以一旦有了要立储的苗头,他承受不住,身体便出毛病了。
    汾阳王世子把自己从其他宗室那里听来的种种议论全都告诉了朱瑞,压低声音道:“你且给我一句实话,四殿下的身体到底怎么了?!他若真的不成……说句冒犯的话,我知道皇上一心要废了太子,但与其让三殿下那种人坐了宝座,我宁可让太子继续留在如今的位置上!他虽是个废物,但好歹能容得下宗室闲人。只要我不招惹他的爱妾,他也不会理会我吃喝玩乐,更不会夺了我的世子之位去!真要到了那一步,即使皇上不喜,我也要劝父王加入到反对废太子的行列中去了!”
    朱瑞没好气地道:“这种事你就别想了!四殿下好着呢!他就是年纪小些,从小娇养,不习惯长途跋涉,一时累着了,路过扬州时偶尔身体欠佳,没两日就好起来了。我进京路上经过扬州,还曾经见过他两面,他气色好着呢!一直让我替他在皇上面前求情,求皇上召他回宫去。他的身体若真有毛病,皇上难道不会考虑到江山社稷的传承,还非得坚持让他继承大统么?!别胡说了,皇上又不是没有别的儿子!”
    “那为什么皇上迟迟不肯召四殿下回京呢?!”汾阳王世子尖锐地道,“可别拿四殿下要替太后娘娘祈福这种话来搪塞我。你我都是王府子弟,心里清楚所谓的祈福是怎么一回事。在长辈太平无事的时节,晚辈出门去为长辈祈福,那是孝心。可若是长辈正在生病,做晚辈的就该留在病床前侍候,顶多是到家附近的寺庙里上个香求个佛,万万没有丢下病人跑到两百里外的寺庙里祈求佛祖保佑的道理!这才不是什么孝心!反而随时会被人说不孝呢!
    “若不是许多人心里都清楚,太后娘娘的病情并不重,甚至可以说没什么大毛病,兴许就有人要参四殿下一本,责备他在祖母生病时还要出门游山玩水了!”
    他的话虽然不客气了些,说的却是实情。朱瑞心里有数,除了叹气,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自己也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迟迟不肯召四皇子回宫。若说是为了要肃清皇宫中隐藏的奸细,这也过了好几个月了,难道一直都没能肃清完毕吗?就算不能确保宫中没有一个心怀叵测的奸细,至少皇帝与四皇子居所内的侍从是能确保清白忠心的吧?而且皇帝如今分明就没有严格制止三皇子为自己造势的意思。宗室可以说是皇家的自己人了,但宗室里有那么多人错信了三皇子,皇帝竟然也没安排一下澄清的工作,也难怪汾阳王世子这等曾经与三皇子结过怨的人会感到不安了。
    朱瑞只能对汾阳王世子表示:“不瞒你说,我也有同样的疑问,但皇上没有回答我,还常常顾左右而言它,只怕是另有计划。我除了遵照圣命行事,也没有别的选择。反正……父王与我从皇上那里听到的,都是皇上属意四殿下继承大统。太后娘娘那儿也是这么听说的。若是皇上真的打算换人,又何必瞒骗太后娘娘与我父王呢?难道他们还能走漏了风声不成?”
    汾阳王世子有些迟疑:“这话倒也是……”在立储的问题上,燕王也许会有自己的想法与立场,太后却不会有,因为无论哪位皇子上位,都是她的亲孙子,都会敬着她这位老祖母。
    但汾阳王世子心中依然有疑惑:“那为什么……”
    不等他说完,朱瑞就打断了他的话:“你先别再问了,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回答过你了,如今应该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吧?有来有往,方才公平。”
    汾阳王世子顿了顿:“行吧,你想知道什么?关于我继母和两位兄弟近来都有些什么异动么?”
    第1409章 准话
    等朱瑞回到燕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他匆匆陪燕王用了晚膳,再把从汾阳王世子那儿听来的消息禀报了父亲,又一次提起了心中的疑惑:“皇上还是不打算把四殿下接回来么?再这样下去,不但宗室里怀疑四殿下身体安康的人会越来越多,只怕连朝臣们也会有想法了。”
    燕王顿了一顿:“皇上有他的想法,我会进言,但皇上听不听,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朱瑞听到燕王这么说,心中更加担忧了:“父王,您还记得那天晚上我跟您说的话么?我们燕王府分明已经选择了要拥护哪位殿下,若是最终三殿下继位,以他的心性胸襟,我们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哪怕是为了我们自己一家人的平安康泰,我们都不能让三殿下成为最后胜出的那个人!这不仅仅是简单地遵从圣命行事而已!兴许皇上希望燕王府只需要听令行事即可,但燕王府也需要为自己的利益考虑。因为我们不仅仅代表着自己,我们的身后,还有北方边境上的军队和所有百姓!”
    燕王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放下手中的筷箸,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傻儿子,这种事你都能想明白,难道你老子我会不懂么?别把你老子当成只会愚忠的莽夫了!我如今不但有老婆儿女,还有自己的责任与抱负。我为先帝与皇上尽忠这些年,自问无愧于心,即使有所求,也是理所当然的。”
    朱瑞闻言安心了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父王别见怪,实在是……进京之后,儿子遇到太多疑惑了,却不知道上哪儿找答案去,因此心中就有些焦急……”
    “不需要焦急。”燕王重新拿起了筷箸,淡淡地说,“我心里有数。三殿下成不了事。”
    父亲给了准话,朱瑞便相信燕王与皇帝必定私下有默契,兴许他们眼下放任三皇子为自己造势,只是为了引君入瓮?只是如果这么做,有可能引得不少原本只是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倒向三皇子,将来后者事败,这些人便要跟着遭殃了。他们原本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的,朱瑞有些替他们可惜。可若是皇上与燕王打算借此机会引出那些暗地里支持太子或三皇子的人,免得新储君册立之后,有心怀叵测之人在暗地里惹事,那也有道理。他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继续陪父亲用膳。
    饭后他告别父亲,回到自己的院子,妻子谢慕林已经用过了晚餐,还完成了洗漱。
    谢慕林给他倒了杯有安神消化作用的热茶,打点着让他洗了澡,换上干净暖和的家常衣裳,夫妻俩盘腿坐到大炕上,把侍候的人都打发走了,便开始睡前的夫妻交流。
    谢慕林告诉朱瑞:“今天毛掌柜带着叶金荣过来给我请安了,跟我说了些陪嫁产业经营方面的事,还提了提湖阴老家那边的近况。大体上没什么要紧事,大家都很平安顺遂。我也顺道问了叶金荣,老叶家几口子在曹氏那儿待得如何,曹氏近来又在做些什么。”
    朱瑞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是很在意。只要妻子老家无事,产业经营顺利,那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曹淑卿不过是与娘家人反目的愚蠢妇人,又接触不到曹家的机密,他才没心情去关注她呢!闲时陪妻子聊聊她的八卦小道消息,那是为了哄妻子高兴!
    谢慕林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问朱瑞:“今儿你回来得比平时晚,回来后就直接去见王爷了。我问过你的小厮,说是汾阳王世子中午找你吃酒去了。吃酒能吃上一下午,看来他跟你说了不少事儿吧?”
    朱瑞点点头:“朱佳媛会不会再来,我不知道,但该说的,基本都由汾阳王世子说了。他也比他妹子知道得更多些,还能做得了主。这件事说来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他早就留意了许久,打听的消息也不少。托他的福,我省了不少事呢。”
    谢慕林忙问:“汾阳王继妃和她所生的两个儿子,到底有何异动?!”
    “大体上都是与相熟的宗室人家联系,并且为三殿下拉拢人。”朱瑞道,“汾阳王继妃的娘家那边,兴许也投靠了三殿下,不过不一定是倾全家之力相助。她在她娘家兄弟那边没那么重要,否则当初她因为跟儿子密谋着要帮三殿下陷害世子,而被汾阳王惩罚的时候,她的兄弟们就该出面了。当时他们没吱声,是自知理亏,也不打算硬撑汾阳王继妃到底。如今汾阳王继妃要为三殿下拉拢宗室朝臣,她娘家人会借机为自家谋点好处,但不可能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去干什么出格的事儿。因此,只要三殿下最终没有胜出,我们都不需要担心汾阳王继妃的娘家会出什么问题。”
    谢慕林点点头:“就只有这些吗?我听佳媛郡主的口风,好象不仅如此。”
    朱瑞道:“她还帮着干点做媒拉纤的差使,为三殿下和三殿下手下的心腹多拉拢几个有能耐的姻亲。这些事汾阳王世子只是有所听闻,但不清楚细节。兴许朱佳媛会知道得多些。她要是真到咱们王府来做客,你再向她细细打听吧。”
    说罢,朱瑞忍不住露出嘲讽的表情:“三殿下除了正妃人选不由自主外,先是找了萧琳为妾,捆绑了萧夫人与萧琮,继而威胁萧将军助他一臂之力,再为了获得财源而接受了薛家四姑娘,如今还要替自己多纳几个出身不凡的侧妃,好换取人家姑娘父祖兄弟的助力。他莫不是把将来的后妃和储君之位都许出去了吧?也不怕将来前朝后宫都斗成一团。他自己又不是没吃过这种苦头,竟然还学不乖。堂堂皇子,毫无功绩成就可言,便只能靠卖身来换取臣下的支持了么?!”
    谢慕林深有同感,不过她留意到了朱瑞话中有话:“什么意思?三殿下威胁萧将军相助,这不出奇,但萧将军不是没有答应他吗?难不成……他改变了原本的想法?!”
    朱瑞叹了口气:“萧将军从前是坚决拒绝的,如今……多半也不赞成,可是妻子儿女都站在三殿下那一边,他又下不了狠心,只能掩耳盗铃、视若无睹了。再加上皇上对他越发戒备猜忌,他如今也有些心灰意冷了吧?”
    谢慕林忍不住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410章 猜忌
    朱瑞之前就见过萧明德将军了,还不止一次。
    虽然萧将军闭口不谈心中所想,但朱瑞毕竟做过他十几年的儿子,又一向擅长揣摩这位便宜父亲的想法,所以软硬兼施之下,还是打探到了萧将军内心的一些念头。他还见过从前相熟的萧家大管事,又示意古东山去寻萧将军与萧琮父子俩的近侍小厮套话,再加上辗转从马姨娘母女俩那边打听到的情况,稍一结合,也就知道了萧明德将军这大半年时间里都经历了些什么了。
    其实,朱瑞当初建议萧明德将军,去尝试把西南军权拿到手,争取替代曹家成为西南驻军的统领者和精神领袖,以免曹家日后生了反心,便利用旧部起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主意。这同时也是在为皇帝解决曹家旧部有可能带来的威胁,是在为皇帝分忧,对萧明德将军本人而言,也是延续他在军队中的政治生命。两相得宜,他应该会接受这个建议的。
    事实上他也接受了,还向皇帝上书提了请求。据萧将军本人说,当时皇帝分明有几分意动,虽然没有当场答应,但对他的态度还是很和蔼的。这令他一度产生了错觉,认为他们君臣二人又回到了过去那种互相信任的年月。萧将军心中非常高兴,回家后甚至嘱咐萧夫人开始为他准备出门的行囊了。尤其是西南多瘴气,各种能用得上的药物,都得多备一些。
    可是,等到转天他正式在朝会上提起此事,以为皇帝会下旨应允的时候,皇帝的态度就彻底变了,不但断然拒绝,还有许多指责他不忠于职守,整天只想着往外调的话。乍一听,仿佛是皇帝在责备他不顾自己兵部侍郎的职责,只知道出外谋求军功,大耍威风,实际上,隐隐约约有几分指责他不听从皇命,自作主张,独断专行的意思。
    萧将军心中惶恐,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下朝之后,他去乾清宫请求晋见,但皇帝不肯见他,只打发心腹内侍过来传话,仍旧是指责他不听从安排,枉他自称忠心耿耿。
    在那之后,萧将军就察觉到了皇帝对他日益猜忌渐重,不但没办法再象从前那般,君臣二人单独相处,商量机密要事,皇帝甚至不愿意召他进宫奏对了。他也就是在上朝的时候,能见到皇帝的面。他有很多话想跟皇帝说,却没有单独晋见的机会,但又不能轻易在群臣面前跟皇帝讨论一些机密的往事,只得憋屈地沉默下来,日复一日,渐渐消沉下去。
    萧将军如今向朱瑞坦言,已经不指望能调往西南,重掌军权,只求自己这沉默忠心的姿态,能重获皇帝的信任。可是,看着皇帝渐渐露出了病容,身体日渐虚弱,萧将军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看到这一日的希望了。他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怨气,认为皇帝无缘无故地猜忌自己,实在是太伤自己的伤了,但同时,他也有些怀疑,会不会是三皇子在暗地里说了些什么?
    当初他嘱咐夫人为自己收拾出京的行囊,但后来他发现,夫人压根儿就没替他收拾过一件衣服,也不知是不是得了消息后,暗中通知了三皇子,后者又在皇帝面前做了些什么,以至皇帝对他的猜忌越来越重。
    萧将军若出了京,在西南军中重掌军权,这对他本人和他儿子萧琮的前程都大有好处,但对三皇子一点好处都没有。三皇子需要自己的亲舅舅留在京城,保持对禁军与城卫军的影响力,否则他上哪儿找更好的军事力量支持?
    对于三皇子近来为自己大肆造势的行为,萧将军也有所耳闻。但他见皇帝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又见四皇子滞留扬州迟迟未归,便觉得兴许皇帝改了想法,不再坚持让四皇子立储了。既然皇帝不再信任他,他也没必要再插手管这些事,就让皇帝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好了。无论最终继位的是三皇子还是四皇子,只要是皇帝下的旨意,萧将军就会认可。所以,只要皇帝不拦着,三皇子无论做些什么,他都不会阻拦的。
    萧夫人、萧琮和萧琳,他们要做些什么,萧将军同样不打算阻拦。
    朱瑞把这些话告诉谢慕林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在北平只知道咱们燕王府的人传回去的消息,真不知道皇上对萧将军的猜忌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萧将军如今心灰意冷……他已经不再象从前那般坚决拒绝帮助三殿下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皇上无作为的缘故!既然皇上不拦着三殿下为自己造势,又没有嘱咐萧将军什么,萧将军自然也就误会了皇上的意思。他多半还以为,皇上反对他去西南军中,也是在防止三殿下立储之后,其母族执掌了西南军权,会再现曹家故事,为皇权带来动荡。”
    谢慕林忍不住说:“可这分明就是三殿下跟皇上说了些什么……又或是做了些什么,使得皇上误会了萧将军的忠心之故吧?!萧将军如果不想办法澄清,皇上只怕就会一直误会下去!皇上原本能信任的重臣就没几个,能领兵的将领更是少之又少。当初方闻山领了禁卫统领,倒向曹家,破坏了皇上的计划,距现在也没几年功夫。要是萧将军再不能重新获得皇上的信任,皇上手上能用的大将,岂不是真的只剩下王爷和何家兄弟了?!”
    怪不得皇帝会忽然提拔何万全、何万安兄弟,甚至拿出了四皇子正妃的宝座去拉拢对方,原来是手下没有了能压得住场子的将领。但何家兄弟再是声名赫赫,又如何能跟萧明德将军相比呢?萧将军长年驻守京城,在京城这边的军队之中威望甚高,何家兄弟却是水师出身,即使本身有足够的本事,也不见得有足够的威望去统领禁卫、城卫两支军事力量吧?
    皇帝主动放弃了萧将军,就等于是放弃了己方一员大将,还变相使得三皇子摆脱了萧将军的束缚。同时,萧将军误会了皇帝的意思,又让三皇子得到了一部分萧家的助力。这种结果简直不能更糟糕了!
    谢慕林问朱瑞:“你没跟萧将军说明实情吗?!皇上分明还在属意四殿下立储呀!”
    朱瑞无奈地叹息道:“可皇上没有明旨给萧将军,他只会觉得……那是我们误会了而已。除非皇上亲口向萧将军下令,否则……他是不会去做任何妨碍三殿下的事的。他怕那么做违背了圣意,会再次遭到皇上的责骂。再者……他对自己的家人下不了狠手,哪怕嘴上说会阻止,恐怕也拦不住什么人吧?否则,萧琮如今就以回京公干的名义留住将军府,他每次去与三殿下会面,萧将军何曾打骂过他,不许他出门?”
    谢慕林听着,也不由得有些暴躁了:“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他这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还是有什么顾忌,所以行事束手束脚?!”
    第1411章 宗室
    朱瑞也知道皇帝的态度有问题,只是刚刚听了父亲的话,觉得这里面定是有什么内情,搞不好是皇帝故意设的局也说不定,因此他没有多言。
    他只是跟妻子说:“皇上自有打算。父王都没慌张,你我也不必太过担心。”
    谢慕林怎么可能不担心?她还知道在谢映容的上辈子,三皇子继位之后,燕王府是什么下场呢!具体如何不清楚,反正不是好结果就是了,否则谢映容那么势利,又怎会因为几年后燕王府可能就要遭殃,而看不上燕王府一家四口,连献殷勤的想法都没有?
    看到朱瑞仿佛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谢慕林不好跟他明言,只能委婉地劝道:“话虽如此,我们还是要更小心谨慎一些。皇上与王爷位高权重,每日要处理的事情也多,总有顾不上边边角角的地方。我们替他们盯着些,也省得三殿下那边钻了空子,导致局势恶化。”
    这话是正理,朱瑞点了头:“我会这么做的。”
    接着他又把汾阳王世子告诉自己的情况都告诉了妻子,尤其是汾阳王继妃替三皇子及其心腹说媒拉纤,还有永齐郡主替三皇子拉拢宗室这两点。这两位接触的多半是宗室女眷,到底都跟什么人往来密切,女眷们私底下都谈论了些什么,这不是探子能轻易打听到的,还要靠谢慕林从女眷圈子内部探听。朱瑞只能指望妻子能帮着打探一二了。不过他也没指望谢慕林真能打听到些什么机密消息,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京城的宗室其实没有兵权,能参与朝政的也少,三皇子拉拢他们,顶多就是在宗室中多找到几个支持者,到太后和皇帝面前替他说好话。可太后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进言的,只要皇帝不考虑册封三皇子为储,宗室的意见就不怎么重要了。在朱瑞看来,三皇子与其去拉拢宗室,还不如在朝中文武百官身上打打主意。
    接着朱瑞又谈到了京中关于皇帝龙体欠佳的传言。宗室中差不多都对此心里有数了。哪怕最初很多人都觉得这只是谣言,如今有人看到皇帝那满面病容的憔悴模样,也不再怀疑传言的真假。他们明面上装作对此不知情,私底下却从来都没少议论过。
    有人认为皇帝身体如何、新君人选又是谁,与自己没关系,他们只需要接受皇帝的安排,等新君登基时去叩拜就行了,所以每天只顾着自己醉生梦死。
    有人不甘心做一辈子宗室闲人,认为这是个可以争取拥立之功,为自己谋取权势富贵的好机会,因此积极地在三位皇子之间挑选最有希望上位的那一位,想找机会投诚过去。这一类人想法不一,无论是太子、三皇子还是四皇子,都各有不少支持者,甚至还有人去烧已经出继的二皇子的冷灶,只不过当场被对方给撵回来了而已。
    还有人的想法与前一类相似,却又有那么一点不同,那就是他们都是曾经的夺嫡之争中的失败者的后裔,哪怕还能享有一点富贵,也依旧生活得战战兢兢,还离权力十万八千里远,自认为自己理当过上更好的生活,拥有更好的前程。这部分人很有几个变得行为诡异,私下里聚会议事,也不知道是否在讨论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汾阳王世子与他们家中的纨绔子弟有些往来,曾经听说过些风声。只是纨绔子弟接触不到家中正经机密之事,所以他也就是听到些风声而已,对方具体都有些什么图谋,他就真的一无所知了。
    谢慕林向朱瑞问清楚了,这部分居心叵测的人都是哪些王府的宗室成员,然后拿纸笔记下,表示这其中有几家是即将要举办大型宴席或聚会的,她都接到帖子了,上门赴宴的时候,会多留个心眼,也许能打探到些什么有用的消息,也说不定。
    朱瑞知道妻子一心要为自己出力,并不阻拦,只是嘱咐她:“你的安危要紧,哪怕是能打听到些什么,你也千万别冒险,既不要往那些偏僻少人的地方去,也别单独跟可疑之人说些什么,免得他们担心你发现了他们的阴谋,要对你不利。”
    谢慕林听得笑了:“放心,我又不傻!”她又没做过警察、特工什么的,没有那技能和本事,干不了间谍的活。况且这种大型宴席,她身为初次上门的女客,还能往什么隐密的地方去?别人要引她去干嘛,她还得提防三分呢!才不会自动上门送菜!
    不过嘛,考虑到这里头有好几家宗室都不是什么跟燕王府善意友好的人家,为了以防万一,谢慕林还是打算到时候带上点防身的武器好了,要尺寸小一点的,方便掩饰,不为人知,但需要派上用场的时候,又能发挥一定的杀伤力那种。她来京路上跟朱瑞学过几招,只要不是对上什么孔武有力的高手,还是有希望逃过别人的伤害的。
    谢慕林没跟朱瑞提起自己的这个想法,只是把它暗暗记在心底,又继续向朱瑞打听事儿。
    她想知道,昨天自己在汾阳王府亮过相了,事后宗室女眷们有没有什么反馈出来?汾阳王世子应该听说过一些吧?
    朱瑞对此倒是不很关心。他当时的心思都放在正经事上了,哪里还有闲情关注宗室女眷们是如何嚼舌的?不过汾阳王世子倒是跟他透露了一些,不是关于永安郡王妃谢慕林如何的,而是关于他这个永安郡王的。
    身为忽然冒出来的燕王独子,朱瑞因为身世有些尴尬,宗室里很多人都对心存疑虑。虽说很多人都清楚,就算燕王府绝嗣,需要过继嗣子,也会是从皇室过继,而非其他宗室分支——这都已经是传统了,哪怕没有朱瑞的存在,燕王府过继也轮不到他们家的孩子——可对于有些人来说,燕王府明明是好大一块肥肉,却叫个生母不明、刚刚认祖归宗的私生子给得了去,心里怎会不泛酸呢?明明就是他们从前看不上眼的将军府庶子罢了,如今竟然把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给踩在了脚底下……因此,有不少人质疑朱瑞的出身,认为他没有资格继承燕王爵位。哪怕如今只封了个郡王衔,也有人认为他不配的。
    只是,有皇帝与太后为朱瑞撑腰,燕王也表现得十分疼爱儿子,心里有想法的人都不敢公开明言罢了。
    不过,宗室中年轻一辈的子弟中,尤其是那些没有继承权的年轻子弟,倒是有许多人都支持朱瑞成为燕王世子。从前朱瑞跟这些人也是有交情的,如今这份交情没有什么大变化,倒显得他人缘不错了。
    为此,朱瑞还有了个念头:“什么时候咱们王府也做一回东道,邀请这些与我亲善的堂兄弟上门做客吧?我与他们交情深了,以后行事才更方便呢!”
    “唔……”谢慕林郑重考虑起这个建议来。
    第1412章 线索
    就算是要请客,也不是短时间内能成事的。
    宗室的大规模宴请,少说也要提前一个月的时间做准备呢。
    因此谢慕林只是考虑了这个提议,具体要怎么做,还得看燕王那边的意思。如果真的是针对大部分宗室成员设宴招待,肯定得让燕王出面做东道主。不过,如果只是朱瑞想请自己的堂兄弟们聚一聚,在一处聊聊天,喝喝酒,打听打听事儿什么的,那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只需要提前找好场地,安排好酒菜和侍候的人手,再把帖子发出去,接下来等待宴客的日子到来就行。这方面谢慕林还算是有点经验的,端看朱瑞要怎么做。
    场地都是现成的。燕王府里有花园,不大,但摆个一般规模的宴席是足够了;燕王府以外,本来还有个桂园在,只是近来桂园正在大兴土木,为了明年成婚的谢显之加建他婚后的居所,所以暂时腾不出空来。不过没关系,京城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园子,找个合适的日子租一个就好了。
    谢慕林问朱瑞的意思,朱瑞也只是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罢了,具体要请什么人,在什么时候请,以什么样的名目去下帖子,他还要再想想呢。于是夫妻俩暂时把这件事搁置在一旁,押后再议。
    朱瑞跟妻子聊了这半晚上正事,只觉得心头松快了些,原本还有些焦躁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了,开始有兴趣去问妻子今天在家里都是怎么过的。
    谢慕林见他并没有露出勉强的表情,知道他现在乐意听自己说些家常八卦琐事了,便笑笑说:“也没什么,先前我不是跟你提过了吗?毛掌柜带着宛琴姨娘的兄弟叶金荣过来给我请安,向我禀报几处南边产业的经营情况,再把今年上半年的银子送过来。叶金荣的父亲和继母、弟妹都在曹淑卿身边侍候,我听四妹妹说,他并没有断了跟家人的联系,想着他应该知道些曹淑卿的近况,就找他打听了一下。”
    打听的结果,跟大姐谢映慧先前所言差不了多少,毕竟谢映慧在京城,偶尔也会见见叶金荣,甚至宛琴的一双弟妹还会为了讨赏钱,悄悄跑来向谢映慧报告曹氏的消息。因此谢映慧其实对自己母亲的情况十分了解,只是不爱声张罢了。不过,谢映慧打听亲生母亲的情况,一来是放不下她,想知道她生活上是否有困难,身体上是否有疾病;二来,也是防备她会上黄家的门找麻烦,想要确定她是否真的向外人散播不利于黄家母子的流言。出于这样的想法,谢映慧对于曹淑卿生活的关注点,可能跟谢慕林想知道的消息不太一样。
    谢慕林更想知道,曹淑卿是否还在跟承恩侯府以及曹家其他族人纠缠不清?她是否听说过什么关于曹家或者太子接下来要进行的计划?她又是否知道曹家在京城一带都跟哪些文武官员关系密切,素有往来,哪怕是在曹家处境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跟他家划清界限?
    叶金荣还算机灵,一听谢慕林提的问题,就大概能猜到她想知道什么了。他本人对曹家是有怨的,心里还巴不得曹家倒霉呢!只是想到自己的父亲,还有那些从小熟识的亲友,他又希望曹家能从此太平无事了,至少也要等到他的亲人朋友们离开了曹家,曹家再出事也不迟。他虽然成为了谢家位于扬州的分店的掌柜,但为了进货之类的事务,每隔三五日总要回一趟京城,因此对京城的消息也算灵通。有心之下,他还真从曹淑卿那儿打听到了不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