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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

      ——这就是整个故事的开头。
    在bx-08星球的夜风里,圣洛斐斯对尼禄说出了他曾遭受过的一切。
    他为了摧毁人类筹划了这样久,本以为自己会对两千年前那些憎恶的目光,那些指向他的枪口记忆更加深刻。
    但他却不由自主地说了更多。
    他告诉尼禄第一位与他接触的科学家。战战兢兢为他雕琢面部的能工巧匠。夜以继日在避难所里抗争虫族的战士。还有更多更多。人类之伟大正如人类之卑劣。但人类……人类不应该用伟大将他深深吸引,却又擅自用卑劣将他残害囚禁。
    “……他们不该这样做。”
    他嘶哑地、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
    而银发皇帝始终在他身旁沉默。
    夜风掀起他的银发和披风,那双红眸并不如往日沉稳,而是涌起激烈的波澜。他像被这个事实完全震撼了。
    “……原来如此。旧联邦政府对人民自发组建的前线基地政权,在战后发动过血洗政变……”
    在极其漫长的沉默过后,圣洛斐斯听见尼禄终于低声开口。
    他的声音非常低,涉及的名词又过于“人类化”,圣洛斐斯听不清。
    只能看见少年君主缓缓地摇着头,目光从地平线垂落到靴前。
    这句话过后,他再度沉默了。
    既像是在痛惜那些在战后丧命的英雄,又像是陷入了更焦灼的千头万绪之中。
    “别担心,尼禄。在来到你面前时,我已经亲手了结了那个文明。”
    圣洛斐斯顿了顿,又补充了一点,
    “即将。”
    他的声音落下,就见身边的尼禄,整条下颌线都绷紧了。
    他的手指紧紧蜷握,似乎在忍耐某种极大的痛苦,以及几乎暴起的冲动。
    但更加漫长的沉默以后。
    那双将皮革手套握出无数褶皱的双拳,又竭力松开来。
    尼禄的声音在夜色中很低,很有耐心,但极其嘶哑。
    “……我完全可以理解你的选择,圣洛斐斯。我的家人们——如果我的家人们在叛徒手中惨死,我即便从深渊血海中爬出,也会要了他们全家的人头。
    “但你的复仇,是否牵涉到太多无辜者?
    “……倘若处决整个文明,就意味着你将杀死与你对话的科学家朋友的后代、曾与你并肩作战的战士们的后代、在处决你时因违抗命令而死的士兵后代。甚至,在探索舰里写下过遗书的勘探队员们的后代——倘若那个文明真与人类相似,那么在需要执行远航勘探任务时,他们也一定会优先选择已有家室的队员。
    “那些曾为了拯救族群,强行接受基因改造的一代代实验体,你将他们称为‘英雄’——而如果英雄的血脉早在族群中断绝,属于深渊生物的基因,就不可能在那个族群保留到今天。你依然想要处决整个族群,连带你曾经朋友们的孩子一起吗,圣洛斐斯?”
    尼禄话音未落,就感觉本来像小狗尾巴般拍他靴子的触肢,姿态变得异常强硬起来。
    那些触肢猛地圈住了他的腰,把他拖拽到圣洛斐斯面前。
    他抬起红眸,对上对方喷火的金瞳。
    “——那么,被他们背叛、囚禁、利用两千多年,难道是我活该吗?”
    圣洛斐斯完美的面容首次出现扭曲,他发出了一种可怕的嘶嘶的声音。
    “……是我活该在保护整个星球的人民后,落得这样的下场?从头到尾,我又做错过什么?如果没有你——如果我没有改变自己的命运,我甚至会在那个族群堕入更可怕的深渊。
    “是我活该遭受这些吗?尼禄?
    “你还有能够取下首级的目标,我又剩下什么?在如此漫长的、屈辱的囚禁过后!——难道我能让时间倒流两千年,去拧碎发号施令者的头颅?我不能!这个族群的寿命如此不值一提,当我清醒,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只剩下那些踏着曾经的背叛、啃噬我的精神力活下来的人,他们那副一无所知的无辜面孔,才真正令我感到恶心!”
    他真的非常愤怒,连浑身尖锐的鳞甲也忘了收起。
    当尼禄被近距离拽到他胸口时,那些尖锐如匕首一样的暗物质鳞片,便瞬间划破了尼禄的衣裤,并将底下属于人类的血肉刺伤流血。
    但尼禄一言不发。
    他只是抵着圣洛斐斯的肩膀,静静隐忍着这一切。
    帝国蔷薇曾如此心高气傲,连指尖都不屑于让尸位素餐的贵族触碰。但若对方有实力以帝国威胁他,他就会无条件展露顺从。
    因为自始至终,他仍是帝国的奴隶。
    “——我已不在乎谁是谁的后代。我会干脆利落地杀光他们。把所有尸体碾碎在我被囚禁的星球上,让整个族群的鲜血,来消弭两千多年的恨意。
    “为什么你还是不能理解我?尼禄?我以为至少在‘这里’——在‘这里’,一切都会不同……我们已经铸就过这么多不同……为什么?”
    圣洛菲斯在暴怒中,又感到深深狐疑,于是让精神力触角,探查现实尼禄的状况。
    可是在现实,少年依旧深深沉睡着,没有任何脱困的迹象。
    “不。”
    尼禄终于开口了。
    “圣洛斐斯,你并非活该遭受这些。你远高于任何一种深渊生物,甚至远高于人类——你是绝对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只是你自己都没有察觉。你拯救的族群中,或许有伟大的存在,但他们自身太复杂了。复杂的地方,是容不下绝对纯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