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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金良这天在营里,金大娘子就主持这个生日,连金彪都老老实实的了,金大娘子先要祝贺祝缨要做官了。
    祝大谦虚地说:“还不知道是个龙是个凤呢。”
    金大娘子道:“有七郎在,必是成的。”
    祝缨问道:“怎么会这么说?”
    金大娘子道:“你大哥常说,你学得很好,可以的,七郎都说你行。只要你考试能行了,就一定能得官儿,不会被别人挤下来!”
    张仙姑紧张地问:“还有挤下来的?”
    金大娘子道:“门道多哩!也有考得好被后面有门路的人挤下来的,他们把那差的卷子就提上来。也有你也考过了,等到授官的时候,叫你等着缺的,那等使了钱或者有门路的,考上了就有官做。官也分肥瘦的……”
    做为一个京城人,金大娘子实在无愧于自己的籍贯。
    张仙姑又紧张地打听:“那七郎能保得住我家老三?”
    “能!”金大娘子代郑熹写了保票。
    金大娘子又多给祝家一家三口讲了好些郑侯府上的事儿:“七郎的亲娘,是老代王的女儿、现高阳郡王的亲姐姐。老代王与先帝是堂兄弟,咱们郡主与陛下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报到宫里,都说巧了!所以虽不是亲兄妹,却与亲兄妹一样亲近的!”
    要不郑熹再能耐,他也不能够在二十七、八的时候就能入主大理寺了。他不单拼爹,还拼娘、拼舅舅。他亲舅舅是郡王,皇帝虽然不是他亲舅,但是由于奇妙的缘份与亲舅舅也差不多了。
    祝缨心道:怪不得他能这么给我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弄明法科考试的资格!
    张仙姑和祝大都露出个傻乎乎的笑来,张仙姑道:“那就好,那就好!”
    金大娘子道:“放榜的时候,我们家那个应该能回来,叫他去看榜!明法科,不如他们明经进士的热闹,可好歹也是个正经的科考呢!”
    祝缨道:“不用特地回来的,我可以自己去看。”
    “你挤不过他们。叫他去,他长那么膀大腰圆的,就该干这个!”
    金大娘子在这件事上倒能做金良的主,因为金良也挂念着这事儿,掐着日子请了个假回来给祝缨看榜——只要上了榜就肯定有官做,就正式是给郑熹效力了,金良自认是郑家人,当然要回来凑这个热闹。
    头一天,金良就回来了,第二天带祝缨去看榜,六品的官,在看榜的人这里什么都不算了!区区一个明法科放榜,居然也挤得水泄不通。
    金良道:“你跟着我,咱们杀到前面去看。害!要不你踩我肩膀上看去!”
    祝缨道:“不用看了。”
    “嗯?”
    “我已经看到了。”
    金良大喜:“第几?”
    祝缨道:“我这个个头,只能看到第一个。”
    金良乐开了花,把她扛到了肩膀上:“走!回家喽!”
    “放我下来!”祝缨说。
    金良故意不放:“嘿嘿!”心道,你小子也有今天!也就是这个时候才好逗你一逗,别的时候,怕你回头要报复我!
    第53章 生活
    金良扛了一会儿就把祝缨给放了下来,热闹一阵儿过了,扛个半大小子也确实挺累人的。祝缨站在地上,斜眼看着他,边理衣裳边说:“你力气太多没处使是吧?回去给大嫂搬柴去!”
    金良嘿嘿一笑,道:“我家柴炭不用我搬,自有卖柴的给我送进来!再不济,还有来福呢,你少说我!”
    路过一家饭庄,向里的人订了两桌酒席,金良顺手付了钱,说:“回去大家好好吃一顿,贺一贺你。”
    祝缨道:“那一桌也就够了,加起来才几个人呢?”
    金良道:“这就不懂了吧?不得往府里孝敬七郎一桌吗?”
    祝缨还真不懂这个:“什么意思?是京城的什么新规矩吗?我知道事儿成了要谢帮忙的人,京城是一定要谢酒席还是什么的?”
    金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看来呀,之前上京路上跟你说的那些个还不够呢!这些偏偏不是一时半会儿能闹明白的,我也是打小就在府里、京里过活,才慢慢知道的,你要问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更从哪里讲起了。这样吧,咱们先这么着,我把能想到的都告诉你,以后再遇着了别的事儿,想起什么跟你说什么。”
    再聪明的人,不接触,就不了解。接触,是需要时间和阅历的。好在她现在已经在京城了,也有人能够打听,她自己又是长了眼睛耳朵和嘴巴的,能看能听能问。
    祝缨并不气馁,说:“好,就从这个事儿开始。”
    金良道:“你是七郎带进京里来的,说了你别生气,你一向不想做仆人,但是大家看来,你就是七郎这一边儿的人。”
    “嗯。”
    金良就给她讲了些官场上的亲疏远近,以及京城这边的送礼的风俗之类,最后说:“也就这些了,你又聪明,应付一阵儿就都知道了。都知道你跟七郎走得近,你给别人面子上走礼也就得了,你要胡乱给某个人送了个重礼,人家还要多想呢。你还小,也没什么积蓄,自己房子还没半间,还要赁房子住,钱不要乱花。”
    祝缨道:“好。回去我把酒席钱算还给你。”
    金良哭笑不得:“这就开始跟我算分明了?”
    祝缨道:“我还要从你家搬出来呢。”
    “嗯?”
    祝缨道:“我试都考完了,不好再赖在你那里了,你看,大嫂带着孩子只有两个人,我们一家倒有三口。再说了,我要吃大户也不吃你,我不会吃郑大人去?搁你家,你帮他养孩子呢?”
    金良听了,抬手就要打她的后脑勺:“胡说八道了!”
    想了一下,也觉得祝缨想要自己单过实在是件很符合脾气的事儿,说道:“好吧,不过今天可得在我这里好好贺一贺,等你搬了,我再去给你暖宅,我还没去过你家呢!”
    “好。”
    金良又说:“把甘泽、陆超那几个小子也叫过去吧。”
    “他们不得在郑大人面前伺候吗?”
    金良道:“你往府里送席面的时候跟他们说一说,他们要愿意呢,你就跟七郎说,想请熟人一道吃一席。七郎多半会答应的。”
    祝缨道:“好。”
    两人回到家里,张仙姑和祝大一脸的期待,金大娘子也扯着金良的胳膊问:“到底怎么样了啊?”金良还要故意装成个不开心的样子,落后再大声宣布好消息,给大家一个“惊喜”。
    祝缨道:“甲等。”
    张仙姑两口子一声欢呼,两人抱着跳了起来,金大娘子也说:“大喜事!大喜事!我叫厨下加菜!”又拉着金彪说,“瞧瞧,你祝三哥多么的争气,你以后也要像这样。”
    金彪好奇地问祝缨:“考试这么容易的吗?”
    被他爹薅过去修理:“我看你是不懂事儿!”
    弄得大家都笑了。
    饭庄的酒菜很快送到了,两家人很快聚到了一处,祝大要喝酒庆祝,祝缨说:“明天还有正事呢。”
    祝大问道:“什么正事?”
    祝缨道:“明天要去郑大人府上报喜呢。我以前没喝过酒,不敢喝,怕明天误事。”
    张仙姑道:“那是正事儿,你今晚就别喝了,等办完了正事再消消停停地高兴高兴。”她以往不让女儿喝酒是怕露馅儿,并不是觉得喝酒不好,等到自己家,关起门来,还不是爱怎么喝怎么喝?
    金大娘子也说:“对对,正事要紧。哎,你也别喝太多了,明天你陪着三郎回府一趟?咱们也算功德圆满了,你好跟七郎回个话。”
    金良道:“我就喝几盅。”跟祝大喝了两盅就不喝了。
    大家仍然都高兴,高谈阔论、展望未来。祝大比所有人都激动,拍桌打凳地道:“哎哟,我们老祝家要出个官儿啊,哈哈哈哈!万没想到啊!老三,争气啊,争气!”
    金彪在一边学着他的话,说:“争气啊,争气!”
    张仙姑又在谢金良夫妇,金良夫妇又在客气,金大娘子说:“大嫂这回可算能够放心啦!”
    “是呢。”
    祝缨道:“大嫂,倒有个事儿要与大嫂商议。”
    “什么事儿?只管说!”
    祝缨道:“今天金大哥提醒我,我想,还是要请一请府里相熟的人。”
    “都交给我!”
    祝缨笑一笑:“不是,我的意思是,我那屋子,几个月没住了,白费租金,不如就搬回去,在那里也叫两桌酒菜,请大哥大嫂同阿彪一道去,咱们大家,没有别人,一道乐一乐,大嫂也认认我的门儿,好不好?”
    金大娘子有些低落地说:“哎哟,这就要走。”
    张仙姑道:“已经打扰很久啦!”
    祝缨道:“家里收拾要还差什么东西,少不得要麻烦大嫂呢。”
    金良也说:“瞧你这个样儿,他以后要娶妻生子,还住咱们家偏房里头?不像话了吧?”
    金大娘子心道,我看他与冯家小娘子的样子,不像是恩断义绝,你现在偏又提这个!哪壶不开你提哪壶!忙圆了过来:“有了功名授了官,就有自己的家业啦,是该自立门户的。”
    搬出金宅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
    第二天一早,祝缨早早起来,金良道:“不急的,昨天席面送进府里去了,他已经知道了。今天……”
    “今天他还得去衙门里呢,”祝缨接口,“都知道,我是要准备搬家。正好,白天去把屋子扫了,我那儿屋子小,白天就能干完,宵禁前就能把这边家当搬过去了。赶着他回家的时候,去求见,他要准见呢,就见一见,不准见呢我就回家等着信儿。”
    “你这走得也太利索了!”
    祝缨道:“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死了!”
    “胡说八道!童言无忌!”
    祝缨道:“我都没出京城,什么利索不利索的?我干脆一点,把我那儿收拾好,你们也多个串门的去处,不好么?”
    “罢罢罢,说不过你!”
    祝缨说干就干,在金家吃过早饭,让父母在金家打包行李,自己就去看赁的房子。金良道:“我同你去!”
    金大娘子道:“你哪里会干活了?我带着小丫她们去就行啦,就在家里陪大哥大嫂说说话,要有什么人找三郎,你也好说话。”
    就带了自家仆人,捎上了打扫的家什,雇了辆车,与祝缨一道杀到了祝缨的住处。
    祝缨开门的时候,邻居有伸头出来看的,见到她还问:“你们是新赁这里的吗?”
    祝缨道:“不是,头先赁的,因有事,现在回来了。”
    “哦哦,是这样哦。”
    “等安顿好了,请您吃茶。”
    “那敢情好。”
    推开门,只见地上已经长了好些荒草,已经赁出去的屋子,中人是不会再来帮忙打扫的了。再开了各屋的门,都是一股灰尘的味道。那辆还没有处理掉的车也还在院子里,看起来也有点旧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