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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你怎么样?”宋晔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
    “呸呸——”林薇吐出口中的泥沙,抖落头发里的沙子,不想搭理他。
    才知道过来,刚才干嘛了?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宋晔这人蔫坏蔫坏的,整天装模作样,顶级绿茶都没他能装。
    邻居们很热情,话里话外都是让她不要怕,李川要是敢再来一定打走他,林薇不禁感叹民风淳朴,但接着她也从邻居那里了解到方廉新夫妇被一辆吉普接走了。
    “那车好靓,绿色的吉普,一看就是大官。”
    “还有警卫员开门,级别不能低了。”
    “阿棠,以后你们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们。”
    林薇笑盈盈的,逐一应和,谢过邻居们,两人回了家。
    家里的两个大人都不在,或许是走得匆忙,连个字条都没留,不知道去哪儿了,不过这也方便了林薇。
    晚上方廉新和林涵芝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了桌上的四菜一汤。
    “怎么才回来,饿死我了,快快,赶紧吃饭。”方墨柏催促着,他是最开心的,早就馋得不行。
    林薇和宋晔午饭煮了面条吃,配上葱香浓郁的肉卤,两人吃到撑,现在反倒没有那么饿。
    “谁做的?”方廉新脱下外套,看了一眼桌上的红烧肉。
    “宋晔。”林薇食指自动弯向宋晔。
    当然不能说是她了,方砚棠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林薇要是自己下厨,那就露馅了。
    她去书房随便找了本菜谱,然后就装模作样地指挥起宋晔做菜。
    只不过这个过程十分艰难,宋晔倒不是不会做饭,可他太抠,倒油的过程就像是尿不尽似的,让他多放点,他口上倒是答应,然后手一抖,锅里多出一滴油,抠得简直人神共愤。
    林薇自觉脾气不差,从来不靠发火威慑下属,但面对宋晔总感觉憋着一股无明业火。
    两人因为放油展开了一场漫长的拉锯,折腾大半天,还真不如她自己做方便。
    相比较平时的粗茶淡饭,这一顿可谓丰盛,可吃得并没有想象中愉快,饭桌上很安静,没有林薇预想中夸赞厨艺的画面。
    两夫妻回来后,表情一直都很凝重,方墨柏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闷头扒饭,极力地控制不发出声音,他心里有鬼,总觉得老头发现了什么,挨揍前一定要吃顿饱饭。
    林薇同样心虚,之前她以为睡一觉就能回去,所以也没怎么太掩饰,有点放飞自我,说白了,还是觉得现在有点不真实,一时间适应不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自己女儿不对劲儿,都是文化人,应该不会往封建迷信方向猜吧?
    突然,方廉新将汤勺一放,冷肃着脸,说道:“你们先订婚吧。”
    众人的目光立时朝他看过去,林涵芝也停了下来,她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没出声。
    林薇低头喝着蛋花汤,思绪飞得有点远,她也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难道真的要留在这里一辈子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回去。
    每天担惊受怕的,这种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再不济也得早点去港城,还有两年不到的时间,如果不多积累点资本,错过67年这个时机,那就太可惜了,扼腕之痛也不过如此了。
    过了一会儿,林薇发现所有都看着她,才发觉不对,刚才好像听见谁说了“订婚”。
    订婚?
    谁订婚?
    第13章
    “可是,方……我不是才十六吗?”
    当意识到方廉新是让她和宋晔订婚,林薇十分意外,这太突然了。
    方廉新扫了她一眼:“今年过了生日就整十七,明年十八,正好可以领证,你们先定下来,也免得一些乱七八糟的传闻。”
    原来六十年代十八周岁就可以结婚了。
    但是奇怪——原主不是明年才和宋晔走到一起的吗?
    她自觉很低调……行吧,可能是有点高调,但也没主动干些什么奇怪的事情,怎么莫名其妙的,还让她给弄提前了呢?
    今天两夫妻在外面是受了什么刺激?
    林薇心中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方廉新同志,你不要乱点鸳鸯谱,”她不想把话说得太绝,好坏这都是方砚棠的姻缘,但原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她总不能自己真的和宋晔结婚,“我和宋晔都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你这样独断专行,完全是封建大家长的做派。”
    扣帽子,谁不会啊?还真以为这是你们六七十年代的独门技能啊。
    可惜方廉新巍然不动,轻描淡写地道,“没让你们马上结婚,一年多的时间,足够你们两个慢慢培养感情了,”说着他又看向宋晔,“小晔,你怎么想的?”
    不等宋晔说什么,林薇先道:“方廉新同志你差不多得了,你让人家怎么说?你是他老师,你现在的行为可以构成权力胁迫了,他怎么好直接拒绝?”
    方廉新不理她,继续和宋晔道:“宋晔你不用有什么顾忌,你就说棠棠嫁给你,你愿不愿意?”
    还能这样?林薇大无语。
    行吧,她的想法不重要。
    等宋晔拒绝,估计他也就收声了。
    经过这一天的验证,林薇确定宋晔现在还没喜欢方砚棠呢,不止不喜欢,下午两人做饭还吵了半天,已经到了相互嫌弃的程度了。
    宋晔费了一些力气将目光从最后一块红烧肉上收回,徐徐地转过脸,看向林薇的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他说:“棠棠……我是愿意的。”
    “你看吧,他说他不愿——”林薇话至一半猛地起身,“你刚说什么?”
    “坐下,一惊一乍成什么样子?”方廉新蹙眉。
    “不是,他——”怎么就愿意了?林薇不理解,就他们俩的那三观和喜好,说,说不到一块,玩,玩不到一起,今天一整天,气都气死了,没打架是她一直在忍着,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这个宋晔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不同意。”方墨柏突然把碗筷一推,投出反对票。
    “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方廉新脸色一沉。
    “妈——”方墨柏看向一直不说话的林涵芝,“你不管管他,你看他都说了什么?怎么能把棠棠随便就这么嫁了?”
    林涵芝没看他,将盘子里最后的一块红烧肉夹起来,然后送到宋晔的碗中,声音和缓地说道:“回头和你母亲商量一下,问问家里什么意见,有时间我们大人碰个面。”
    方墨柏张口结舌地看着母亲,不相信最疼棠棠的母亲竟然也叛变了。
    这个家里方廉新对宋晔的喜欢毋庸置疑,他和妹妹都很讨厌这个“入侵者”,而林涵芝的态度和他们都不一样,始终是不温不火,礼貌而疏离,就像是对待普通客人,挑不出错,也不见什么热情。
    他一直以为母亲是不喜欢宋晔的,结果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老头拎不清,把宋晔当亲儿子,怎么母亲也是这样?
    方墨柏下意识地看向林薇,发现她已经从最开始的震惊,完全平静下来了,竟然没有哭闹着反对。
    这不对劲——
    这都怎么了,难道妹妹真的想嫁给宋晔?
    两人不过独处了一天,宋晔这个小白脸给他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
    方墨柏误会林薇了,冷静下来后,她现在想的是方廉新夫妇今天出去怕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才会提早做准备让宋晔烈士遗孤的身份来保她。
    如果是这样,那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把这一家子提早弄到香江。
    不能等到明年事态爆发,情况一天一变,根本无法预知会发生什么,这是一个不讲道理的年代,一句话,一个选择,一时犹豫,都有可能走向深渊,哪怕你什么都没做,只要被盯上,也难独善其身。
    对于“成分”有问题的人们,苦难不是最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曾经的爱国商人和归国学者,都成为□□和臭老九,劳动改造,牛棚是基操,怕就怕三五天一小批,半个月一大批,死后连个衣冠冢都没有。
    去了港城这些危机会自动解决,两夫妻也就不会态度这么强硬,非要她结婚不可。
    她不同意,难道还能硬逼着她结婚吗?
    不过,这事儿有时间还是要和宋晔开诚布公地聊一下,只要宋晔拒绝,她也能省点麻烦,两夫妇就算再想也没用。
    但没等她找宋晔聊开,两人订婚的消息却很快传开了。
    以至于原主的同学都闻讯上门了。
    “你真的打算结婚,不考大学了吗?”
    林薇很不想见方砚棠的“熟人”,昨天原主的舅舅一家来了,她根本对不上号,差点叫错人。
    这两天她在家里除了吃饭,一般都躲在房间里,避免和家人交流,就怕自己不小心说错话,好在他们都认为林薇是因为订婚的事情不开心,也都没觉得奇怪。
    今天这两位她倒是也知道一点,日记里都有写,一位是方砚棠的闺中密友陶然,另一位则是“情敌”罗佳桐。
    方砚棠后来衣锦还乡也都有在日记中提过两人——
    「花一样的少女,十年夺去的不只是女孩们的青春,还有她们眼中希冀的色彩,此后余生,只剩麻木」
    “你可要想清楚,到时候可别后悔,人家都上了大学,你以后就要围着灶台转。”
    不同于77年恢复高考的时候,好多知青可以携儿带女地上大学,这会儿上大学是不可以结婚的,现在结婚就意味着放弃了大学。
    此刻劝她的是方砚棠的死对头兼“情敌”,石敬尘的爱慕者之一。
    方砚棠和罗佳桐两人算是发小,小时候玩的不错,后来因为石敬尘友谊的小船破裂,结了大仇,就算石敬尘后来“跑路”,这两人的关系也没得到缓和,时不时地就要干一架,仿佛成习惯了,不吵架就不能好好说话。
    “谁说我要结婚了?”林薇手里端着一杯茶水,把腿盘到沙发上,说,“订婚,订到最后说不定就没了。”她根本就不担心这事儿,婚姻不是儿戏,任何人都不能强逼着她结婚。
    她要担心的始终是那个不确定的结果,她还记得刚来的时候,林涵芝就在说她上大学的事情,很坚定地和李川的母亲说女儿要上大学,不会这么早嫁人,但这会儿却不管不顾地要嫁女儿,可见他们已经知道事态的严重。
    但即使如此,这夫妻俩似乎也没离开的意向。
    这世上最难的事情就是莫过于改变人的意志,林薇现在钻进了死胡同,只能想办法另辟蹊径了。
    “什么意思,你不想嫁给宋晔?”陶然的脸蛋红彤彤的,这个话题让面皮薄的她有些不好意思。
    “废话,我是恨嫁的人吗?”林薇开始胡说八道,“权宜之计而已,免得李川再到处造谣我,等以后上了大学,我管他们说什么呢?”
    “李川啊,这你有什么好担心的?”罗佳桐磕着瓜子,不以为然道,“他现在摊子比你支得大。”
    林薇端着水杯,眉毛微微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道:“怎么了?”
    “你们都没听说?”
    “什么?”陶然也好奇地凑过来。
    罗佳桐慢悠悠地说道:“他是天阉啊。”
    噗——
    林薇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