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倾冉迷迷糊糊睡醒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她摸到手机想看下消息，眼睛被屏幕的亮光晃得有些酸涩。
    微信聊天的很前面有一个略显陌生的头像，黎倾冉眯着眼睛，看着那个头像和备注，却一时间没有点进去的勇气。
    她知道那是谁，林清沫，她们两个早在很多年前就在黎家的饭局上加了微信，只不过这么多年谁也没联系谁罢了。
    她知道自己应该装作没看到，不要那么轻易地落入别人的圈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做不到放下手机，做不到忽视她的消息。
    就看一眼吧。她安慰自己，然后点进她的消息里面。
    林清沫发来的是几段视频，封面看不出是什么内容。
    黎倾冉的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于是随便挑了一条点了播放。
    视频的画质已经有些模糊了，明星对视频和图像的画质很敏感，黎倾冉看得出大概是几年之前拍的了，大概是，顾承晗和林清沫热恋期的那段时间。
    视频是林清沫拍的，画面里是男人推着购物车在超市挑选的背影，黎倾冉当然一眼就认得出那是谁。
    “其实顾总一直有给我从牧场订牛奶酸奶的，但是我爱喝超市里面这种带口味的，所以他次次都要来亲自挑。”
    林清沫在视频里很小声地说着，又录了几秒旁边冰柜里琳琅满目的酸奶产品，然后镜头回到男人的背影上，女人放大了声音，听起来很愉悦：“顾总，选我爱喝的酸奶有这么难吗？”
    顾承晗闻言回过头，脸上有无奈的笑容，他单手扶着购物车，另一只手掂着一袋酸奶：“也得我看看保质期啊，不新鲜的东西哪能给我们林大小姐喝？”
    林清沫笑了起来，恃宠而骄的语气：“委屈你了呗？”
    “哪敢啊？”男人眼里全是宠溺：“我的荣幸。”
    视频播放结束，黎倾冉鬼使神差地划到了下一条。
    是林清沫自拍的视角，她举着手机，身上穿着很漂亮的礼服，两个人看起来是在宴会厅里，光彩夺目。
    “我身上这件礼服是谁设计的呀？”她问完这句话，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画面里的顾承晗看得出比现在年轻些许，眉眼间全是笑意：“我啊。”
    “那我这套首饰是谁送的呀？”
    她侧过头看他，两个人对视的眼神拉丝一般缠绵。
    “我。”男人伸手搂住她的肩膀。
    林清沫看回手机镜头，声音放得很小：“那...出门之前谁帮我穿的衣服呀？”
    顾承晗笑了，低头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公平起见，晚上回去再帮你脱掉？”
    林清沫娇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视频到此结束。
    她几乎自虐一般地看完了林清沫发来的那十几条视频，她还给她发了一段话，她说这些只不过是他们恋爱三年期间的百分之一，她说女朋友和女朋友也是不一样的。
    直到手机屏幕黑了下去，黎倾冉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心脏痛得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血淋淋地像是快要碎掉。
    她不得不把身体紧紧地蜷缩在一起来缓解致命的心痛，拼命地安慰自己不要在意，起码不要在顾先生面前表现出来。
    她过了大半个小时才从卧室里走出来，顾承晗坐在沙发上，手里是办公用的笔记本电脑。
    她站在他侧后方，忽然没有了靠近的勇气。
    只要看着他，脑海里就全都是他几年之前的样子，是他穿着围裙在厨房里给林清沫做饭，还细致地跟她说这块鱼肉没有刺，是他睡觉前给她吹头发、连端给她的牛奶都要确保杯子不烫手才会递给她。还有他看到她拍戏磕绊弄出的淤青，就蹲在她脚边温柔地给她上药，安慰她说宝宝很快就不痛了......
    黎倾冉第一次如此确信，自己就是从来没有被他在乎过。
    他不是不清楚怎么对一个人好，他很有爱人的天赋和本事，只是不是对她的。
    林清沫说得对，女朋友和女朋友也是不一样的，有些人会被全心全意地爱着宠着，而她需要万分小心和全身心的付出，才能争取到继续留在他身边的资格。
    “你站那干什么？”
    顾承晗早就看到她睡醒出了卧室，他还在等她过来撒娇呢，结果等了半天她也没动弹。
    她吸了吸鼻子，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脑子一抽：
    “老公你陪我去趟超市行不行？”
    话在说出的一瞬间就有些底气不足，她责怪自己这该死的幼稚和自卑。
    “去超市干嘛？”顾承晗戴着半框眼镜，还是看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
    这句话一说出口，味道就已经变了。这就代表着他不愿意去，除非她有让他不能拒绝的原因。
    黎倾冉知道自己应该闭嘴了，可是想到视频里男人单手推购物车回头笑的样子，她心里就忽然升起一种执拗。
    “我们去买点明天吃的菜呗...”
    就像你对她一样，就像最普通的恋人那样。
    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她已经委屈泛红的眼眶，但是他没有。
    “你自己去不行吗？两个人能吃几斤菜啊？”顾承晗似乎是很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眉头微微皱起。
    黎倾冉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愚蠢的事情，她竟然以为自己能和林清沫一样吗？
    简直不自量力得可笑。
    “也可以...”她话里的哭腔再也藏不住，“我自己去，你忙你的吧......”
    哭了？
    顾承晗合上电脑，抬头看她，小姑娘梨花带雨的样子搅得他心里泛起慌乱。
    他从沙发上站起，朝她走来，黎倾冉却转身要走，不想让他靠近。
    “你怎么了啊倾倾？”他低头看她，小姑娘哭得委屈极了，绝对不是因为去超市这件事。
    她只是哭着摇头，抽抽嗒嗒地一句话也不肯说。
    顾承晗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道歉：“对不起啊宝贝，老公陪你去行么？你别哭了好不好乖乖？”
    黎倾冉趴在他怀里哭得楚楚可怜，她用了好久平缓了呼吸，问他：“可是，你为什么不想陪我去......你不记得我右手不能提东西么......”
    他连她骨折没痊愈的事情都不记得，可是他连林清沫爱喝什么牌子的酸奶都了如指掌。
    顾承晗抱着怀里哭到颤抖的小姑娘，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愧疚。
    他只是被她惯得不习惯去操心吃穿用度的事情了，自己确实比之前在生活上随意和懒惰了不少。
    “我错了宝贝，对不起啊。”他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低头亲了亲女孩的发顶，把人按在怀里一下接一下地顺毛。
    黎倾冉在他面前真的很少很少展露委屈和难过，他其实有点欣慰的，小姑娘终于学会表达自己的不开心了。
    “以后你要去哪里老公都陪你，好不好？别生气了宝贝。”
    黎倾冉其实没想到他会态度这么好，愿意认错，甚至愿意哄她。于是心里那些褶皱自然地被抚平了些许，她抓着男人的衣角，抬起头看着他，眼尾泛着委屈的红：“你真的陪我去么？”
    顾承晗被怀里漂亮的小家伙盯得心脏酸软，毫无犹豫地：“去，去哪都行。”
    “那回来以后你做饭行么？”
    她在尝试着试探，试探他对她的底线。
    男人只是笑了笑：“可以啊，你点菜。”
    “那......”她着急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可是谈恋爱的经历实在是太匮乏，她只能想着借鉴林清沫发来的那些视频：“那我还要你今天晚上帮我吹头发~”
    “我很乐意。”
    男人的眼神温柔平和，很耐心地摸着她的脑袋哄着。
    原来他的倾倾也是需要这种方式的疼爱的，他想。她在他面前的时候总是尽可能地表现得成熟懂事，展露孩子气的时候很少，今天算一次。
    “那......”小姑娘急坏了，想说出一些其他的事情，可是一时间又实在是没什么能想到的了。
    “别着急宝贝，不是非要今天想好。”他把她的脑袋按回自己怀中：“往后的每一天都可以说你想要的。”
    “可是你都不会主动做......你要我说......这不一样的......”
    怎么能一样呢？他根本不是主动要对她好，他只是被她哭得没办法了而已。
    黎倾冉越想越委屈，眼泪再次不受控制，趴在他怀里放肆地哭着。
    顾承晗无奈勾唇，把小女孩从地上抱了起来，把人托在手臂上：“我会改的，我答应你。”
    他的眼神很认真，虽然语气听起来很像是在哄小孩。
    黎倾冉抽噎着问：“改什么？”
    “你以后会知道的。”顾承晗不是故意卖关子，他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他总觉得和黎倾冉在一起的时候是和别人相处过程中都没有的自在、松弛，他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以全然无所顾忌。
    可是他忘了，两个人之间总是需要磨合的，如果有一个人觉得不必磨合和改变，那就说明是另一方在不停地容忍和妥协。
    他总是害怕付出，害怕重蹈覆辙，怕投入太多成本然后再次得不到任何回报，所以他对黎倾冉的态度一直就是，如果受得了就继续，受不了就让她滚算了。
    时间一长，他似乎默认了她不需要什么关心和照顾，也习惯了她单方面的付出，他只负责享受她的爱就好。
    于是就到了今天，让她需要在饭局上撒谎维护他，让她因为得到的关心不够所以哭得这么这么伤心。
    顾承晗抱着她回了卧室，带她去把脸洗干净，然后换好衣服。
    她以为这件事就结束了，可男人从背后捏住她的后颈，低头问：“宝贝，所以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