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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晚餐吃完了,餐后的甜食和咖啡也撤掉了,吕西安回到自己的起居室里,拿了一份今天的晚报,斜靠在沙发上。外面的雨滴打在窗户上,那敲击的声音让他的神经放松,他缓慢地滑入了梦乡之中。
    当仆人来叫醒他时,吕西安正梦见自己不知怎么地去了巴拿马,他站在库雷布拉山的山坡上,俯瞰着下方的运河工地。那过去覆盖着茂密的热带雨林的地方,如今被变成了一条条沟渠,蒸汽挖掘机冒着黑烟,将蓝色的天空染成灰色。这一切都毫无美感,也看不出任何的进步,倒像是人类在地球表面上留下了另一道丑陋的伤疤。
    吕西安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您有什么事?”他有些烦躁地向仆人问道。
    “阿尔方斯·伊伦伯格先生派人来请您。”
    听到这个名字,吕西安的睡意像是太阳升起之后的晨雾一样瞬间消散了,“阿尔方斯来了?”
    “小伊伦伯格先生没有来,他派了一辆马车来接您,想请您去他那里,他说有一件要事请您去商讨。”
    吕西安心里咯噔一下,他一下子明白了自己所面对的情况:阿尔方斯应当是知道了那位格勒芒太太今天对他的拜访,那位夫人不觉得自己被人跟踪了,但事实上她恐怕只是没有发现跟踪者而已——要骗过这样一个毫无此方面经验的女人,对那些训练有素的探子来说是小菜一碟。
    “您去和来的人说,我已经换了衣服,准备就寝了,况且今天还在下雨,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吕西安今晚实在不想应付阿尔方斯,于是他打算尽量把这场会面推迟。
    仆人领命而去,过了几分钟,他再次回到起居室里,他的裤腿上朝下滴着水,在地毯上留下一行混杂着泥巴和雨水的污点。
    “他们不肯走,先生。”仆人用手擦着被打湿的头发,外面的雨似乎比刚才变得更大了,“他们说小伊伦伯格先生要他们今晚一定请您去,请不到您的话就让他们一直在楼下等着。”
    吕西安叹了一口气,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疑问,阿尔方斯的确是知道了。
    “您拿我的外套来吧。”他认命地对仆人说道。
    第82章 代价
    公寓的看门人为吕西安拉开大门,从外面街道上涌进来的冷风让他吃了一惊,虽然夏天刚刚过去,可一场大雨就将巴黎彻底拉进了秋天。
    一辆马车停在公寓的门前,一个仆人撑着伞站在马车旁边,暴雨正像山洪一样,从头顶上倾泻而下,豆大的雨滴击打着伞面,发出一种类似于鼓点的声音。
    看到吕西安出现在门洞里,那人连忙小跑过来为吕西安撑伞,“请上车吧,先生。”
    “我们去哪里?”在这恐怖的天气里,街道上没有一个人,这凄凉的场景未免令吕西安有些不安。
    “去布洛涅森林,先生,阿尔方斯少爷在那里等您。”
    吕西安知道布洛涅森林里的那座别墅,在“勋章丑闻”被捅出来之前,他,阿尔方斯和夏尔三个人就是在那里完成了策划,最后给了总统和共和派沉重一击的。那座别墅位于林荫大道上,那里是森林的中心,十分幽静,但也意味着周围没有什么人,尤其是在这样的天气里。
    他有些犹豫,但仆人此时已经把伞挡在了他的头上,于是吕西安只好点了点头,穿过雨幕,登上了马车。
    马车开始飞速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奔驰,车窗上糊满了水,街灯的光线洒在上面,从车里看起来就好像有人把水彩颜料泼在了车窗上,吕西安根本看不出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
    吕西安有些后悔自己就这样轻易地屈从于阿尔方斯的要求,但像他这样的人用命令的口吻让你去做什么的时候,很少有人能鼓起勇气直接拒绝的。况且吕西安下午刚刚知道文件的事情,此时正忐忑不安,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他根本没有办法考虑周全。
    “他应当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幸运的是,吕西安相信阿尔方斯不会对他不利,至少不会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我的仆人们都知道我上了他的马车,如果我出了什么事,那么他绝对脱不掉干系。”
    现在的问题是,阿尔方斯今晚找他去,究竟是要做什么?吕西安可以确定,阿尔方斯是顺着那位格勒芒太太找到自己的,难道她已经落入了那些人的手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阿尔方斯就已经知道那些文件的事情了。
    可如果那位太太上了火车,而被派去跟踪她的人被甩掉了,那么阿尔方斯所知道的,就只是这位格勒芒太太去过吕西安家里,阿尔方斯当然看得出来她会告诉吕西安一些秘密,但是那些文件的事情,他应该还并不知道。
    即便吕西安暂时不打算使用那些文件,他也不想把它们交给阿尔方斯。如今他的一切几乎都仰仗于阿尔方斯的慷慨,虽说阿尔方斯对他的控制还达不到让他成为傀儡的程度,但至少他也是对方的附庸。吕西安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成为阿尔方斯的平等盟友,而或许这些文件那时候能够成为他手里的重要筹码。
    过了大概半个钟头的时间,马车逐渐慢了下来,吕西安从窗户朝外看,外面变得暗了下来,煤气灯的光晕已经消失了,他们来到了布洛涅森林的深处。
    马车停了下来,车门被打开了,吕西安看到了那座别墅熟悉的外立面——他们此时正停在别墅的前院里。空气当中满是水汽,在空中凝结,化作一片蒙蒙的白雾,笼罩在他们四周。从别墅的窗户里露出灯光,投射在打着伞的仆人脸上,将他的脸照的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