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归将几颗子弹拆开，在火药中重新混入另一种粉末，然后复装子弹。他拿起狙击枪，瞄准对面公寓楼，扣下扳机。
    狙击枪只发出很小的声音，子弹射速也十分缓慢，只在窗户外缘凿出一个不大的小孔。楚君归又射两枪，将小孔开成三棱型，然后拿起剩下零件，拼装出一把机械弩，将一支只有手指大小的弩箭射出，恰好没入三棱洞内。楚君归再用狙击枪补了一枪，将洞口封死，变得和周围墙面没有任何不同。
    还真是远程精细工程作业。
    楚君归调整了一下个人终端，上面的画面略一模糊，就清晰显示出公寓内的影像。弩箭发射的是综合成像系统，能够将房间里的一切信息还原成图像和声音，可以有效规避单向安全玻璃的屏蔽。
    公寓不大，虽然有三个房间，但是对一个有4个孩子的家庭来说实在有些拥挤。当周石磊回到公寓的时候，3个大点的孩子正在追逐打闹，最小的一个在不断地哭，也没有人去哄。听到门响，从厨房里出来了一个女人，看上去快要40的样子，眼角布满深深的纹路，一副日夜辛苦操劳的模样。
    段徐烟看了眼资料，说：“这是他的老婆，比他大4岁。不过她才刚到40，怎么就老成这个样子？”
    公寓内，周石磊脱去外套，喝斥了奔跑打闹的孩子，把他们都轰进房间里做作业，然后带着一脸疲惫坐下。女人端了一盘剩饭剩菜出来，周石磊大口吃着，边吃边说：“这比制造机的东西好吃多了。”
    “下周我们恐怕就只有制造机的东西吃了。”
    周石磊抬头，“这个月的钱都花完了？哦，也不要紧，我们还有点积蓄，马上就能领薪水了。啊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还记得周民海吗，那个老家伙，我终于把他送进监狱了，哈哈！他还一直以为我会老老实实像以前那样听话，警察都在眼前了居然还不忘训斥我，你真应该好好看看他那副嘴脸！”
    周石磊笑了几声，发现女人没有笑，而是盯着自己。他慢慢收了笑声，问：“究竟怎么了？”
    “你刚刚说的那个老家伙，是你的族叔。你似乎提到过他要你帮忙办事？”
    “是的。他想让我泄漏案件资料给他，好让他能把那个该死的大家族小姐给救出去。又是这种令人作呕的人情套路，法律难道对他们这种人无效吗？”
    女人说：“他让你帮忙，应该答应给钱的吧？”
    “当然，还不少。可惜，不管他给我多少钱，都改变不了我要把他送进去的决心。”
    女人突然爆发，狠狠砸了下桌子，吼道：“老四马上就要到基因优化的时候了，你难道忘了吗？我们现在没有钱，拿什么给他做基因优化？已经12年了，难道他也要像他哥哥姐姐们那样，只能用政府提供的免费优化吗？”
    周石磊的声音有些干涩，“政府的免费优化其实也还不错……”
    “去你的不错！他们跳的不够高，跑的没别人快，智力更是不行。那些顶级优化的孩子一小时就能学会的东西，我们的孩子至少要5小时！他们只能去最普通的学校，还时常被人欺负嘲笑。这是生活吗？你没能力养好他，为什么还要我生他！”女人抓起菜盘，用力砸在地上。
    周石磊脸色苍白，低吼道：“你要我去拿那个老东西的脏钱？你难道不知道他当年怎么对我妈的，不把他送进去，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年轻女孩子落在他手里。”
    女人声音高了八度，“你妈那是为了你！没有那笔钱，你进不了那所大学，也不会有今天的职位。”
    啪的一声，女人挨了一记耳光！
    周石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手在颤抖，无法控制。
    女人惊愕过后，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平静地说：“这是你第二次打我，第一次是你拒绝升职调动、我跟你大吵。你说你这辈子都会跟这些大家族斗到底，我不管你是真的痛恨他们所做所为，还是只是因为你的前任最终抛弃了你，嫁入豪门。我也知道，你其实对我并不满意，我毕竟只是个免费优化过的人。但是你别忘了，你怎么看不起我，别人就会怎么看不起我们的孩子。”
    周石磊不知所措，说：“不，我没有，不是那个意思……”
    “你有你的坚持，我尊重。但是我觉得孩子要比你这些仇恨重要。你可以不管他们，但我绝不会让老四也去接受免费优化。我会用我的方式去拿到钱，基因优化完成之后，你愿意怎样对我都可以。”
    女人平静说完，就抱着孩子进了房间，然后把门关上，锁死。
    周石磊把自己扔进沙发里，捂上了脸。
    段徐烟吐了口烟雾，看看手里的雪茄，线条纤长流畅，茄衣上还印着暗纹，是少有的典藏版本。他不动声色地把雪茄转了半圈，用手指挡住了商标。
    楚君归问：“政府提供的免费优化很差吗？”
    段徐烟说：“当然不算差，优化后综合素质会比没有进行过任何优化的普通人提高40%。问题在于，正因为人人都有，所以做免费优化的人其实相当于没有任何变化。只有花钱去做特殊优化，才能超越其他人。”
    “为什么不提供更好的优化呢？”
    段徐烟道：“因为没钱。王朝预算的10%都花在免费基因优化上了。联邦类似的计划素质提高幅度只有37%，共同体干脆就没有免费基因优化，要想优化得自己掏钱。其实全民优化才是王朝这些年力压联邦和共同体的关键。再说，提供更高的优化也没用，人人都有就相当于人人都没有，他们还是会想要更好的优化，待遇和地位可都是相对的。”
    狠狠地吸了口雪茄后，段徐烟说：“不管怎么说，事总是得办。这家伙是绕不过去的一个人，也不像是会改变立场的人。连自己孩子的前途都能放弃，我们也就别指望能有什么东西能够说服他。若白这次太草率了，连人都没了解明白就贸然见面，栽的一点不冤。嗯？他在和人通讯，能截听内容吗？”
    “没问题。”楚君归调了下接收参数，来自个人终端的声音就被放大。
    周石磊的声音有些沙哑：“徐局长吗，我最近有些困难，想要预支一些薪水。”
    “多少？”
    周石磊迟疑了一下，说：“……三年。”
    “……你最好等清醒之后再来找我。”
    第612章 遛狗
    段徐烟将手中的雪茄熄灭，看着公寓里的影像，默默思索。
    楚君归则是顺手查询了一下基因优化的情况，价格顿时让他小吃一惊。一个最基本进阶的优化套餐就要50万，必须在一岁前完成优化。但是优化幅度仅仅是50%，比政府全民普惠的免费套餐多了10%而已。作为对比，王朝中产阶级的平均年收入是20万。
    幅度更高的优化方案，价格则是指数级的上升，优化60%的就接近百万，70%的更是超过200万。90%以上的高优化报价全部在千万以上。而那些真正的顶级方案，不光可以针对某些特定方面进行定向优化，有些还能反复叠加。这种方案根本就没有价格。
    搜索中，楚君归意外关注到一个有关取消高度基因优化的运动。支持这一运动的人很多，也经常出现相关新闻。楚君归随手打开一个访谈，就看到这一运动的领袖正在作访谈，她对着屏幕愤怒地说：“毫无疑问，基因优化就是罪魁祸首，是造成贫富分化的元凶，它把富人和穷人之间差距拉到无限大，大到让人根本没有希望。那些做了顶级基因优化的孩子，练习一小时的效果是普通人的十倍以上！我认为，一个不能通过自身努力改变命运的社会是不公平，也是不道德的！我们不能坐视这种情况的日益加重，我们必须做点什么。而全面禁止除政府普惠计划外的所有基因优化，就是最好也是最彻底的解决方案。”
    “这样做会不会削弱顶尖人才的出现，从而影响王朝的竞争力？”主持人问。
    “又是精英决定论！历史会告诉我们，在公平和精英之间，必然选择前者！”
    楚君归关了新闻，这时段徐烟收到了几条消息，看过之后，说：“我大致知道该怎么做了。接下来的一些手段可能会让你感觉不舒服，你要参与吗？”
    “要。”试验体的眼里只有目标。
    “很好。我刚刚拿到一些资料，你熟悉一下。另外，尽快准备1000万。我可以先找人帮你垫几天，但是这些钱都是要还回去的。”
    “好。”楚君归通过加密渠道给博士发了条消息，表示要加大能量液和金属氢的供应。
    他打开段徐烟发来的资料，看到一张女人的照片，就是带队设局抓他们的女人。
    徐岩，51岁，安全局下属特别行动三局局长，过往有着一长串堪称辉煌的履历，进入安全局仅10年，就已经升任特别行动局局长。特别行动局有着广泛的权利，可以进行从调查、逮捕到预审等一系列行动，属于安全局的核心部门。
    她的家世也相当显赫，出自徐家，虽然不是嫡系，但血缘也相当近，并且她的爷爷经商有道，积累起了巨额财富。
    虽然资料中没提，但楚君归猜测她肯定是用了顶级的基因优化，并且后续还有所加强。
    她的照片看上去在30岁左右，这是选择的年龄，可以一直维持到接近200岁，才会突然衰老。周石磊的妻子则是被生活折磨，显然没有钱去做必要的修复保养，别说选择年龄了，就是想要和自然相附的容貌都有些吃力。
    和徐岩对比，楚君归第一次对贫富差距有了直观的理解。而且周石磊还算不上是真正的贫寒。
    段徐烟说：“走吧，现在行动开始。坐我的车。”
    两人出了酒店正门，一辆黑色的高级飞车就稳稳地停在两人面前。这种飞车往往是真正的富豪才用得起，内部舒适奢华，让旅途都变成享受。
    上了飞车，段徐烟把自己扔在座椅里，后排的中央扶手处就升起了两个酒杯，里面已经倒好了上等的香槟。段徐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说：“这车不错吧？”
    楚君归迅速搜索出这一款飞车的价格：110万，超过了99.4%的飞车，于是说：“很不错。”
    “这次估计我们得花点时间，更要跑不少地方，所以得把自己弄舒服点。所以我就租了这辆车。”
    飞车启动，飞入预定航道，汇入车流，开始匀速行驶。
    段徐烟弹过来一张女人的照片，说：“一会我们要去见这个人，她有点不太好打交道，跟她说话要小心些。”
    “这次见面的目的是什么？”楚君归问。
    “借钱。”
    飞车驶入一片低密度住宅区，最后停在一栋白色的别墅前。别墅院门自动打开，一个红发女人已经站在院门处。她身材婀娜妖娆，手指夹着根烟，眼中充满了高傲与不屑。
    “你来做什么？”女人看上去对段徐烟没什么好印象。
    “我最近有些事，急需用钱。”
    “又要借钱？可以，要多少，条件呢？”她十分干脆，没有请两人进去的想法。
    “5000万，为期一个月，年化利率10%。对了，要那种不会被追踪的钱。”
    女人冷笑，“要求挺高，可以，钱保证安全干净，但是我要100%！”
    “100%？”段徐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是最好的条件，而且我可以保证，你在这里拿不到更好的价格，甚至你都拿不到钱。”
    “可是市场的行价明明只有50%。”
    “你还不明白吗？你的信用已经破产了。实际上能让你进入这片街区，已经算是很客气了。怎么样，要不要？我时间有限，马上还要遛狗。”
    “看来我们没得选。”段徐烟拍拍楚君归的肩，说：“反正只用一个月，其实利息也没多少。”
    也不等楚君归回答，段徐烟就对女人说：“这钱我要了，什么时候能拿到？”
    女人比了个手势，几分钟后就有两个彪形大汉跑了过来，一人提着个箱子，一人牵着几条狗。女人接过箱子递了过来，说：“钱都在这里了。”
    两个大汉牵着狗，一路小跑着远去。段徐烟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你的狗不是已经在遛了吗？”
    女人冷笑：“那是因为与其跟你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去遛狗。现在既然你可以走了，我就可以安排点别的事了。”
    第613章 好戏开始
    上了飞车，楚君归打开提箱，里面满满的都是共同体金币。
    “怎么样，我的人脉不错吧？”段徐烟点上一支雪茄，显得颇为陶醉。
    楚君归将箱盖合上，说：“我怎么感觉，你已经快上黑名单的榜首了？她似乎连多看你一眼都不乐意。”
    段徐烟耸耸肩，说：“我和她有过一段过去，时间并不怎么长，结局也不怎么愉快。她还肯见我，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结果了。”
    楚君归拍了拍箱子，说：“所以我们的行动资金要为此付出代价？”
    “谁说的，她给我的肯定是最好的价格！毕竟还有过去的情分在。”
    “你们是怎么分手的？”楚君归问。
    段徐烟叹了口气，眼光忧郁深沉，“这事吧，说来十分复杂。简单点说，就是那时我的其她几个女朋友被她知道了。”
    楚君归默默搜索了一下资料库中类似事件的结果，说：“这是情分吗？这是仇恨吧！”
    “这当然是情分。你别看利息高，可是我们借来的是干净且无法追踪的钱，还回去的是账户里的钱。两者之间的价值完全不一样。”
    段徐烟这样一说，楚君归就明白了。在返回酒店的路上，段徐烟翻看着不断收到的资料，他每收到一份就会转发给楚君归一份。里面都是一个个人员的资料，有些与徐岩和周石磊有关，大部分看起来和二人全无关系。
    看完资料，段徐烟一边沉思，一边时时回头翻看资料，偶尔摇头。片刻之后，他叹了口气，说：“这个徐岩才是关键人物，但是她非常不好对付，根本找不到下手的地方。这样不行，我得再多找些情报。”
    两人返回公寓，少女等三人都呆在公寓里，谁也不说话，气氛沉闷。他们对段徐烟的出现并不惊讶，显然已经提早知道了消息。
    段徐烟直接把资料传给三人，说：“都别愣着了，赶紧看情报，看看能找到点什么。”
    三人勉强打起精神翻看情报，楚君归则离开了公寓，继续去监视周石磊。周石磊的家里依旧是忙乱而吵闹，他本人则是心情不好，一直在喝着闷酒。等候过程中楚君归没有闲着，而是把段徐烟的情报重新排列分析，找出其内在规律，再按照这一规律不断扩展搜索，在海量公开资料中寻找自己想要的情报。
    对于徐岩，楚君归已经有了结论。她家境富裕，钱全部来自父母和丈夫，自幼生活极为规律，没有任何不良嗜好，铁面无私，工作狂，受过最好的基因优化，增幅大且发展平衡。在工作记录上，她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历年来的评价都是完美无暇。这样一个人，根本无从下手，而且相信哪怕是用她的亲人来威胁，她也不会有丝毫的迟疑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