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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世祖 第518节

      在这个过程中涌现出的文武英杰,又岂是一个“乾祐二十四功臣”所能涵盖的,然而能力有优劣,功劳分大小,资望论高低,刘皇帝所选出的二十四功臣,只是其中具备代表性的二十四个人。
    虽然传闻说是有魏仁溥、慕容延钊那五臣选定,但那指的是其他大小功臣,而这二十四臣则完全是刘皇帝自己挑选出来的。至少,魏仁溥就不会把他自己列在其中,还位居文臣之首。
    这实则是场分蛋糕的盛会,一朝得封,则至少奠定三代之地位,五世之福泽。而二十四臣,则是其中最美味的二十四块,尤其还加有功臣图、配享太庙这些名留青史、与国休戚的点缀,怎能不让上下期待。
    如今,这份名单终于公布出来了,而反应也是多样,有喜悦,有释然,也有失落,有感恩戴德的,当然也有不服气的,但不管怎么样,已经定下的,当众宣布的,却是不容置喙。
    魏仁溥、慕容延钊二人入选,是没有什么疑问的,且不提功劳、名望这些软硬资本,就人家如今还是大汉宰相,执掌大权,就不会有人敢随便去非议。
    二者之后,就没有完全根据功绩来排序了,有个“死者为大”的考虑在里面,同时也减少在世之人因排序问题而产生一些不平衡。
    代国公折从阮,镇守府、麟,抵御契丹,保土安民二十载,又有平定西北六州戎乱之功,在枢密院时,协理军政,加强朝廷对禁军掌控,也有建树。
    兖国公王朴,距离其逝去还不足一个月,当时皇帝的重视,引起的轰动,如今还停留在众人的记忆中。再加其,进献平边策略,制定国策,治河,馈军,大治淮南,这系列的功劳,也足以使其安稳处其行列。
    瀛国公冯道,作为几代元老,名声上惹人非议,对大汉的功劳似乎也算不上突出,但是作为皇帝,刘承祐可知道在乾祐初期那些年,冯道在朝廷中的作用,尤其在杨邠遭贬之后,在稳定人心,安治国家上,做出的贡献。并且,在其政治生涯的最后两三年,更是一改过往的作风,除了和协众臣之外,还积极进言献策,配合刘皇帝的大略。
    陈留王符彦卿,此公有在唐晋时期积累的政治资本,大汉建立之后,历镇多地,安治之方,又给大汉培养了一个贤后,一个惠妃,再有北伐的大功,当在其列。只是从亲王改封郡王,这是降等了。
    襄阳王安审琦,镇守襄阳多年,汉初之际,力却南平,为大汉守住中原门户,使朝廷免方面之忧,又北上统军,保河北安宁,北伐战争,力战破敌。同样,由荆王改封。
    东平王赵匡赞,不用多说,保卫幽燕,进献国土,抵御契丹、支持北伐的功劳,就足够了。虽然最终的封赏,与刘皇帝当年的承诺相比,可谓“薄待”了,但又尝不令赵匡赞更安心,异姓王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更何况,还有符、安二郡王在前。
    豫国公王章,此公已经去逝多年,到如今,被人遗忘得差不多了,但是,他在大汉建立过程中,所立的功勋也是实在的,调运粮草,供应军需。并且,在乾祐初期那几年,朝廷中哪个官最难做,哪个职位压力最大,毫无疑问,三司使,计相。
    在国家财政拮据,几乎难以为继的那段艰苦的日子里,是王章呕心沥血,不顾骂名,不顾非议,制定各种名目,保证收入,维持着国家财政而不使其崩溃。
    有的事情,刘皇帝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哪怕后来因为杨邠之事,也受到了一定的牵连,但刘承祐不会忘记这种干臣,也愿意与其以足够的荣耀与身后名。只是,对于王章而言可惜的是,他没有儿子,其女婿张贻肃也死了,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只有一个外孙了,但是,外孙是没法继承爵位的,只能给后代留下一份不错的政治资本了。
    邢国公郭威,老郭的功劳,主要体现在开国之后,协理军政,构造经纶,为朝廷举荐了不少将才,又有南镇襄阳,辅定荆湖的功绩。后来的急流勇退,则更证明了那段时期他的功绩与在朝中的影响力。有点亏的是,他当年主动请辞之时,刘皇帝一度动了封王之心,只是后来打算给他追封,没想到他活了这么久,到如今,封王的心思也就淡了。
    陕国公赵晖,陕州首义、推戴刘氏的举动,永远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转折点与闪光点,至今仍被刘承祐铭记,入汉之后,镇守一方,平李守贞,大破孟蜀,主动入朝,配合削藩,奠定了其地位。再加上有个出色的儿子赵延进继承家业,赵家富贵绵延,已经走在了很多功臣的前面。
    商国公王峻,这或许是让很多人感到意外的事,哪怕王峻后面骄横跋扈,失尽名望,自取其咎,但是论及对国家的功绩,也是不容抹杀的。出使汴梁,查看虚实,力劝高祖进取中原,乾祐初年,内忧外患,只领一部禁军西进,统率关中豪杰,击败后蜀大军,力挽狂澜,解救大汉西南危机。后又作为征讨淮南的主帅,全权负责前期的战事,连破唐军,奠定胜利基础。
    在国家最艰难的那段时间,王峻算是挺身而出的一个人,解忧济难,功难抵过,但战绩功劳却又是实在的,人既已死去多年,刘承祐也愿意给他一个公平的评价,因其最终客死于商州,所以封爵商国公。不过,他的爵位同样传不下去,当年其子因为在汾州任上贪渎不法,戕害人命,被范质给正法了。
    荥国公史弘肇,入汴之功,主管禁军,整治洛阳,久镇灵州,如今还在兰州巩固朝廷西拓的胜利果实,为了国家积劳成疾,一度作为刘皇帝放出去的刀子,二十四臣,当有他一席。
    英国公柴荣,他的功绩,简单地提一下,南下潞泽,东出太行,栾城大战,平杜重威,镇守澶州,攻取淮南……一一列举下来,是足以铺满一整张纸的,也不容质疑,从晋阳被征召到刘皇帝身边开始,大汉的军政间,华夏的历史上,就深刻地烙印着他的痕迹。而从爵位的封号就可以看出地位所在,唐初之时,有卫公、英公,而今的大汉,同样。
    汝国公李谷,追随刘皇帝的时间虽然稍晚一些,但从栾城之战后开始,从恒、深、冀、赵四州到整个河北,将之从崩乱之中拯治,在军民财政的事务上,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国家早期,河北的局面一直是个大问题,而李谷在那里,刘皇帝就能放下一般的心。再其后,治开封,拜相,坐镇扬州,直到去岁,帅师平南,一举功成,登上人生巅峰。
    温国公向训,河东起兵前夕追随刘皇帝,从晋阳到泽潞,再到东出太行,及至栾城的过程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后面的大小战争,也都活跃着他的身影,奠定北方水军的基础,西赴关中,大破蜀军,经营西南,灭蜀大功。或许只有灭蜀之战向训才是主角,但是,他的履历同样惊人,让人不敢忽视。
    安国公高怀德,不算柴荣,作为刘皇帝大小舅子中,最出色的将帅,从随军西平李守贞开始,大大小小的战争,除了平荆湖以及最终的平南战争外,高怀德都参与其中,战功显著。
    莒国公李涛,作为从开国之初,就活跃在大汉朝堂的宰辅之臣,做过两年首相,辅治内政。去职之后,巡抚荆湖,如今又南下治理两广。
    荣国公赵匡胤,赵大的功绩,参考高怀德,各有千秋。
    兴国公范质,参赞决议,制定国策,编写刑律,维护国法,严肃吏治,再加上由中央到地方的执政经历,都让刘皇帝不会忘了这个虽然屡次顶撞自己,但堪为直臣的功勋。
    褒国公王景,历镇地方,宽政安民,又有西破后蜀,收取秦凤的功绩,再加上西拓千里,收复故土,使得其地位高涨。
    汲国公薛居正,担任计相,主理国家财政近十年,使刘皇帝前进有力,其间苦功,可想而知,又编史之功,文治之臣,有其一席。
    耿国公武行德,参考赵晖,累镇多方,居有善政,从无劣迹,而最重要的在于,在那段最为艰苦的日子,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刘皇帝始终记得是此公恭敬朝廷,全力支持,这份感情,持续到如今。
    寿国公李少游,他与刘皇帝的关系,是不用赘言的,治真定,主政关中,再留守洛阳。当然,他最重要的一些功劳,是不好堂堂正正拿到台面上来讲,但是,刘承祐就是认为,他当列一席。
    第16章 新勋爵体系
    一份封赏名单,牵动着上下人心,如果要做到尽善尽美,绝对公平,让所有人都满意,那也是不可能的。而最顶级的二十四人中,还是值得商榷,不能服人的,比如武行德,比如李少游,他二人的功劳、威望相对于其他人,都要薄弱些。
    但是,由刘皇帝拟定,又岂能做到毫无偏私,那也太为难人了,并且这对刘皇帝而言也不是件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事。在这二十四臣之外,看起来有资格入选的仍旧不少。
    比如韩通,或许他自己都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落选了,论及战功、资历也算扎实,只是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也就在平荆湖的过程中,率偏师大破周行逢,值得特别书写,然而,那与十多年来大汉诸多波澜壮阔的战争相比,级别偏低。
    或许时至如今,韩通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没有死皮赖脸、磕头捣蒜谋求个北伐的职位。心中或许有所失落,但还不至失衡,他从一个小小骑卒,屡受提拔,如今还是禁军三衙之一巡检司的都帅,爵位上也不算亏待,受封河内公,还被列在国公之下第一人。其子韩徽也颇受皇帝看重,在朝中担任着重要职位,父子同受恩宠,虽然遗憾,却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至于其他人,如上党公郭从义,这是河东元臣,文武双全,器量风流,从开国时期起就是藩镇节度,从滑卫到魏博,一度是作为开封北面最重要的将帅,拱卫着京师的安全。在药元福去逝后,又入朝为官,作为皇子们的老师。
    而提到药元福,就又不得不说乾祐初年,这个年逾花甲,犹被甲提刀,跃马出击,上阵作战,杀敌建功,在巩固关中及西南、西北各地上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后来同诸节度入朝,从京畿巡检到皇子老师,也是兢兢业业。爵位从汾国公改封汾阳郡公,由其长子药重遇袭爵。
    还有王晏,当年陕州首义三节度,侯章贪婪不法,最后被王晏在洛阳炮制了,而比起赵晖,王晏的才干一定程度上要更为出众。只因为在坐镇晋州时,与当时的武德使王景崇冲突,以致有对抗朝廷的举动,虽然最后在赵晖的协调小,平稳解决,但也因此遭贬。后来被启用担任西京留守,治洛有功,再加进献传国玉玺,被提升为腾县公,此番改封淮阴县公。人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王全斌,或许最感郁闷的就是他了,论资历、论声望、论能力,都是上上之选,如果得到刘皇帝的同意,早早地发兵灭了大理,或许他也在其列了。
    并且,如果王全斌入选,那王仁赡、李继勋、崔彦进、郭崇威、王彦超、张勋等将领,那就都有资格了。如崔彦进,从灭孟蜀,从平岭南。
    而石守信、潘美、杨业、张永德、赵延进、曹彬、刘光义这些中生代将领,功劳自然是有值得称道的地方,但资历是个硬伤,不是所有人都有赵大的际遇。
    相比于武臣在功劳上的比较、争议,本该更容易引起掰扯的文臣,却几乎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不是入选的那些人众望所归,而文臣还没有资格与实力要求更多,究其本治,在天下初定的当下,还是武臣的盛世,属于文人的春天还未到来。二十四功臣,武臣位列其中十五席,还是在刘承祐有意的平衡下,才造成的这种比例。
    比较不甘的,要属陶谷了,毕竟他也是追随刘皇帝的老臣了,如今也是位居中枢的宰臣,有所期望,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自我衡量一下,同位列其间的文臣相比,失望地发现,是真一个也比不了,更为郁闷的是,最终只得了个新安侯的爵位。或许,今后他都不好意思被人呼为“陶公”了。
    事实上,这已经是刘皇帝对陶谷的优待了,纵使不提他过往一些不堪的行为,朝廷有众多的战将,如白重赟、罗彦瓌、王审琦、郭进、党进、韩令坤、董遵诲、韩重赟、康再遇、康延泽、刘廷翰、曹翰、崔翰、李汉琼、马仁瑀……这些人,也都只按照县乡亭三等封侯。
    公爵,是一个巨大的门槛,并且可以想见的是,开宝年以后,想要提升,将更加困难。
    还有一批失意者,那就是包括榆国公李洪信等皇亲国戚在内的一大批旧爵,或降减,或直接夺爵。如李洪信,能保留一个榆次县公,都是看在太后李氏的面子上了。另外,不姓刘的皇叔慕容彦超,也由昌黎郡王降爵,改封滦国公。姐夫宋延渥倒是被封为惠国公。
    连堂堂国舅都如此了,更何况于其他人了,那些在大汉建立以及统一的过程中没有实在且令人信服功绩的人,是毫不留情地针对。
    而经过这样一场整顿,大汉的勋爵体系焕然一新,首先就是数量问题,虽然因为新增功爵,而导致数量没有减少,但基本剔除了那些不合理的封爵,并且,高等级的爵位数量基本是被腰斩了。除了那二十四王公,最终得封赏县公以上的外臣,只有五十四人。
    当然,调整最狠的,要属勋职阶官,这才是大汉勋爵最为泛滥的地方。如果说对贵族爵位是大刀阔斧地整改,对于勋阶体系则是彻底的推到重建,几乎将把三代以来所有的勋职散官全部废除,而重新根据军功、政绩、履历,进行重新的分配、赏赐,这也是波及全国的。
    可以想见的是,会引起一番震荡,但旧的去了,有全新的勋贵阶层填补,有这些新的得益者维护,那些旧职旧封自然该被扫进历史垃圾堆中去。
    任何改革变动,有得意者,就有失利者,哪怕是大汉的新封爵们,尤其是那些被降爵的。或许是为了安抚众人的情绪,对于勋贵的待遇,相比过去,则有了显著的提升。
    并且,在刘皇帝的调整下,大汉爵位的重要性在提高。虽然没有食邑、土地这种实封,但是,俸禄是十分优厚的。就在此前,刘承祐让三司颁布了一份全国勋爵职禄条文,上面对大汉所有勋爵、官吏所享受的待遇有了明确而细致的规定。
    以国公为例,除了地位、荣誉的表彰,以及服饰、乘车、免役等一系列的待遇外,每年可以从朝廷领取俸钱两千贯、俸粮五百石、绢一百匹,锦五十段,仆俸三十人额,这些只是例俸,至于其他金银器、杂彩以及逢年过节的赏赐则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而给,但绝对不会太吝啬。比起乾祐年间的“小气”,这一回刘皇帝与朝廷已经算是大方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爵位是可以世袭的,哪怕三代之后降等,也是可以传与后人。而其他的勋官、阶官、职官,都不行。并且,负爵而任职者,可以享受双份待遇,除了爵俸,还有职俸,而其他在职者,不管加了多少勋阶,都只能按最高品级领取一份俸禄。并且,国公有一百顷土地可以免税,还有子孙入学、荫官的机会。基本上,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可以说,刘皇帝在勋爵体系上,投入了不少的心血,对于大汉的功臣,也算是优待了。因而,对于大部分得到封爵的人而言,都还是很满意的,或许有降有减,但最实在的利禄收益,可是大大增长了的。
    刘承祐做这些改革调整,还真不是为降低朝廷的财政压力,因为按照新贵族的数量与俸禄的提升,在支出上比起往年,反而有了不小的增长,这也是此前他对姐夫宋延渥提到朝廷财政的原因。
    而经过这一番操作,大汉的勋爵体系得到完善,纵有不合理之处,也只需在今后适当调整。同时,一个维护大汉统治的勋贵集团与统治阶级,正式确立,而自唐以来泛滥的勋爵问题得到解决,冗官冗员得到初步遏制。
    第17章 原来这是筵席
    有资格在崇元殿上唱名的,都是侯爵以上的人,再加上一些高品级勋散官的赐封,前前后后也耗费了一个时辰,方才宣读完毕。而殿中的气氛,进入了一种稍显诡异的气氛中,诡异就诡异在人心的异样起伏。
    事实证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酒宴之上,满案丰盛的酒宴,除酒水饮过之外,肉食菜肴未动一筷,目光都盯着宣读的吕胤与石熙载二臣。
    宴上的情形是这样的,甲不动,乙不动,丙跟着不动,剩下的人都不动,殿中的人安然在座,殿外的人也静坐作陪。明明腹内空空,却坐看着美味佳肴凉去。
    见场面如此严肃,还是刘皇帝出言打破,笑道:“诸卿都不饿吗?酒菜都凉了,朕可是饥肠辘辘,快开动吧!”
    “传朕口谕,让殿内殿外与宴之臣,都别干坐着了,动手动嘴!”刘承祐又朝喦脱吩咐着:“命尚食局再准备一些热食与温酒!”
    “是!”
    在刘皇帝的带动下,御宴再度回到正轨,气氛真正热烈起来,不管失意者还是得意者,这种时候,只有用酒来说话,又或许是腹中饥饿,那些冷掉的酒菜也享用得津津有味。
    礼乐响,歌舞起,灯火通明,推杯换盏,人声如潮,崇元殿宴这才有宫廷御筵的繁盛景象。在这个过程中,以黄荃、顾闳中为代表的一干画师,各据一案,一边饮酒,一遍观察记录中殿内殿外的人物、场景……
    他们自然是带有政治任务的,想要把一时之盛记录下来,除了文字的描述,再没有比图画更直观的。而想要将崇元殿这场盛会完整地记录下来,就需要足够多的画师合著,并需要足够的笔力与画艺。
    黄荃是川蜀有名的宫廷画师,画人画景本为其所长,而顾闳中,就是那个画《韩熙载夜宴图》的人,随同李煜一同来京,被安排在翰林院,而今又到他施展才能的时刻了。不过,画此图时的心理,想当然会有所不同,从一个降臣的视野观大汉宫廷,可以期待能再成就一幅传世名画……
    酒水的气味,逐渐弥漫在空气中,刘皇帝也开始沉浸其中。先是各功臣代表,向刘皇帝敬酒谢恩。然后是文臣代表,武将代表,皇子女,宗室,外戚,各道州,诸使节,诸降主,诸降臣……
    光是这一串的人,就令刘皇帝有些应接不暇,一开始还克制着,后边酒兴也就上来了,情绪到来,也逐渐放下了架子,表现得随意了许多。
    刘承祐的心情,是真的愉悦,殿中情形印入脑海,他此刻也再去猜测臣僚们内心的想法了,只想轻松一回,畅饮一场。
    “随我去敬一敬大臣们!”端起酒杯起身,刘承祐招呼着刘旸。
    此时的刘旸,就像一个吉祥物一般,面带微笑,坐在食案上,从头到尾,只有举众共饮,与向刘皇帝敬酒的时候碰了下酒杯。在这样的场合下,只有刘皇帝是唯一的主角,他这个太子,处境着实有些尴尬。
    按规矩,文武公卿们也当向太子表示礼敬,然而现实是,并没有,也就窦仪与刘温叟等少数朝臣主动些。这还是当太子以来,刘旸头一次觉得有些不适应,或许,也是年岁逐渐长大了。
    事实上,刘承祐与刘旸这父子俩,都要开始去适应、去习惯一个逐渐长成的太子。而刘皇帝呢,似乎也是察觉到了刘旸的尴尬状态。
    皇帝与太子走下御阶之时,殿中的气氛更加热烈了。另外一边,高贵妃稍微瞟了一眼,她心情仍旧发闷,郁郁不乐,当然她此番倒不是郁闷刘皇帝对刘旸的关爱,而是对自家亡父高行周没能入二十四功臣之列而感到不满。
    虽然去世得有些早,但按照已有的“标准”,临清王高行周绝对是有资格的。尤其是,同样是国长,符彦卿、折从阮、郭威都在其列,何以会遗漏高行周,一想到这,高贵妃怎能高兴得起来。
    当然,刘皇帝怎么可能会忘记高行周?只是,在高怀德在列的情况下,高行周就必然被移除,刘皇帝的考虑就这么简单。就像如果柴荣仍旧姓郭,那么郭威也必然不能入选一般,对于名分这种东西,刘皇帝也是看得越来越重了。
    另一方面,所谓的二十四功臣,又岂是完全按照功劳、论资排辈来定下的?
    必然不是!
    为何足有九名文臣?为何李少游、武行德这样明显不能服众的人能在其列?为何封二十四人,在世的只有十八人,并且剩下的还有好几人或老或衰?
    这些问题,若是细致地推敲一番,就能发现,刘皇帝还是那个刘皇帝……
    高贵妃终究是个女人,有些事情不是她能够看清楚的,不过,她也不是个政治白痴,至少知道刘皇帝是不能得罪的,刘皇帝定下的事,是不容挑战的。
    当看向自家儿子时,丰满的胸脯仿佛被一股按捺不住的怒气颤动着,刘晞可没有刘旸的包袱,喝得正欢,与刘昉一起,这哥俩勾肩搭背的,好不快活,并且,还尝试着引诱妹妹刘蒹喝酒……
    或许是高贵妃的目光太有穿透力了,刘晞有所感觉,回头注意到母亲的目光,脖子一缩,赶忙拉着刘昉去给亲戚长辈们敬酒了。
    今日,几个年长的皇子,也算是重要配角,刘皇帝给他们封爵了,刘煦是秦公,刘晞是晋公,刘昉是赵公,显然也做好了给这几个儿子更多锻炼的机会。至于剩下的,除了刘旻嗣魏王之外,哪怕比较吸引刘承祐的注意的五子刘昀,都没有任何表示。
    刘皇帝这边,却将尊礼下给那些失意者,比如韩通,说他仍是军中顶梁。
    比如王溥,如果没有被放到地方历练,一直待在中央,或许王溥会有一个不同的地位。对他,刘皇帝以勉励为主,重用在即,未来的大汉朝堂是他的。
    比如李崇矩,作为武德使,掌管天下耳目,位卑而权重,并且已经担当此职整整十年了,以刘皇帝的多疑,如果不是他做得实在太到位,岂能待这么久。就像他的名字一般,这是恪守规矩的臣子。对他,刘皇帝觉得一个武乡县公的爵位有些薄待了,不过李崇矩却向刘承祐表示,对他封赏太重,不足当之。
    还有王全斌,大概知道他心中的郁闷,刘皇帝很直接地表示,让他戒急戒躁,保护好身体,静待良机。
    在殿中,还有一个群体,就是以孟昶、李煜为代表的降臣,这些人被安排在一块儿,气氛也诡异得很。南平王的爵位降成了南平公,也从高保融变成了高继冲,这个才二十岁的青年,对此没有丝毫办法,所幸继承的爵位、财产是足以让他享受一世富贵的。
    孟昶的赵国公也被夺回封给刘昉了,改封广平公;李煜的彭国公也没享受多久,变成了广安公;还有郇国公李从益,直接降为金城侯,认真地讲,他连亡国之君都谈不上,如今也不需要再过于厚待以收买人心了。
    还有个曾今的天下之主,晋少帝石重贵,第一次汉辽和议之时,被放回,想要扰乱视听。结果,刘皇帝大大方方地派人迎接,将之封为怀国公,富贵荣华待着,养到如今,说起来,也只有石重贵心情或许是最复杂的,看着曾经的臣子成为真正的天下之主,诉说真命,高高在上……
    当然,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已经快五十岁的石重贵,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了,能安安稳稳地做大汉的永安公,已是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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