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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臣听闻,前不久晋国曾假托我楚国‘王子比奔晋’之名,号召各路诸侯,于平丘举行盟会,军治万乘而耀武扬威,且盟会之上所念檄文也对楚国多有不利!”
    “而今我们既然已经出来了,何不以晋人不守宋盟之名,同样号召天下诸侯前来盟会?届时我楚国复霸于中土,并以天下盟主之名号令中原,如此岂不快哉!”
    “再者,若能借此次盟会彰显我楚熊之强盛,那日后各路诸侯又岂敢再有不敬之意?”
    平丘之会上,晋国的垂死表演可谓是仍然历历在目。而眼下伍举所提出的,再搞一个由楚国所首倡的盟会,则与平丘之会是有着天差地别的。
    晋国耀武扬威动用二十万兵甲,而我楚只区区两千。晋国是趁敌国之危,而我楚则是遇强越强!
    当然,伍举此言,却还故意隐了一个最为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若是能够由王子围发起此次盟会,那他王子围日后在楚国,则更是成了难以掩人的太阳一般耀眼。
    “哈哈哈,举之所言,正合吾意!”
    憋屈了好几日的王子围一听到这个建议,顿时就撇开了尚在怀中的歌姬,并兴致勃勃的起身上前,一把将伍举是扶了起来。
    “如此甚好!若以寻宋盟之名,天下诸侯莫敢不从也!若能借此而扬我大楚之威,试问天下谁人还敢小觑我楚?而谁人又还敢再小觑本令尹?”
    王子围此番在郑邑受了挫,可一向自负的他又岂能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而没有半点反应呢?
    好嘛,既然你晋国能搞个盟会耀武扬威一把,那我王子围难道就不行?
    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狂哉!我楚
    伍举的进谏,可谓直接说进了王子围的心坎里。
    搞个盟会,也正可以弥补一下他王子围此次在郑邑所受的“委屈”。
    但是,问题又接踵而至。会盟地点该选在哪里呢?
    这时,见不得伍举如此出风头的伯州犁,也站了出来。
    “令尹,臣以为,既决定会盟诸侯,那选址绝不可马虎,需得小心谨慎才是。以臣之见,不如在我楚国边境,亦或是郑楚交接处,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呐。”
    举行盟会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是,那可是要邀请各国诸侯率师前来的。
    虽然各路诸侯参加会盟所带来的人马并不会很多,但合在一块,威胁也是不小。
    若是选在离楚国较远的地方,万一别有居心的诸侯于暗中动了手,那王子围的身家性命岂不是危险了?
    再说,既然是要彰显楚熊的强盛,那选在楚国境内那自然是最为合适的。
    对此,伍举也未多言,竟是直接附议赞同了。
    因为他知道,令尹是绝不会答应的。
    他实在是太了解王子围了。
    果然,伯州犁的话音刚落,便是立刻遭到了王子围的反对。
    “哼!本令尹既然是要召集天下诸侯盟会,又岂能如此的畏首畏尾?”
    “依我看,此次盟会选址,就选在虢地吧!”
    王子围的脸上一片毅然。
    但这一下,在场的一众大夫听闻后尽皆是张大了嘴倒吸一口,一脸的错愕。
    “虢地?!那……那可是晋国的门户啊!”
    “是啊!此处深入中原腹地,我楚自立国至今,却还无人能到得如此地方啊!那此行岂不是九死一生!”
    “是啊是啊!在虢地会盟,那无异于羊入虎口啊!”
    虢地,在郑国的北边。是晋国出入中原的门户所在,此处向西便可入晋,向东,便是卫,宋。
    这地,实在是而离开楚国太远,而离开晋国太近了!
    选在这样一个地方举行盟会,岂非给了晋国以天赐良机,可以羞辱楚国一番?
    万一晋国真的不讲武德,届时别说是会盟了,便是他王子围能否活着回到楚国恐怕都要成问题了。
    于是,一时间大营之内,众大夫的反对之声是不绝于耳。
    毕竟他们都是要跟着王子围混的,一旦王子围出了事,他们等于也都要跟着一起玩完。
    可谁知王子围的态度却十分的坚决,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意见,毅然决然的要将会盟地点选在“虢”。
    是的,这就是王子围的生猛。
    但凡他认定的事,但凡他下定了决心的,那便是楚国上下齐声反对,也无济于事。
    就是这样的刚愎自用,就是这样的独断专权。
    当然,伍举作为最了解王子围的人,很快就看出了王子围的深层用意来,于是,也甚是猖狂的当堂大笑起来:
    “哈哈哈,诸位,我们令尹大人英明神武!将盟会之地选在虢地,可绝非儿戏之言呐!若依伯州犁所言,选择楚地会盟,虽可万无一失,却实有二害。而选虢地会盟虽看似惊险,却有三利。此间计较,还请诸位是洗耳恭听……”
    “若是以伯州犁所言,选择在我楚国边境举行盟会,这一来,无法彰显我楚国盟会之诚意。各诸侯国或许会因为惧我强楚而不敢前来与会。届时他们不来参加,反倒让我们自己面上无光啊。二来嘛,若是在我楚边境举行盟会,那与晋之平丘又有何异?我们楚人既然是要举行盟会,的目的不外乎是要与平丘之会一较高下!若无有区别,那此次盟会岂不毫无意义?此既为二害是也!”
    “另外,选在虢地却有三利,一则,虢地乃为晋国之门户,却离我们楚地极远。晋国若是连在这里举行盟会都不敢前来,那便足可谓是贻笑大方了。所以,我料定晋国是必来无疑!其二,选在此地也能体现出我楚国邀请诸侯国前来盟会的诚意,虢地远离楚地,各诸侯国没了后顾之忧,而且只要晋国肯来,那还怕其他诸侯不来吗?届时天下诸侯共聚一处,其威名岂不直接盖过了平丘之会?”
    “至于第三个好处嘛,呵呵……此次盟会乃令尹作主,选在虢地举行,不但能够彰显出令尹的胸襟与胆略,也能压制住国内的流言蜚语,让国内的那些宵小之辈是彻底闭嘴。”
    伍举的一番话说完,王子围脸上的不禁是泛起了得意之色来。
    伍举的这一番话,将王子围本不方便说的全给说了出来。若说伍举乃是他王子围肚子里的蛔虫,似乎也不为过。
    是的,王子围选在虢地举行盟会,其用意就是这三点!
    平丘之会上,你晋国风光了一把是吧?
    此次我在虢地举行盟会,我楚熊,我王子围便还要比你更风光百倍!诶,就问你气不气?
    在与晋国争锋的路上,几百年来,楚国可是从未懈怠过。而他王子围,更是朝思暮想着要如何光复他楚国往日的荣光。
    当然,这样做对他王子围而言,也自然是有着极大的好处的。
    “啊!原来如此!确实是老臣愚钝了啊。”
    “令尹大人英明,我等自愧不如啊。”
    楚国的一众卿大夫闻得此言,这才是恍然大悟,也不禁是为自家主公的雄才伟略而叹服不己。
    于是,当夜,王子围便是立即派人前去各国昭示,三个月后要在虢地举行盟会,并要求各诸侯国依照宋盟之誓,务必派人前来参加。
    ……
    此时的王子围,还尚未离开郑国。所以在虢地举行盟会的消息,郑国自然是第一个知晓的。
    而在得到了这一消息后,郑国上下顿是举国骇然。
    当然,也有不骇然,那便是丰段。
    毕竟,现在他可是王子围名副其实的岳丈,自己的女婿要主持天下会盟,他这个老丈又岂有不站台呐喊的道理?
    于是,在郑国朝议之时,丰段自然是力挺王子围。认为郑国应该遵守宋盟的约定,前去参加此次盟会。
    “楚势日盛,且与郑国又是唇齿之距。日前我们既是去了平丘参与盟会,而今若是不去虢地参与盟会,想必日后楚国定会怀恨在心啊。”
    “驷某也以为,此次我们必然是要去的,万不可届时给楚国留下了讨伐我们的借口!”
    驷黑也毫无疑问,支持丰段,支持亲楚。
    可一旁的子产见状,也是理所当然提出反对:
    “此番王子围,之所以要举行盟会,便是意欲各诸侯国亲附于楚而疏远晋国,这实是包藏祸心呐!届时,若我郑国因此而获罪于晋,那岂不又要走上以前的老路?且如此失信,那日后我郑国还将如何以姬姓之邦自居?!”
    “况且楚王子围此人,一向飞扬跋扈,傲慢自负。就算我们此次前去参与盟会,日后也不见得他楚国便能视我郑国为手足,本卿以为,我郑国断然不能前去参与!”
    有些话,当着众卿的面,子产自然不能说得太明。
    事实上,他真正所忌惮的,并非是王子围的跋扈,而是丰段的野心。
    第一百二十九章 去不去?是个问题
    面对楚国令尹提出的在虢举行盟会的提案,郑国朝堂上下立时便分成了对立鲜明的两派。
    一派自然是以丰段为首的亲楚派,理由是郑楚相近,万不能给楚国以攻打郑国的借口。
    而以子产为首的亲晋派,也自然是坚决反对郑国派出使者前去参与虢之盟会的。
    理由也很充分,那就是郑国如今刚与晋国关系缓和了些,如果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宣称声援并支持以楚国为首的这一场盟会。这不是摆明了就是首鼠两端?若是如此,岂不直接得罪了晋国?
    难道,郑国在晋楚之间摇摆不定的经验教训还不够惨痛吗?当初,若非郑国一直在晋楚之间摇摆不定,又何至于是沉沦了近两百年?
    “国侨!此次楚国举行盟会,王子围邀请的又不是只我郑国一家,届时天下诸侯说不定都是要去的,若我郑国不去,岂不是要与天下诸侯为敌?”
    “再者,晋之霸业早就不复当年,平丘之会上,谁都看得出来,不过就是垂死而已!你子产可算得洞悉一切的,又岂能对此等事实反而视而不见?”
    “而今的垂暮之晋,又岂能与壮年雄楚相提并论?我郑国若不能依附于楚国,难道还要与楚国为敌不成?!届时,晋国当真会来救咱们?哼!我看未必吧?!”
    驷黑很快就做出了回应,而且反驳得也算是有理有据。
    如今晋国六家是各怀鬼胎,且整个国家都处于一种半分裂状态。要说他还有实力来救郑国?确实是极有可能指望不上的。
    对此,子产其实也是心知肚明。但是眼下,无论如何,这场盟会就算他再强词夺理,也是必须要竭力去阻止的。
    “子皙此言差矣!”
    “想我郑国苦于晋楚之间,亲晋而楚攻,亲楚而晋伐,此乃百年之教训也!”
    “今有幸可以避免灾祸却偏要寻衅滋事,助纣为虐!此乃自取其祸啊!”
    “况且,只要我郑国不去参与盟会,则其他诸侯国自然也都不会前去。只要大家都不去,那又何来我郑国与天下诸侯为敌之事?所谓‘众怒难犯,专欲难成’,届时楚国难道还能犯此众怒而兴师伐我?”
    子产的意思是,在这种关键节点上,我们郑国更应该要保留有自己独立外交的余地,要有自己的判断,而不是总想着去依附这,依附那的。
    可是,这话显然也是立不住的,所以立即是遭到了丰段的反驳。
    “这叫什么话?难不成我郑国刚与楚国联姻,便可以立即翻脸不认人了吗?”
    “若是传将出去,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我郑国?”
    “子产,你可不要为了一己之私,而使我郑国陷于水火啊!”
    丰段声色俱厉,形容甚为恼怒。而此时庙堂之上,火药味也顿时是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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