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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1节

      第七百八十八章 邯郸赵氏二三事
    李然盯着赵午看了一会儿,这才开口:
    “鸮翼乃是我少时伴友,自我记事起便一直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后来我出奔王畿,他也一直忠心跟随。三十年的朝夕相处,虽为主仆,却是情同手足。而他却为你所害,这个仇……李某难道不该报吗?”
    赵午叹息道:
    “事已至此,赵午也无话可说!你若想要报仇,那便动手吧!但是你现在身为赵鞅的谋臣,不为其主安危着想,却一心只想要徇私复仇,如此私心,又岂能成就大事?”
    “哼哼……鼎鼎大名的李然,不曾想竟也不过如此而已!早知如此……当年我又何必听从范鞅之言,处心积虑的杀你?”
    李然听闻这句话,也是嗤笑一声,并摇了摇头:
    “呵呵,你以为……我之所以要杀你,便只是为了徇私复仇吗?”
    赵午闻言,不由是眯了一下眼睛:
    “不是如此,又待怎样?我们在邯郸已历四世,而且作为邯郸大夫守卫晋国边邑,纵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却只因这点小事就要被害于晋阳,届时国人又岂不知其中的原委?难道,你们就不怕被其他卿族给清算吗?”
    “‘始祸者死’,这可是赵鞅自己定下的规矩!如今那四个字还赫然篆刻于刑鼎之上!也是如今我们晋国人人都不得违背的铁律!”
    “你们如今要杀我,纵是可以归为赵氏族内之事,但毕竟是有刑律在此,纵是身为大宗,也不能擅断刑罚!更何况,我身为邯郸大夫,邯郸地处齐、卫交界!又岂是赵氏一族能说得算的?!”
    “李子明,你既是贤名远播,又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你如今不过就是为了一己私欲,却要陷主公于不义!如此行径,难道还不算是浪得虚名?!”
    李然却又是嗤笑一声,并说道:
    “我若要是说……杀你乃是早就预料好的,想来你也定是不服,不过……事实就是如此。你死之后,只待邯郸一反,晋侯便会命中行氏出兵平叛。到时候……中行氏无论是出力与否,都将进退失据。若是能就此拉中行氏下水,范氏还会在那袖手旁观吗?届时,赵鞅再亲帅晋师平叛,你认为晋侯又会站在哪边呢?”
    “你擅自接收卫国的五百巧工,又贸然侵齐,这些罪名可都将实打实的扣在你的身上的!若不杀你,那是赵中军宽宏大量,杀你,那是赵氏宗主不徇私护短!”
    “你自认为此番来晋阳,有中行氏替你撑腰,便可高枕无忧?然而殊不知,赵氏早已下定决心,誓要与范氏和中行氏一战!所以,杀你……不过就是个由头,你现如今人在晋阳,却是任何人都无法救得了你的了!”
    赵午闻言,此刻终于是感受到了一阵惊惧,不由瞪大了眼睛:
    “你们……你们安敢如此?始祸者死!始祸者死!”
    赵午无非还是那些个老生常谈,李然却将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赵午又立马安静了下来。
    李然淡然说道:
    “你们邯郸赵氏,自赵穿始,历经四世。赵穿自幼便在赵衰身边长大,和赵宣子等人关系匪浅。也正是因为此,任性的赵穿才能在弑君之后,还能受到赵宣子的力保!”
    “再说乃祖父赵旃,也是颇有战功,令尊赵胜承袭邯郸大夫一职,栾盈为乱之时,亦是有平乱之功。”
    “而你赵午……到如今却又可有过半分的功劳?更何况竟还与大宗是离心离德!如今却在这里说得这些,又有何用?”
    “你赵午,恐怕是早就忘记了祖上的德业,也早已不再将大宗放在眼里!难道,你还觉得你能受得祖上的荫庇不成?”
    李然方才说的赵穿所犯下大错,其实就是赵穿弑杀晋灵公一事。只因晋灵公不恪守为君之道,生活奢侈,为人又暴戾不堪。
    他曾经为了一个熊掌没有煮熟,就把厨子给杀了并暴尸于殿外。
    而且,晋灵公当时因为是与执政卿赵盾交恶,甚至还放出恶犬来袭击赵盾。
    所以,赵盾后来准备出奔。谁知,他的堂兄赵穿,也就是如今赵午的曾祖,却是先他一步,直接弑杀了晋灵公,并且是迎回了赵盾,算是为赵氏立下了奇功。
    只不过,此事虽说是事出有因,但国人也都想要惩治赵穿,而赵盾也是力压此事,宁可自己背负了“赵盾弑其君”的恶名。
    所以,邯郸赵氏和晋阳大宗之间,原本关系是极为融洽的。
    而赵午的祖父赵旃、父亲赵胜,也确是多有战功,对赵氏也大都极为敬重。
    至于当年赵旃曾向执政卿中行宣子讨要卿位一事,那也是他们见当时赵氏大宗已遭下宫之难,正值倾覆之际,才想到要继承其卿位,其实这也算得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当时的执政卿中行宣子,为了能够进一步整体压制赵氏,所以也并没有答应赵旃。
    而到了中行寅这一代,赵氏大宗再一次崛起,所以他们为了能够离间邯郸,他便是将自己的姐姐嫁给了赵胜,并且力捧其姐姐所生之子赵午继承邯郸大夫,赵午对于他的这个舅父,自也是言听计从。
    所以,现在的邯郸赵氏,自然而然的,也就此成为了晋东集团的一员。
    李然说了这一番话,让赵午是彻底安静了下来。他双手执住牢栏,沉默了许久后这才说道:
    “李子明!你……可当真是杀人诛心呐!”
    李然眼神陡放精光,令人不寒而栗,赵午没想到这么一个文弱书生,竟会有这等犀利的眼神。
    他也不由是打了一身的寒颤。
    “所以,我如今要杀你,即是为赵氏大局着想,也同时是为了复仇!”
    “当年我一时疏忽,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胆大妄为!这个仇,我李然又岂能不报?赵午,你如今就在这里等死吧!”
    李然说完站起身来,赵午慌忙说道:
    “先生,当年之事,确实是我赵午做错了,只要你能饶过我这一遭,日后定当报答,午愿效犬马之劳,从此以后对赵氏也绝对忠心耿耿,不敢再有二心!”
    “当年要杀先生……都是范鞅!乃是范鞅要求的!是他!是他怂恿午这般做的,还请先生莫要记恨赵午,赵午知错了!”
    李然一边听着赵午在那苦苦哀求,一边却是冷笑一声:
    “哼!太晚了……实在太晚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今日之所以见你,就是要让你知道自己为何被杀!你即便是向我求饶,亦是无用!于公于私,你都是必死无疑了!”
    赵午闻言,不由是呆立当场,眼睁睁的看着李然带着范蠡是扬长而去。只留得他一人,继续在这牢狱之中是追悔不已。
    李然和范蠡走出了牢狱,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星辰,如今他的心情,也如同这夜空,是极为畅快明朗。
    范蠡开口道:
    “先生大仇得报,可喜可贺!”
    李然却摇了摇头:
    “鸮翼的仇,确实是报了,但是祭氏的仇,却还是遥遥无期啊!”
    范蠡对于这些事的来龙去脉倒也清楚:
    “竖牛眼下还躲在齐国,而晋齐之争已势在必行,所以,先生以后还有的是报仇的机会!”
    第七百八十九章 晋侯的一句话
    李然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是喃喃道:
    “我与竖牛,与暗行众为敌一生。祭氏的仇……我当然也希望,日后能有机会手刃此贼!”
    李然曾经有过很多敌人,有些是被观从使计策谋害,比如丰段、季孙意如,有些则是老死的,比如范鞅。而像赵午这样,死在他的手上的,却还是头一回。
    而像这样的复仇,即便是对于李然而言,也不禁是令他产生了些许的愉悦。
    范蠡说道:
    “呵呵,只愿先生日后能大仇得报。只要竖牛他还健在,先生便不愁寻不到他!”
    李然也不再做声,二人同坐马车回到了府邸之内。
    褚荡正在外门等候,见他二人回来,也是立刻迎了上去。
    李然下得马车,对褚荡言道:
    “晋阳乃是赵氏的地盘,四下还是相对安全的,褚荡倒也不必如此整日守备。可先养精蓄锐,过得几天,我们兴许还要回一趟绛城,到那时候,才是更加的危险。”
    褚荡闻言,不禁是挠了挠头:
    “啊?怎么又要回绛城啊?”
    李然却是笑了笑,径直进了里屋。
    褚荡自是不懂,范蠡却是对李然的所思所想是十分的清楚明白。
    又过得两天,赵午果不其然,最终是被秘密处死。
    并且,按照之前和李然的约定,赵鞅在做完了这件事之后,便是立刻让董安于和尹铎继续留在晋阳,而他则是继续带上李然,匆忙往绛城赶去。
    晋阳,乃是赵鞅最后的退路,也同样是他制霸事业的根基,所以自是不容小觑的。
    而这一座晋阳城,又是董安于一手营建而成的。尹铎也善于守城,所以有他们二人镇守晋阳,赵鞅自然也能放心得下。
    这一天,董安于是来到软禁涉宾的所在。
    而涉宾这时,也已经从那些董安于所安排的下人口中得知了赵午已然被害的消息。
    而他如今既逃不出去,也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所以也一直是处于忐忑不安之中。
    涉宾看到董安于,不禁是咽了咽口水,惧怕道:
    “你……你们这是要杀我吗?”
    董安于却是嗤笑道:
    “若要杀你,又何必要等到今日?涉宾啊,你是多虑了!”
    涉宾虽然知道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但是,这几日他也确是就如同案板上鱼肉一般,这一番滋味可着实是不太好受。所以,他不禁是苦着个脸言道:
    “那……那你们将我禁于此地,却又是何故?”
    只见董安于从袖口处是拿出了赵鞅的文书,上面陈述了赵午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
    并且,这些所作所为,按照国法家规,都是不可赦免的大罪。
    涉宾只看一眼,便觉得是心惊胆战。
    “邯郸大夫目无国法,不尊大宗,如今已被宗主按律处置。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且拿着这文书回邯郸。并按照你们自己的规矩,另立邯郸的嗣主吧!”
    涉宾听闻,不由是又惊又喜:
    “你们当真愿意放我回去?”
    董安于且是撇嘴道:
    “留你在晋阳作甚?难道要多费我们的口粮不成?另外,随你们一同前来的几十人,到时也一并放归。赵午所犯之罪,只他一人承担即可,其他人……皆不予追究。”
    “至于邯郸大夫,宗主也已说得清楚明白。可尽管按照你们之前的规矩操办即可!所以,你这便去吧!”
    涉宾听罢,当即站起身来:
    “多谢董大人,那……事不宜迟,在下这便赶回邯郸!”
    董安于一个挥手,便命人是将涉宾送到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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