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容:……
哎。
她就知道。
幼容放下酒盏,让四名丫鬟进来,再一次的把沈默抬到了床榻上,等丫鬟退出去,幼容为沈默脱掉鞋子与外衣。
“公主,真不是奴婢说您,咱酒量不好,就别喝了,回头难受的可是您自己。”
“还有,您瞧瞧您今夜对淮王说得那话,那是您一个公主该说的吗?多臊人。”
“奴婢也只能在您醉着敢这么说几句。”
幼容发完牢骚,为沈默盖好锦被,这才退到一边收拾残局。
戌时末,外面起了寒风。
风刮得积压在屋顶的雪沫子四处横飞。
长孙史从宁安居出来,在前院碰见了钟管家,钟管家拉住他问道:“长孙大人,我这腰这两日疼得紧,您给瞧瞧是怎么回事。”
长孙史为钟管家探了探脉,又在他腰上捏了几下,“你这是老毛病了,正好我这会儿闲着,你跟我一道去趟百茗居,我给你贴一幅药,保管你睡一夜起来,能好上许多。”
“那就有劳长孙大人了。”
钟管家将手中的托盘交给下人,“将这送到二爷的寝室,我去去就来。”
立于一旁的下人接过托盘,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钟管家这才与长孙史一道去了百茗居。
托盘上放着叠放整齐的雪青色鹤氅,下人双手拖着托盘,一路走到璟云轩。
杭奕守在外面,见到下人手中的托盘,伸手接过,“你退下吧。”
“是。”
下人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璟云轩。
今晚的月色被浓雾笼罩,天边是暗无天日的黑沉,廊檐下吊着八角灯盏,散发着暖黄的光亮。
杭奕端着托盘候在门外,看着漆黑的天际,没有去打扰里面的人。
明日便是二爷心中记挂的那位主子的忌日,每年这时候,二爷都会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
那位主子的牌位放在二爷隔壁的房间,在两间屋中,开了一道门。
摆放着牌位的那间房,供奉桌上点燃着白色蜡烛,牌位两边,摆着精致的梅花印花瓶,里面插着几株修剪漂亮的梅花枝。
供奉桌上立着黑色的牌位,提着一排字:先师沈默之位。
褚桓端起酒盅,在酒盏里倒了一杯梅花酒,白皙如玉的手指端起酒盏放在牌位前,“大人,我记得你曾在府中喝过梅花酒,所以谢章便自作主张,年年亲手为你酿梅花酒,即便是不好喝,你也得喝。”
他端起酒盏,横洒在地上,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梅花酒,一饮而尽。
褚桓将酒盏放在供奉桌上,伸手摸向那冰冷的牌位,他的手指骨节修长,白皙的指尖在字面上一一抚过,锦缎的长袍慵懒的垂落在桌上,嫣红的梅花衬得那截锦袍如水面清波,鳞波荡漾。
“小默……”
低沉磁性的声线从褚桓的薄唇中缓缓溢出,带着埋藏了十五年的眷恋。
额头间,那道触感似乎还在。
那一晚,她俯身而来,微凉的唇贴着他滚烫的额头,那道触感,那一刻不经意间的心动起伏,直到长大后,他才明白。
原来,那是情。
三年的守护,三年的陪伴,是他这一生中最快乐,也是最无忧的时光。
褚桓苦涩的勾唇笑了声,他收回手,颓然的坐在身后的蒲团上,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弯曲着,手肘搭在膝盖上,低着头看着冰冷灰暗的地面。
他取下腰间的玉佩,掀开那一层薄玉,看着刻有‘沈’字的玉佩,薄唇抿的愈发的紧,摩挲着玉佩的指腹也逐渐泛起了白色。
他要铲除挡在前方的所有人,他要一步一步走到最高位,掌控整个北凉,带领北凉大军,踏平西凉!
“二爷,闻统领来了。”
外面传来杭奕的声音。
褚桓抬手,拇指与中指分开按压着鬓角,“知道了。”
他的嗓音低沉中透着股沙哑,还有一种久远的苍凉之感,一种不该属于他的情绪。
褚桓盖上那层薄玉,站起身走出隔开的那间小门,转身将房门关上,轻撩前袍坐在软椅上,方道:“进来说。”
闻终推门而入,杭奕上前将房门关上,由他们二人说话。
闻终从衣襟处取出一枚黑色的菱形令牌,令牌上有一个‘宣’字,他将令牌双手交给褚桓,“今早属下去了一趟诏狱,这是宣王暗中交给属下的,并告知属下了那批兵藏在何处,他让属下持令牌,携兵攻入皇城。”
褚桓伸手接过令牌,勾唇冷笑,“他想反?”
闻终点头,“是,属下已时末从诏狱出来后便去了宣王所说的地点,就在虎燕山,从临安城快马加鞭赶过去,来回要四个时辰,那里藏了五万兵马,四面环山,的确是个隐秘的好地方。”
虎燕山,距离临安城很远,那里常年无人烟,即便是训马练兵产发出的动静,也无人能察觉到。
他倒是会挑地方。
褚桓抬头看向闻终,眉心凉薄寡淡,“你觉得,这批兵马,是留还是杀?”
闻终低敛着目光,与褚桓的视线相视,眸中杀意尽显,“属下今日去看了,里面有不少宣王的心腹,留不得。”
褚桓将令牌‘哐当’一下丢在桌上,拿出锦帕擦拭着根根干净修长的手指,“派些人赶过去,放把火烧了,就让他们长眠于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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