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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门娇媳 第87节

      荀允和默默坐了许久,久到恍若隔世,他忽然喃喃唤来属官,
    “午膳备好了吗?囡囡该饿了……”
    这话仿佛是对着属官说?,仿佛又是对着当?年秀水村那个?俏丽的少妇说?,明澄澄的秋光泼下来,他穿着一身白衫气质轩然坐在廊庑下,院子里的野菊花开了,囡囡猛拔了一朵在手,扭头朝他露出得意又张扬的笑,他张开双臂,那个?笨拙憨实的小丫头磕磕碰碰朝他扑来,脆生生唤了一声,
    “爹爹,爹爹,囡囡采花……囡囡采花……”
    荀允和兀自笑了,眼底沁着泪花。
    第53章
    徐云栖第一日入职太医院,贺太医并未安排她出诊,而?是让她跟着韩林了解太医院流程章制。
    韩林交给她一叠文书一堆医案,又领着她在太医院逛了一圈,原来太医院不?只出诊看病,还下辖数个?衙门,有典药局,生药库等,除了这些日常坐诊的太医,底下还有不?少医事官,这些人负责与各州县的医药局联络,输送人才,培养医士,并制定药材目录等,甚至还有一批人专职编书,藏书之丰富也超出徐云栖之想?象。
    了解全貌后,徐云栖对太医院的兴趣更浓了,
    “果真是医学渊源,浩瀚无边。”
    韩林一路耐心讲解,毫不?藏私,“太医院旁的都好,就是有一处比不?得外头…”正待细说,一内侍匆匆寻来,朝徐云栖和韩林作了一揖,
    “两位太医,贺太医请你们过去?。”
    二人于是跟着内侍回到前?面正堂,却见一紫衣太监傲慢地立在堂中,手肘处搁着一拂尘,拿着鼻孔看人,
    “哪位是荀大夫?”
    贺太医连忙往徐云栖一指,“是这位,敢问?赵公公有何?吩咐?”
    赵公公淡淡打量了徐云栖一眼?,“来,跟杂家去?一趟宗人府,齐王老殿下头风犯了,请你过去?治一治。”
    贺太医面露为?难,徐云栖发现大家脸色都不?太对,便?觉这其中当有蹊跷。
    果然韩林很?快覆在她身侧,低声道,
    “老齐王是陛下的同胞亲弟,如今领着宗人府的职,宗亲贵胄事务都从他手上过,仗着辈分高,平日行事极是霸道,我?猜他定是听闻你昨日治好了陛下的头风,今日便?想?请你过去?诊治。”
    徐云栖隐约听说过老齐王的名头,因着平日没打过照面,并不?熟悉,今日见太医院人人严阵以待,可见此人不?好惹。
    去?不?去?,不?是她说了算,她等贺太医的意思?。
    贺太医很?是为?难,答应吧,便?是把徐云栖往火坑里推,且陛下口谕只准她给?女眷看诊,若不?答应,他保准待会闹去?皇帝跟前?,皇帝也不?会拂了这位王弟的面子,照旧准徐云栖看诊,回头只太医院左右不?是人。
    权衡一番,贺太医很?快有了主意。
    “这样,下官陪着荀太医一道过去?,我?也许久不?曾给?老齐王殿下请平安脉了。”
    赵公公见他态度恭敬,面色转好,“行,那就随杂家来吧。”
    贺太医这边领着徐云栖往外走,又悄悄朝韩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斜对面知会裴沐珩一声。
    宗人府就在官署区第一排,沿着太医院与礼部之间的宽道往北,走到兵部对面便?是。
    宗人府修得十分气派,五开间的歇山顶大建筑,明显比其他衙门更加气势恢宏,不?过比起六部,这算是清闲衙门,里头供养着一批宗室,平日游手好闲,寻欢作乐。
    徐云栖不?动声色跟在贺太医身后进殿,偌大的殿宇宽阔奢华,北面摆着一架十二开的花鸟屏风,齐王坐在屏风下的太师椅,嘴里叼着烟枪,一只腿伸在月牙凳上,悠闲地听曲,他身影修长,极为?纤瘦,白胡子拉渣的,看模样比皇帝小不?了多少。
    赵公公毕恭毕敬上前?,在他耳边低语数句,又往徐云栖指了指,老齐王这才幽幽睁开眼?,往徐云栖看了一眼?,这一眼?倒也没停留多久,只慢腾腾将腿搁下,坐直了身,朝那条月牙凳指了指,
    “来来,给?本?王看诊。”
    贺太医忙不?迭拎着医箱往前?,不?料老齐王脸色一变,语气发沉,“没说你呢。”他往徐云栖指了指。
    徐云栖没有犹豫,从容上前?来到月牙凳坐下。
    赵公公亲自帮着老齐王挽起衣袖,露出手腕,又将之小心翼翼捧着搁在手枕上,徐云栖开始搭脉。
    贺太医从银杏手中接过徐云栖的医箱,端了个?锦杌坐在她身侧,徐云栖搭腕片刻,便?停了下来,她蹙着眉打量老齐王的脸色。
    老齐王脾性不?好,哪里任由一个?女娘打量,当即脸色沉下来,“本?王跟陛下一个?病症,你便?学着给?陛下扎针那般,给?我?扎针便?是。”
    徐云栖却是摇头,“殿下,您的头风与陛下迥然不?同,与其说您是犯了头风,还不?如说您是消渴症。”
    一听是消渴症,贺太医差点?呛一口水,他晦涩地看了徐云栖一眼?。
    过去?齐王的病都是范太医在治,范太医早诊断出齐王是消渴症,并嘱咐齐王如何?调理,可惜齐王不?听,继续大鱼大肉吃着,眼?看病状越来越严重,他老人家便?在太医院闹,骂范太医是庸医,范太医无法,便?只得顺毛捋,半哄半骗糊弄至今。
    但贺太医没料到的是,徐云栖竟然一把脉便?断出真章,这等本?事委实?让贺太医吃惊,以至于他事先并未跟徐云栖通气。
    这下好了,消渴症三字便?是捅了马蜂窝。
    齐王果然怒了,“胡说,过去?每每我?有头昏之症,你们院使范如季便?给?我?扎针,怎么到你这里就不?行了!”
    “你昨日怎么治好陛下的,今日怎么治好本?王!”
    徐云栖面露无奈,“殿下,消渴症可不?能胡乱治。”
    老齐王气哼哼道,“到底什么是消渴症?”
    贺太医解释道,“消渴症便?是指一人多饮多尿多食,却偏生消瘦乏力之病,长此以往,容易出现头晕目眩,四肢麻痹等症状,再而?……”联想?这位老齐王的毛病,贺太医并未往深里讲。
    头晕目眩倒是有,却不?到四肢麻痹的地步,老齐王摇头,“你断错了,我?不?是这个?病。”
    徐云栖苦笑,“消渴症患者,所尿便?甘甜,只需尝一尝便?知。”
    老齐王听到这里,脸色一沉,他每日出恭便?能闻到一股腥甜的气味,难不?成还真是这个?病。
    “这个?病好治吗?”
    贺太医与徐云栖相?视一眼?,露出为?难,贺太医起身拱袖答道,
    “回王爷,此病不?在治,而?在养,若是病患从此戒了荤腻,饮食清淡,多动少思?,慢慢调养便?可减轻症状。”
    老齐王也不?多言,将手臂伸出来,“行行,你开始扎针吧。”
    老齐王显然是听说徐云栖医道卓绝,针灸出神入化,便?如此这般。
    徐云栖却是满心犯难,她起身施了一礼,柔声道,
    “殿下,消渴症的治疗与头风发作不?同,您既然是消渴症引起的头晕目眩,便?不?是扎针能治好的,不?如这样,我?与贺太医给?您开个?方子,从即日起,您依照贺太医方才的嘱咐行事,这病咱慢慢治。”
    徐云栖没告诉他,这个?病几乎没法根治,更何?况齐王已?病入膏肓。
    老齐王脸拉得老长,“昨日你施针一次,便?把陛下多年沉疴治好了,到了本?王这里,你便?不?肯下针,是何?缘故?瞧不?起本?王?”
    贺太医闻言冷汗涔涔,赶忙躬身赔罪,
    “殿下海涵,荀大夫所言句句属实?,不?同的病症治法不?一样,若是乱来,受罪的是您……”
    齐王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忍耐片刻问?道,“若是你们开方子,多久能治好?”
    这便?是贺太医和徐云栖最不?想?答的问?题。
    贺太医等着徐云栖答,徐云栖也等着贺太医答,结果二人一对眼?,就被老齐王看出端倪,老王爷当即大发雷霆,
    “可恶,难不?成本?王这是不?治之症?”
    贺太医连忙补救,“非也,殿下,只消您依照下官方才的嘱咐休养,便?与寻常人无异,此病虽不?好治,却并无大碍……”后面数字是他硬着头皮挤出来的。
    齐王不?管,只觑着徐云栖,“先给?本?王扎针,缓解本?王头疼头晕再说。”
    徐云栖见过硬骨头,但这样有权有势的硬骨头属实?头一回见。
    “殿下,我?着实?可以给?您施针,可一旦施针会引起气脉窜动,于您的头晕并无益处,反而?会加重,我?有法子给?您治病,您相?信我?好吗?”
    老齐王的病,第一要务是服药,戒荤腥糖食,而?不?是扎针。
    老齐王已?经没有耐心了,他凉凉觑着徐云栖,
    “别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内阁首辅就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别人怕荀允和我?可不?怕,他堂堂内阁首辅却被一女人戏弄,本?王都替他羞!”
    徐云栖神情一顿,眼?底的柔色慢慢褪得干净,交合在腹前?的双手也缓缓垂下,她默默立了一会儿,回道,
    “抱歉,王爷的病,我?治不?了。”
    有那么一瞬,贺太医想?劝徐云栖糊弄糊弄齐王算了,对上少女淡若云丝的眼?神,终究什么都没说。
    齐王勃然大怒,“你若不?治,信不?信本?王去?太医院撤了你的牌?”
    “你敢!”
    一道冷冽的嗓音从门口方向插了进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绛红王袍的裴沐珩负手阔步而?入,贺太医见他驾到,松了一口气,赶忙往后让一让。
    裴沐珩上前?将妻子拉到身后,转身立定朝齐王道,
    “殿下是老王爷了,怎么能为?难太医?太医治病必定是有的放矢,岂能由着您的性子来?”
    齐王不?悦他的语气,冷笑道,“裴沐珩啊,你爹在我?面前?还要低三下四,你别搁这嚣张。”
    “我?就问?你,我?今日招了他们俩来治病,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有何?不?对?我?是看得起这小丫头,方让她来给?我?治病,否则太医院院使院判都在,我?喊她作甚,我?喊她还是给?你面子呢。”
    “哦,这个?面子您不?必给?。”裴沐珩毫不?客气道,
    齐王登时给?噎住,还是头一回有人这般驳他脸面,他给?气笑了,
    “范太医能施针,她便?能施针,她能治好陛下,也能治好我?,总之她既然是太医院的大夫,她就必须得给?本?王治病。”
    徐云栖看着面前?高大的丈夫,心里微微叹息,太医院差事果然不?好当,她还不?习惯躲在人身后,也不?想?让裴沐珩为?难,
    “三爷…”她轻轻牵了牵裴沐珩的衣袖,裴沐珩却顺手握住了她,目光凌厉与齐王道,
    “陛下口谕,只准她给?内外命妇看诊,敢问?您是外命妇还是内命妇?”
    这话与骂人无异。
    齐王险些跳起来,“你你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去?陛下跟前?评理,陛下照样下旨让她给?我?诊治,况且我?是你叔祖,又是长辈又是血亲,还讲什么男女之防?你爹犯病,你能不?让她治吗?”
    说到此处,他又换了一副口吻,
    “实?话告诉你,范太医给?我?扎针这么多年,效果渐微,我?就想?试一试她的本?事,好与不?好我?也不?怪她,珩哥儿,你如今管着督察院和户部,手里掌着权,担着责任,不?可意气用事,太医院的规矩,你回去?翻一翻,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裴沐珩平静看着他,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齐王殿下,我?首先是个?人,才是朝官,身为?她的丈夫,我?不?是来主持公道的,我?是来替她撑腰的,这个?病她还真就不?治了!”
    扔下这话,他牵着徐云栖头也不?回离开了宗人府。
    齐王气得七窍生烟,指着他们夫妻俩的背影,嘴里骂骂咧咧,“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跨出大殿,裴沐珩带着徐云栖往太医院走,脚步又快又稳,徐云栖偏头看向丈夫,见他怒容难消,满脸歉意道,“三爷,我?第一日当差就出了乱子,给?你添麻烦了。”
    裴沐珩闻言驻足下来,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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