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沈言涵的脸就像是一张画布一样被陈桃涂抹出绚丽的色彩。
    沈言涵闭着眼睛，她感觉自己的脸上很痒，不过又有点舒服，意识又开始涣散。
    在迷迷糊糊之间，沈言涵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林间的一只蝴蝶，她有着绝美的翅膀，但脆弱得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卷走。
    她努力地对抗着风，在某个瞬间，她的身体忽然变大，刚刚于她而言还是致命的风现在看来不过是一阵微不足道的细微气流涌动。
    ……
    陈桃看着沈言涵的脸，她的目光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沈老师，妆画好了，现在可以去换衣服了。”
    沈言涵缓缓地睁开眼睛，她感觉自己的眼皮比刚刚要沉重一点。
    当眼前的画面一点点清晰，沈言涵才看清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紫黑色眼影大面积地晕染在眼睛周围，那并不是传统的烟熏妆，而是特地被分割成犹如鳞片一样的纹路。纤长的睫毛不算浓密，只有靠近眼尾的几根要偏长些，每当沈言涵眨眼时，那睫羽就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美丽又轻灵。
    更让人惊叹的是，陈桃将沈言涵靠近头发的皮肤都画上了一层类似绒毛一样的质感，自然得就像是沈言涵身上本来的一部分。
    当陈桃将美瞳给沈言涵戴上，这个蝴蝶拟人妆也算是彻彻底底地完成了。
    陈桃满目期待地看着沈言涵，她问道：“怎么样？这个妆容看着是不是很有蝴蝶的感觉？”
    沈言涵点了点头，她道：“很漂亮，感觉自己好像真的是蝴蝶一样。”
    陈桃笑着说道：“待会换上衣服之后肯定会更像的！”
    沈言涵起身去换上衣服，这次的衣服没比上次好穿多少。
    人鱼要套尾巴，蝴蝶要装翅膀。不过这翅膀不是装在沈言涵的后背，而是完全将她的手臂包裹住。
    尚风每一次的拍摄道具都是提前半年就开始制作的，每一件的做工都无比精巧，不像一些杂志社会敷衍了事，指望后期帮忙提升照片的质感。
    沈言涵抬起手臂，她惊叹地看着自己美到令人心颤的翅膀，心情也变得激荡起来。
    谁小时候还没有裹着被单玩过角色扮演呢，但大部分的人在长大之后就被生活一点一点磨平了棱角，也没有机会再实现儿时的幻想。
    而她很幸运，能借着自己明星的身份扮演各种角色，这样一想，沈言涵觉得当明星其实也没那么糟。
    都准备妥当之后，苏可和摄影助理过来领沈言涵去拍摄现场。
    高大的树木遮蔽了阳光，投下的影子仿佛都带着浓郁的绿色，一身紫黑色的沈言涵在其中一丝都不显的突兀。
    早已布置好的灯光从上至下照来，模仿着自然日光的效果。
    冯夜天还在调整相机的焦距，他让沈言涵先适应一下拍摄环境。
    其实沈言涵能继续和尚风合作有冯夜天的一份功劳，自从上次他帮沈言涵拍了那套深海人鱼图之后，他就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灵感爆发的状态。
    本来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冯夜天发现不是什么美景都能拍出人鱼图那样的效果。
    这个世上不缺美的事物，他也不缺发现美的眼睛，但是最能打动人心的照片一定是有故事感的。
    而沈言涵的身上就有这种别人没有的故事感，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冯夜天还在调整相机的时候，苏可悄悄地喊了一声沈言涵。
    沈言涵朝苏可走去，她问道：“苏哥怎么了？”
    苏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透明的的香水瓶，他压低声音道：“言涵，这是我昨天晚上买的香水，听说能吸引蝴蝶，你快喷点。”
    沈言涵乍一听苏可这话还有些茫然，她摇了摇自己的手，蝴蝶翅膀也跟着一块抖动。
    “苏哥，我手现在用不了。”
    苏可道：“没事，我帮你喷。”
    话音刚落苏可就跟像喷花露水一样往沈言涵身上猛喷，沈言涵被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苏哥，你喷太多了。还有这香水你是从哪里买的啊？”
    苏可有些心虚地收回了手，他道：“嗯……就是昨晚逛夜市的时候随手买的……”
    沈言涵沉默了一下，她很想说苏哥你应该是被骗了，但是想到苏哥跟自己一直被公司打压，工资也就可怜巴巴的一点，每个月刨除房租和生活费也存不下多少，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戳穿伤苏哥的心。
    “没事，说不定有奇效。”
    苏可道：“不聊了不聊了，你赶紧回去，拍摄马上就要开始了。”
    沈言涵点头，然后马上往回走。
    冯夜天终于调好了相机参数，他对沈言涵道：“沈小姐，你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只刚刚获得人形的蝴蝶，动作由你自我发挥。”
    相似的话让沈言涵头疼，怎么回事啊？她就是一个业余的模特，老让她自由发挥不怕翻车吗？
    沈言涵叹了口气，按照冯夜天的说法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蝴蝶。
    沈言涵闭上了眼睛，在梦中，作为蝴蝶的她身姿轻盈柔弱，但又向往着自由飞翔。
    这边沈言涵还没开始动，冯夜天就已经开始拍的了。
    冯夜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镜头中的沈言涵，美丽到妖异的蝴蝶妖还未完全变成人类的模样，鬓边的绒毛和巨大的翅膀昭示着少女的身份，那张酷似人类的精致容颜就像是蝴蝶为了恐吓猎物而演化出来的斑纹。
    明明是非人之物，但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或许这只特殊的蝴蝶已经不再是被捕食者，它美丽的外表是伪装出来的甜美蜜糖，如果有谁毫无防备地接近它，说不定会被厚厚的茧包裹住，沦为蝴蝶的食粮。
    这时，沈言涵终于睁开了眼睛，冯夜天抓住了这个瞬间，在镜头的边缘，几只蝴蝶不知从何时出现。
    目光专注在沈言涵身上的冯夜天没有注意到蝴蝶，他的脑子再次活跃起来，只为捕捉到他心中最为完美的瞬间。
    沈言涵对于摆造型这件事无比头疼，她想了想，既然有道具，那就利用一下吧。
    随后沈言涵扇动起自己的翅膀，巨大的翅膀挥舞起来还是有些费劲的，沈言涵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头。
    这对蝴蝶翅膀是完全仿造真实蝴蝶的构造来制作的，无数鳞片层层叠叠地压在一起，其中夹杂着细小的鳞粉，为翅膀增添如生物般的毛绒质感。
    灯光落在翅膀之上，反射出蓝紫色的光泽，这种光泽在各个角度都能看见，而且呈现出不同的美丽。
    冯夜天的心情激动，但是手无比的稳。
    幻化出人类模样的蝴蝶不在柔弱，但是也因此失去了飞行的能力。
    蝴蝶会因此而悲伤后悔吗？
    沈言涵要是知道冯夜天现在在想什么，她一定会忍不住吐槽：那是当然了，她是人又不是蝴蝶，就算这个翅膀是真的，以她的体重她把胳膊挥报废也飞不起来。
    但沈言涵并不知道，她只觉得胳膊好累，她想先休息一下。
    沈言涵垂下胳膊，表情因为疲惫而染上了几分类似懊恼的情绪。
    沈言涵的任何表现都能被冯夜天解读成一小段故事，在他这里仿佛不存在废片。
    上次那个摄影助理也在现场，他有些心痒，恨不得挤掉师父的位置自己去拍，但是他知道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独当一面。
    不过摄影助理很快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们好像也没买机械蝴蝶啊，怎么蝴蝶都在往这边飞？
    各色蝴蝶挥舞着自己色彩缤纷的翅膀环绕着沈言涵，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下就算是眼睛再不好的人也能察觉到这点。
    过来围观拍摄的陈桃忍不住惊呼道：“好多蝴蝶！”
    苏可心情激动地握拳，他低语道：“没想到这香水真的有用。”
    沈言涵看着自己身边的蝴蝶，她的表情有些茫然。
    真正的蝴蝶跟沈言涵比起来实在是太过渺小，但是当它们达到一个数量积聚在一起的时候就变得颇为壮观。
    越来越多的蝴蝶闻讯而来，沈言涵下意识地伸手想要靠近蝴蝶，蝴蝶居然一点都不害怕，还主动靠近她。
    这让沈言涵更加惊喜，然后她发现蝴蝶们有序地连成了一条线，环绕着她不停飞舞，就像是在邀请她共赴一舞。
    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沈言涵也顾不上什么幼不幼稚，她跟着蝴蝶一起旋转，脸上的笑容纯粹而喜悦。
    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了此刻的美好。
    第25章
    无法再飞翔的蝴蝶遇见了自己的同伴, 哪怕它们已经不再有相同的外表，但灵魂的本质是相同的。
    冯夜天如是想到，他不停地按下快门, 眼睛都因为长时间没有闭合而产生了血丝。
    对于其他的摄影师而言，可能模特的每个动作都要经过精心的设计才会按下快感，但在冯夜天这里，从来都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只要能拍下美的照片，他可以耐心地等待那个最恰当的时机。
    最为幸运的是，他的模特有着绝佳的故事感，根本就不需要他的等待，各种写满了故事和美丽的画面就呈现在他的眼前。
    当蝴蝶们从灯光落下的光束中穿过时, 纤弱的翅膀洒下点点鳞粉，那些反射着光泽的粉末落下时就像是一场盛大的演出, 每一个瞬间都是美到不可言说。
    沈言涵仰头看着蝴蝶们又改变了形态，其中一只半透明的蝴蝶似乎对沈言涵的眼睛，它扇动翅膀翩翩而来。
    如果换做普通人的话，这个时候肯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但是沈言涵没有，她睁着眼睛, 静静地看着那只蝴蝶向自己的眼睛靠近。
    蝴蝶落在了沈言涵的睫羽之上, 仿佛是自她的身上生长出来的一般。
    睫毛上传来的细微重量感让沈言涵不敢用力眨眼, 她有些出神地望着前方。
    由蝴蝶幻化而成少女表情茫然, 肤色雪白, 蝴蝶在她身边翩然起舞, 这一幕落在镜头之外的人眼中, 就像是看着被封存在透明罐子里的小小造景。
    冯夜天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他想, 或许他这辈子都难以再见到这样虚幻如梦的场景了。
    在被这些蝴蝶触碰到的那一瞬间，沈言涵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世界的温柔。
    那种温暖的感觉让沈言涵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但最终她还是忍不住眨了一下眼，被惊到的蝴蝶扇动翅膀而起。
    就在这个时候冯夜天大声喊道：“沈小姐，快点躺下！”
    这是冯夜天今天第一次指挥沈言涵动作，沈言涵愣了一下，然后马上照做。
    因为怕来不及，沈言涵的动作有些着急，这一着急就往地面摔去。
    覆盖着青草的地面并没有让沈言涵太疼，就是她摔倒的时候下意识用手撑着地面，把蝴蝶翅膀的道具给折断了。
    该不会要她赔钱吧？她这还没挣多少就要从口袋里面掏钱，那不就等于是付款上班吗？
    想到这里，沈言涵的眼角不禁有些湿润。
    然而这一切在冯夜天的眼里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看到的是蝴蝶少女折翼倒下，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蝴蝶亦离她而去。
    拍下最后一张照片，冯夜天激动道：“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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