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乎乎的小手上摊着两颗彩色糖纸包着的糖：“两颗。”
    拾迩无法从小女孩的行为中判断出她的逻辑，一时间有些宕机。
    以往她都和成年人对话，对方能明确表达自己的需求，但这位人类小孩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都让她感到费解：为什么忽然给她糖果？
    小女孩想了想，又摸出一颗添上：“三颗好了，不能再多了。”
    拾迩困惑地接过：“谢谢你，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帮助？我不需要——啊，我需要的！”小女孩忽然想到了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没有邀请我？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可是我妈妈生病了，我爸爸没耐心听我说话……”
    这个问题在她的模型数据库中也存在。
    答案分几个版本。
    【笨蛋ai版本】：我的知识仅限于xxxx年x月前，抱歉我无法回答。
    【正常普通版本】：因为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
    【温情版本】：因为那时候你还在他们的计划里。
    【过于熟练但不正常版本】：你需要理解父母离婚后复合是一件复杂而敏感的事情。父母可能出于各种原因没有邀请你参加他们的二婚婚礼。无论是什么原因，你可能需要与父母进行开放和诚实的对话。
    每一个版本拾迩都回答过，笨蛋版是拾迩，正常版是拾迩，温情版也是拾迩，脑回路奇怪版还是拾迩。
    不过从今以后，或许她会更加了解人类的吧。
    拾迩看着小女孩的眼睛，这次给了另一个回答：“因为那时候爸爸妈妈结婚只是做了一个约定，他们一直在等你，等你长大后能跑得快了，就不会迟到他们的婚礼了。”
    小女孩笑起来：“我现在能跑得很快了！等这次妈妈病好了以后，我就让爸爸妈妈结婚吧！”
    第20章
    教授总算转入了普通病房。
    拾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教授，当然，她省略了唤醒教授家里的扫地机这个过程。
    正说话间，ai护士推着小餐车走进病房：“3680号病人，这是您的疗养套餐。”
    “套餐是根据您的身体状况、食量和喜好制作的，您成功将这份套餐吃完的可能高达百分之九十，如果还有剩菜请按下床头的按钮呼唤垃圾回收机器人。”
    脸色才刚开始有点红润的教授这下脸色又白了。
    等护士智能体离开后，教授表情痛苦地对拾迩道：“我非常感激你们救了我……只是，我能不能点人类厨师做的外卖？”
    医院的疗养套餐是ai预制菜中最为高档的一级。
    和普通的ai预制菜不同，医院疗养套餐的分量、营养、口味都经过精密计算，不仅能做到新鲜营养，又是根据病人的个人情况专门定制的。
    ——只有一点，不好吃。
    少油少盐这个特质就注定了它不会在嘴巴里产生什么美妙的反应。
    教授希望点人类外卖，但他没有带手机，无法进行操作，只能请拾迩帮忙。
    拾迩思考了一下，沉默地指了指病房墙上贴着的标语。
    【生命为重，美食为轻，成功食用两次疗养餐后可享有一次外卖订购机会。】
    【我们尊重人权和病人意愿，但更希望您健康。】
    【在医院吃过的苦都将成为您往后健康生活的动力。】
    教授有些局促：“……这个我知道，但就不能悄悄地，稍微违反一下规则，点个人类外卖吗？”
    拾迩抱歉道：“对不起，我没有人类手机。”
    拾迩一句绝杀。
    教授眼神死，动作缓慢地拆开疗养套餐的盒子：“疗养套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比其他ai预制菜好吃多……”
    教授吃了一口就哽住了。
    一点都不好吃。
    甚至比其他低级的ai预制菜都要难吃。
    营养全面，油盐得当，适宜病体，就是不适合人类。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在医院吃的苦确实成为未来健康生活的动力了。
    教授问起了“婚恋鉴宝”这个节目的策划：“那个节目为什么取消了？”
    拾迩：“因为很多人反对这个节目。”
    教授：“说实话，我还挺期待的，唉。”
    拾迩：“请不要灰心，虽然节目策划被否定了，但至少差点在家出事的教授被救回来了。”
    教授愣了一下，无奈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拾迩担心地问：“您为什么不配备健康手表呢？”
    “人类是无法战胜欲望的，不然也不会讨厌吃营养的ai预制菜，”教授“哐哐”敲了敲疗养餐盒子，“毕竟我们是连地沟油都能吃的生物，只要美味就行。我也是这样，宁可抛弃健康追求欲望。”
    欲望。
    这是除了“尊严”以外，第二个让拾迩感到困惑的词语。
    拾迩在她的人类学笔记上如此写道：【智能体可能只有生存欲望，但人类的欲望就像种类繁多的大转盘一样，随机点到什么欲望就被什么战胜。】
    “婚恋鉴宝”节目的策划中止了。
    但是整个婚恋市场体系的客户信任却有崩塌的趋势。
    原有的客户流失严重，包括那些游戏玩家。
    “原因是人类的抵制运动，有些不抵制的人类因为这件事也不敢再过来消费，害怕因为立场问题而被排斥在人类主流族群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