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四阿哥若没了生母,在宫中又要受多少磋磨?”
塞和里氏之前不怎么给乌雅氏说胤禛,因为只要一提起胤禛,乌雅氏的情况就会变得很糟糕。
可现在,也是不得不提了。
生产之后,乌雅氏的身体极其脆弱,现在是二月天,冰雪虽融,但天儿却要比下雪的时候还冷。
昨日折腾了就恐留下病根,今日可不能再折腾下去。
相比起乌雅氏,塞和里氏要冷静也要冷酷的多。
孩子难活,不管是百姓家还是达官显贵之家,大多数人都不会对未长成的孩子倾注什么感情,甚至连名字都不会取一个。
小孩子取个小名或者贱名,大多不是因为好养活,而是因为没有名字就没有羁绊,没有付出太多感情,等孩子去世的时候也不会过于痛苦。
在大多数孩子都没办法养活的年代,人们也只能这样做。
不过,这么做的人多了,才会出现后面什么好养活的,美化后的说法,也算是人们为自己找补。
乌雅氏闭上了双眼,浑身上下都在颤抖。
“咱们六阿哥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
“主子,您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才能成为六阿哥和四阿哥的依靠啊。”
乌雅氏红着的眼眶中流下了泪珠。
塞和里氏让冬雪以及夏雨过来搀扶着她上床休息:“待会儿若是皇上来了,我就说您听到六阿哥病重的消息晕了过去。”
乌雅氏听到这话,手指慢慢握成了拳头,目送着塞和里氏出去。
塞和里氏也是一脸担忧,快步向前院的永和宫西侧殿走去。
太医还未赶到,她把孩子从乳母的怀中接过来,用手量了量胤祚额头上的温度。
“去把烧开的水放凉,然后把帕子润湿拿来。”
“都散开,别挤成一团。”
“昨日太医给六阿哥开的药熬好了吗?快端上来?”
原本乱糟糟的房间因为塞和里氏的到来,变得有秩序了很多。
现在这里的这些人,都是昨日照顾的人被带走之后临时派来的。
他们内心都很惶恐,生怕自己如同昨天的那群人一样,所以在照顾胤祚的时候也就都想着——只要没有责任就好了。
就连乳母,也不是昨日的那个,而是换了另外一个。
人人都想着没有责任就好,很多事情就不会有人去做。
就像现在,胤祚在发热,但他们却不敢给他解开裹着的棉布。
胤祚已经烧迷糊了过去,眼前出现了幻觉。
前世的种种开始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的眼前出现。
他出生就被抛弃,孤儿院的院长说,捡到他的时候正好是农历二月初五,于是那一天就成为了他的生日。
而后就是在孤儿院里面生活的几年。
他因为长得好看,中途也被人领养过,可没多久,领养他的夫妻就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对夫妻的孩子身体不算很好,他也就被那对夫妻抛弃,重新回到了孤儿院。
被领养过又被退回去,不管因为什么,从那以后再也没人会领他走。
他一个人摸爬滚打,从羡慕别人有父母带去游乐园,到羡慕别人每天早上都有一杯并不想喝的牛奶喝。
他也想要拥有,拥有不了父母,但可以拥有游乐园,可以拥有全世界最好的牛奶厂。
最后虽然都拥有了,但并不快乐,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那般幸福。
纵使背附万金,却仍身如浮萍。
重生在这里,虽然是古代,虽然父亲是皇上,虽然母亲在他出生的时候不想看到他,让人抱他走。
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很留恋,很留恋他们的怀抱。
如今,从来的这一世,就要这样如同幻梦一般消散了吗?
胤祚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直到耳边传来一阵跪迎声:“奴才恭迎皇上,祝皇上万福金安。”
第6章
胤祚扭过头去,望向了那道身影。
“太医还没到?”康熙大挎着步子走过来,塞和里氏还在用凉水浸湿的帕子给胤祚退热。
看着中午还活泼到咬着他的手不放的胤祚,康熙内心如同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般难受。
“朕来。”他伸出手,接过了塞和里氏手中的帕子,把胤祚也接了过去。
“朕刚刚给他取了个好名字,叫胤祚,明儿便去奉先殿祭告先祖。”
听到自己的名字,胤祚伸出手,抓住了康熙的衣服。
父亲取的名字吗?
真好。
前世他的名字是抓阄抓到的,姓氏抓一个,名字抓一个,合在一起就是他身份证上的姓名。
他对着康熙笑了出来。
“看来你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康熙伸出手,在他的脸上点了点,“既然喜欢,就别闭上眼了,不然以后这个名字,朕就给你其他的兄弟。”
胤祚撇过头去,康熙看到他这样,又是心疼,又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能和他置气。
“药,药好了。”小太监端着药进来,康熙立马接过端在手中。
“朕来喂。”康熙把一勺药放在了胤祚嘴边,柔声道,“喝药。”
胤祚自然也想要活着,就算药再苦也要喝下去。
但,他的喉咙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喝进去多少,就吐出来多少。
他手指抓着康熙的衣服,也不管能有多少药进入肚子,都不断把药往嘴里吞。
所幸,这样还真是喝下去了一些,康熙看着心疼不已,手中拿着帕子,给他擦干净嘴角。
太医在这个时候到了,知道胤祚喝不下药,只有拿出银针给他施针。
扎针过后,胤祚依然烧的昏昏沉沉,但药却能喝下去了。
嬷嬷给他换下了因为喝药弄脏的衣服,被凉开水浸湿的帕子在他身上擦过,带去热度。
康熙一直在身边守着,乌雅氏听着外面的声音,听到胤祚连药都喝不下,再也坐不住,不顾身边两个宫女的阻拦,从房中跑了出来,直奔永和宫西侧殿。
她站在门口,看到胤祚奄奄一息,立马向着那边扑了过去。
康熙揽住了她,呵斥道:“你不在房中歇息,出来作甚!”
乌雅氏跌跪在地:“都是我的错,才让我们的孩子,遭受此劫。”
“是我这个做额捏的不好。”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越想越是自责。
是她害了她的孩子。
康熙叹了一口气,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太医说只要今晚退了热,孩子就能活过来。”揽着乌雅氏坐在床边,乌雅氏一把抱住了因为发热而昏昏沉沉的胤祚。
“朕给他取了个好名字,就叫胤祚,朕赐福给他,老天爷也不会把他带走。”乌雅氏听到之后,抱着孩子,呆呆楞楞地望向康熙。
康熙伸出手,抹掉她脸上的泪水:“我们一起陪着他吧。”
“好。”乌雅氏靠着康熙,抱着胤祚。
西侧殿内恢复了平静,宫女太监们来往行走都更加小心谨慎。
塞和里氏站在旁边,一时之间不知道这算是好,还是坏。
祚,祚啊,这可真是个好名字。
“快去把娘娘的被褥拿来,不要让皇上、娘娘受了寒。”
“娘娘的药待会儿要再喝一剂,还有补品,快去让御膳房炖好送来。”
塞和里氏悄悄退出去,对日常扶着去御膳房提饭菜的大宫女春花吩咐着。
顾问行也在外面,吩咐人去给康熙准备吃食,待会儿六阿哥若是退了热,主子自然要吃东西。
若是没退热——
那也是要垫垫肚子的,他让人准备了两种食物备着,这才走回了屋子。
太皇太后那边休憩醒来,不光听到了康熙对五阿哥取名的询问,还听到了六阿哥病危的消息。
她急忙把身边的两个通识药理并且有带孩子经验,当初照顾过康熙的嬷嬷派了出去。
而她自己则是带着苏麻喇姑再次进入了佛堂。
永和宫这边的消息自然瞒不住别的人,佟贵妃管着宫中各项事宜,现在也听说了六阿哥病危的事。
她坐在主位上,手指捏着扶手,脸上满是愤怒:“昨儿做这件事的人,查到了吗?”
佟贵妃愤怒的自然不是有人对胤祚下手,而是愤怒这件事情可能会对她造成的影响。
看皇帝这样子,若是六阿哥真的没了,那么养在她宫中的胤禛……可能就要拱手送给德嫔去。
“慎刑司那边还在查呢,有人说是惠嫔干的。也有人说是宜嫔。”
惠嫔是大阿哥生母,自从大阿哥回宫之后,就一直把其他几个皇子当做眼中钉。
宜嫔是五阿哥生母,六阿哥和五阿哥年岁相仿,若六阿哥去了,五阿哥自然能够得到皇上更多的关注。
两个人看上去的确都很有作案动机。
但佟贵妃却眯了眯双眼,眼中露出一丝锐利:“她们没有那么蠢。”
“拘束宫人,在这件事调查结束之前,无事不要让任何人出去!”佟贵妃想了想,又说到,“这件事情既然被皇上接手了,那就不要再多打听,只管好宫内的事。”